才進宮門,遠遠就瞧見洛旭快步地朝兩人走來。
洛旭雙眼微腫,眼下微青,一走近就用仇視的目光將于懸上上下下插刀數回,更無視于懸施禮,逕自看向女兒,那眼神淨是溫柔繕,猶如生離死別,要不是在外頭,恐怕就要在女兒面前哭訴了。
「他待你好不?要是不好,盡管跟爹說,爹就算弄不死他也絕不會讓他好過。」洛旭眸光溫情地撂下狠話。
怎能在當事者面前撂狠話?洛行歌只覺得尷尬得要命。「爹,我沒事,他待我很好很好。」為免于懸莫名其妙被弄死,她很努力地強調。
「好?」他陰惻惻地睨了于懸一眼。「有爹待你好嗎?他算什麼東西。」
「……」洛行歌徹底感受到寵女魔人,寵女到底有多無極限,他自己明明還夸過于懸,眼下立刻翻臉不認人。
于懸挑起濃眉,倒不覺得被冒犯,畢竟坊間早就傳說洛行歌這個女紈褲之所以能夠橫行京城,有一部分是永定侯無底限的縱容,誰都知道永定侯寵女兒是寵到連心都能挖出來給女兒的,所以他被眼刀插了數把,合情合理。
「岳丈,我和行歌得趕緊進殿謝恩,不知道岳丈是……」于懸看了看天色,開口笑問,卻見洛旭目光毒辣地瞪著自己,像是想將他生吞活剝,害他忍不住笑得更樂更迷人。「岳丈要同行嗎?」
他這人可能是天生劣根性,見他人不如意時心里就分外痛快,尤其是當他引發他人不如意時會覺得身心舒暢,真是太壞了。
話落,他很自然地牽起洛行歌的手。
洛旭狠抽口氣,正要分開兩人,卻見女兒竟然反握住于懸的,彷佛兩人早已互立誓言,舉案齊眉,而他這個爹……被遺忘了。
洛行歌不知道洛旭內心已經悲慘得哭倒好幾座長城,她緊緊握著于懸的手,記得于懸的囑咐,在皇上面前裝恩愛,借此謝主隆恩之外,還要讓溫氏的眼線相信他們就是新婚燕爾。
洛旭心痛到說不出話,只能拖著牛步跟在兩人身後,等到通報進了殿,要不是大伙都知道他嫁女兒,光看他的表情,真會以為他沒了女兒。
「人家新婚進殿叩謝,你進來做什麼?」皇上一見到洛旭這個沒用的表弟,擺明了嫌棄得很。
「我見女兒都不行?」洛旭臉色慘澹,悲慘萬分。
「她明日就歸寧了,滾回你家里等,別在這里礙朕的眼。」
「我還有事要稟。」洛旭被趕出火來,抬眼就瞪過去,嚇得洛行歌倒抽口氣,冷汗直冒,真的很怕她爹恃寵而驕,他日不知道會落得什麼下場。
伴君如伴虎,就算兩人交情再好,她爹也不能這般荒唐,畢竟那是皇上,尊重一點不成嗎?
「你還能有什麼事?」皇上擺明了不信他有什麼正經事。
卻見洛旭朝他使了個眼色後,啥也沒說,皇上竟像是看懂了,也沒再提這事,改而專注在眼前這對新人上,他不禁由衷道︰「阿旭你瞧,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比當年你迎娶雋安時有過之而不及,你還敢說朕這賜婚賜得不好?」
洛旭淡淡地掃了一眼,迅速收起歹毒目光,若有所思地道︰「我終于明白,當年老淮南王為什麼三番兩次想殺我了。」因為他現在也很想作掉自己的女婿。「偏偏雋安走後,他就不想殺我了。」
妻子走後沒兩年,他的老岳丈也走了。
「你個沒出息的!」皇上橫眼瞪去,長指指著他。「你給朕收起心思,要不然就給朕滾回去!」
洛旭臭著臉站在一旁,不發一語。
洛行歌無奈嘆口氣,她只能說她爹真的很愛亡妻,當年要不是還有原主在,恐怕她爹會跟著亡妻走。
兩人的情史還是她醒來後從府里下人口中得知的,只因她瞧見她爹獨自待在春秋閣靜靜喝著酒,本以為是擔心她,後來才知道那是亡妻的忌日,他年年都是如此過的。
情深的男人盡管續了弦也沒納妾,而且光看洛行歌的待遇高過弟弟,就知道她爹有多深愛亡妻以及多疼愛她。所以即便她有很多計劃,但一定得先乖乖地接受這一切,不能讓她爹有任何造反發瘋的機會。
皇上不再理睬洛旭,挑了些話題問洛行歌,驚覺她竟變得如此乖順,不僅帶著幾分小女兒姿態,還一直握著于懸的手不放,不禁月兌口問︰「行歌,難道當年你跟朕討要于懸,是因為你早就看上他了?」
洛行歌呆了下,澄澈的琉璃眸僵硬的看了身旁的于懸一眼,便瞧他笑眯眼道︰「皇上,確實是如此。」
如此什麼?原主……討要他這個人?人也能討?
于懸笑得又魅又勾人,彷佛能看穿她心思,微微點著頭,像是回答了她的疑問,讓她僵在現場。
皇上聞言大喜,哈哈大笑,「既是心儀他,當年怎麼跟朕討要人呢?你應該要朕賜婚才是。」說完又對著洛旭那張臭臉道︰「瞧吧,朕這賜婚分明就是天注定的,晚了三年,終究還是圓滿了他們的緣分。」
洛旭皮笑肉不笑,掏掏耳朵當沒听見。
至此洛行歌總算明白了,于懸說她曾羞辱他,指的就是這件事……
原主到底有多囂狂?竟然有臉跟皇上討要御前侍衛,而且根本就不是要當夫婿的,難怪他說是羞辱……還真是羞辱!
幸好後來皇上說有事與于懸相議,要她先到暖閣休憩,待會一道用膳,讓她有機會逃離現場,順便想想到底要怎麼彌補他。
唉,對皇上面前的紅人都能這麼干,原主還有什麼干不出來的,活該被人弄死。
待洛行歌一走,皇上的臉也沉了下來,看向洛旭。「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于懸不由也看向洛旭,只听洛旭嗓音沉了。「右副都御史夫人昨晚去了,經相驗,有人趁夜在尚未清醒的她頭上扎入沾毒銀針,導致身亡。」
于懸聞言微挑起眉,原來這才是一早便在宮門遇見他的主因。
「這事你跟行德說了嗎?」皇上口中的行德正是右副都御史曹在德,亦是曹氏的族弟。
「只跟他說是落水後搶救無果,畢竟她本來就沒醒來,府醫也說了,昨晚是關鍵期,能醒就沒事,沒能醒就等著辦喪事。」洛旭臉色很沉,像頭蟄伏的獸正等著伺機而動。
「行德性子沖動,知道黃氏和林氏交談後莫名落水,定會把這事算在林氏頭上,到時候肯定鬧得天翻地覆。」
「來不及了,他一早就到朕面前哭,還蒐羅不少戶部侍郎的罪名,正打算彈劾他……你可有查出什麼眉目?」皇上嗓音極冷地問。
「……沒有。」洛旭頓時喪氣極了。
這事錯就錯在他毫無防備,誰要他昨天嫁女兒,心情糟到不能再糟了,哪里會惦記著還在後院昏迷未醒的黃氏?
而對方竟敢潛入侯府行凶,自然不留痕跡,一開始沒防備就別提事後還能查到什麼線索。
皇上聞言,冷冷瞪著他。不用洛旭解釋他也知道,洛行歌出閣後這家伙肯定是意志消沉地喝悶酒去了,但凡他留點心眼還會鬧出這事?
「這事不單是有人企圖破壞行歌的婚事,更是故意栽贓令她有惡名,再者竟敢潛入侯府對三品誥命夫人行凶,溺斃不成深夜再次行凶,非置她于死地不可,簡直沒將王法看在眼里,這事……」皇上說著,目光落在于懸身上,沉聲道︰「于懸,這事交給你,務必將幕後凶手揪出。」
于懸隨即拱手道︰「臣遵旨。」
在宮中吃了茶,送洛行歌回家後,于懸便說要進衙門。
「不是有婚假嗎?」洛行歌詫異問著。
剛剛吃飯時皇上不是說他有七天婚假,要他好好陪她嗎?
于懸睨她一眼,笑得又邪又壞。「想要我陪?」
「不用。」她想也沒想地道。純粹只是疑惑,順口問問而已。
于懸也沒再說什麼,逕自走到屏風後頭,不一會,他頭戴發冠,一身赭紅色飛魚服出現在她面前。
洛行歌看直了眼,不禁心想,這男人穿上這衣服可真好看,襯得他身形高大,袍上的飛魚含著一股威懾之氣,配上他那張臉,有種極為矛盾又異常般配的邪俊感。
掛好繡春刀,回頭對上她那雙柔媚的琉璃眼,于懸笑了笑,俯近她,道︰「可真是心悅我了?」
「沒有。」同樣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頓了一下,她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在皇上面前替我圓謊?」
感覺原主不是喜歡他,否則可以請皇上賜婚,哪里需要討要一個人?
于懸嘆了口氣,搖搖頭,再順便拍拍她的頭。「別老是傻傻的,我可不想哪天還要替你收尸。」話落,逕自瀟灑離去。
洛行歌慢半拍回過神。「喂!話是這樣說的嗎?」她到底是哪里傻傻的?才剛新婚耶,為什麼要說這麼晦氣的話?虧他長得那麼好看,說的話老是這麼不中听,他才要當心走在路上別讓人捅死!
她隨即又在心里反駁,不對不對,我胡說的我胡說的,老天別當真!不禁深深自我反省起來,她沒事干麼咒人呢?不會真的跟原主的魂魄融合了吧……
畢竟是新婚頭一天,于懸離開後洛行歌也沒閑著,一會就被兩個大丫鬟抓去清點嫁妝,準備造冊入庫。
看到那一堆東西,洛行歌直覺得腦門發暈,大略看了下,趕緊差人把周嬤嬤找來,準備將這些事交給她處理。
周嬤嬤雖是她內院的嬤嬤,還是原主生母留下的陪嫁丫鬟,但是自己跟她不怎麼熟悉,還是因為右副都御史夫人落水一事,見她處理事情有條有理,不只立刻把所有丫鬟找來,還交代了當日每個丫鬟所有的差事。她很滿意她的做法,于是跟曹氏說了聲,直接把人帶了過來。
而清點入庫這種事,最適合這種條理分明的人來處理。
她還想要看看這院子的格局,尋找適合晨練的好地方。不練不行,這個身子實在太過嬌弱,光現在這季節就頭暈無力、手腳冰冷,不趕緊調養,到了冬日還能活嗎?
把事交給周嬤嬤後,她順便甩開身邊兩個大丫鬟,獨自勘查地形,驚覺他這座院子小得有點可怕。
這院子正面五間房,兩側延伸出抱廈、罩樓,中間就一座園子,而且還蕭瑟得像是從沒修整過,枯木蔓草……可以說是荒涼了吧。
這里好歹是安國公府,就算他是庶子,院子也不能給得這麼小,尤其他現在已經是皇上倚重的臣子,被破格拔擢為錦衣衛都督,怎能住在這種地方?
說白一點,這格局大概只有春秋閣的一小部分,她那個春秋閣至少有這個院子的十倍大,而且還是假山奇石、雕梁畫棟,到處精雕細琢、金漆銀描……啊,若這就是庶子的生活環境,那她確實備受寵愛無誤。
想起溫氏那句小娘養的,大至上猜得出他過的是什麼生活,也難怪嘴巴那麼壞。
洛行歌雙手環胸,看著破敗的園子,想起于懸那張總是愛掛著笑卻又笑得很假的臉,無奈嘆了口氣。
他們嫡母庶子間的事,她是插不上手,但這座園子,她還是有法子能修整得熱鬧些。
掌燈時分于懸回府,就見一些閑雜人等在自己院子里走動,連他暗暗留在府里的兩個人竟然也手搬盆栽往園子走。
于懸一個眼神,身後的涂勝便將兩人喚來詢問。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待在暗處的嗎?」
兩個人苦著臉,萬般無奈地道︰「大人,咱倆本來是躲在屋頂的,誰知道夫人站在園子里好半晌,突然往上一看,問咱倆什麼時候才要下來,咱倆嚇得險些滾下屋頂,都還沒解釋身分呢,夫人便要咱倆去買些好看的花樹,順便找了兩名花匠回來,一會又說要找泥匠,說要修整園子……就這樣莫名其妙忙到現在。」
他們是錦衣衛啊!怎麼變成小廝了?
涂勝听完,偷覷了主子一眼,卻見主子臉上還是著淡淡笑意,目光落在園子里穿梭的夫人身上。
這園子是主子故意任其荒廢的,哪怕是成親,因為溫氏不修葺,主子也不打算動手,沒想到剛進門的夫人倒是擔起袖管一起忙活。
于懸就見她幫著修整枯枝,讓人懸掛燈籠,一盞盞的燈在他面前慢慢亮起,照亮洛行歌那張恬淡的笑臉。
像是察覺他的目光,她回過頭來,狀似瞋怒,大步朝他走來,半點大家閨秀的嬌俏模樣都沒有,行徑粗魯堪比男子,狠狠糟蹋那件百褶裙。本該行走時如波踏浪,搖曳生姿,可如今看來一地碎浪都快被她踩爛,他都懷疑她是不是快被裙子絆倒。
「你中午不回來吃飯也不說一聲,問了那兩個人也問不出一朵花,害我傻傻地等,飯菜等到涼不說,還浪費食物。」洛行歌毫不客氣地劈頭就念。「還有,他們說是你的屬下,你不讓他們跟著你,留在這里做什麼?還爬在屋頂上,都不怕摔死是不是?」
涂勝听到最後險些噴笑,哪個錦衣衛要是能從屋頂摔死,那摔死一個算一個,省得留在世間丟人現眼。
然而于懸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就連習慣的笑意褪去了都不自覺。
斂笑的他,在他人眼里多了分威懾感,可是在洛行歌眼里,她覺得自己像是找到一個迷路的孩子。
「你怎麼了?」她很想模模他的頭,可惜一來他太高,二來兩人好像沒有熟到可以模頭說笑的地步。
于懸魅眸微動,笑意重新在唇角緩緩蔓延。「沒事,我若把他們帶走,你哪有人手可用?」到底有多久了?多久沒人擔心他吃了沒,多久沒人為他點起一盞回家的燈火,多久沒人用如此真誠的叨念著他?
被轉移了話題,洛行歌也沒多想,接話道︰「我還不能讓人去縣主府找人過來幫忙?」
她爹給了她不少人,只是被她留在縣主府,不然她也可以回永定侯府直接人好不好,只是不想勞師動眾,況且這座園子真的沒多大。
「別動用縣主府的人,你要人手我這兒多得是。」听到縣主府,冷意從于懸眸底一閃而逝。「倒是你怎麼突然動起這兒?」
「枯槁荒涼,看著難受。」說完,她猛地想起,這是他的院子,她未經允許就整修……
「呃……我一時忘了問你能不能稍稍修整,這個……」
于懸不禁笑出聲。「你都動手了才問我?」
「不是啊,我想說我們已經成親了,所以……」她很自然把這里當家,很自然地覺得一個家不能這麼荒涼呀。
听到她說兩人已成親,于懸眸底的笑意更暖了幾分。「你也知道已經成親,往後就不需要多問,你畢竟是這院子的女主人,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喔。」呼,還好,他沒生氣。不過有些事還是該問問。「你這院子是不是婆母故意任其荒廢的?」
「嗯,後來我也懶得管,不過是個住所罷了。」
洛行歌也這麼認為,她其實對食衣住行都沒什麼講究,只是對照她在娘家與夫家的生活,感覺大有落差。
「你……我听我爹說,皇上賜了你都督府,你干麼不干脆搬過去住呢?」皇上賞賜的可不只是一座空宅子,里頭的家具擺設,甚至是奴僕全都是附贈的呢。
于懸笑了笑道︰「我爹雖然重病癱瘓,但他畢竟還在,我要是搬出這兒,很容易被冠上不孝的惡名,于官場極為不利。」
「喔……」原來還有這層關系。
「況且……」他笑彎了俊魅深邃的眸,道︰「我爬得愈高,她愈不甘心,我愈往她面前湊,她就愈眼疼。你說,報復仇人最痛快的做法不就是過得很好、爬得很高,高到她兒子永遠爬不上,她又只會怨只會恨,讓我看得更痛快。」
洛行歌眨了眨眼,心想,這論調她完全贊同,可他的笑容也太邪惡了吧。
「好吧,你開心就好。」他多年深受其害,內心慘遭黑化,她又能如何?「對了,你吃飯了嗎?要是還沒,我讓小廚房準備。」
「小廚房?」
「這院子有廚房,我帶了廚娘過來,想吃什麼,咱們自己開伙。」她不想說的是,丫鬟去大廚房拿回來的東西真不是普通難吃,連她這麼不挑的都受不了,可想而知有多故意。
她是不想鬧事,要不真可以拿銀子砸到大廚房給她準備山珍海味,如此一來又要犯到溫氏頭上,她覺得麻煩,干脆讓人去采買食材,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就算沒有嫁妝,光憑皇上給的俸祿她也可以揮霍,不過這不是真的屬于她的,所以還是要拿捏一下分寸。
「往後要買什麼跟我說,我先支一筆銀子給你。」
洛行歌听著,愈來愈有兩人已成親的真實感。他支銀子給她,不就是給她家用的意思……莫名的她覺得臉有點燙,忙側過身假裝要回屋里。
「往後要是不回家吃飯,差人通知一聲,別讓我浪費食材。」說著,她已經大步往屋里走。
于懸笑柔了眸子跟在她身後。「是,娘子。」
洛行歌嚇得險被門檻絆倒,還是他眼明手快地抓住她。
「你……」沒事叫什麼娘子?
「嗯?」
洛行歌咽了咽口水,只覺得從他眼里看見了滿天璀璨星辰,深邃又粲亮,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跳得有點快。
用完膳,兩人洗漱後,洛行歌有些犯難地看著那張床,正要開口,于懸像是早已猜到她要說什麼,便道︰「先撐個幾天吧。」
洛行歌看了他一眼,爬上床時心里還犯嘀咕,她話都還沒說呢,他怎麼就知道她要說什麼?兩人同床也無所謂,反正他這人滿君子的。
比照昨日,她蓋好被子正要入睡,卻听他道︰「你不問我今天忙些什麼?」
——洛行歌睨了他一眼,想了下,從善如流地問︰「你忙了什麼?」人家都遞出橄欖枝了,她更樂于配合建造一個和平的關系。
「皇上命我查案。」
「喔……」錦衣衛嘛,不外乎就是查些特別的案子,可她能問嗎?偷覷他一眼,瞧他像是鼓勵自己問,所以就問了。「查什麼案子?」
于懸笑眯眼,道︰「你明天就知道了。」
「……」喂,這樣耍人很愉快嗎?
見他閉上眼,真沒打算說,洛行歌咬了咬牙側過身去。都吊起人家的胃口,才說明天就知道,簡直惡劣到了極點。
洛行歌過去的睡眠習慣極好,十點入睡,五點起床晨練,哪怕已經身處另一個世界,到了差不多的點,她便張開眼。
床帳內還是暗的,她還沒想好怎麼繞過身邊的人起床時,卻發先旁邊早就沒了人影。
上哪了?算了,不管他,他不在她反而方便。
洛行歌下地從衣櫥里努力挑了套比較好活動的衫裙穿上,隨意將長發系起,走到外頭,就見听雨已經備了洗臉水候著,她隨意抹了兩下。
「縣主,還要晨練啊?」听雨看著她那頭隨意系的發,怎麼看怎麼眼疼,好想幫縣主紮好,可是自從縣主冒出晨練的習慣,就盡可能地不讓人踫頭發,更別提近身伺候。
「當然。」她借用了人家的軀體,有責任幫人家把身體練好。
「可是今天歸寧……」
「去去去,不用跟。」抹好了臉,她大步朝外頭走去。
時間有限,她得趕緊活動筋骨才行,習武這種事,時間可以縮短,但一天都不能落下,否則就沒有成效。
她先在屋外做熱身操,稍稍活動筋骨,習慣了戶外的冷空氣後,打算繞著園子先跑幾圈。
就在她沿著園子外圍跑了半圈,竟听見細微且熟悉的聲響,很像是她平常練兵器時劃破空氣時所發出的聲音。
聞聲她跑得更快,跑了一小段路後,瞧見在園子里頭練劍的于懸,她不由停下腳步,專注地看著他的劍法,凌厲且無一絲多余,張弛有度的劍招飽含力量,快且無情。
她動也不動地看得入神,直到他收劍,忍不住地拍起手來。
精采!太精采了,好厲害!
從她靠近于懸就察覺到了,但他無意停下每次的功課,教他料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拍手,這是……
「縣主打算打賞嗎?」
洛行歌愣了下,疑惑反問︰「要打賞嗎?」是慣例嗎?
于懸看著她,再問︰「不打賞嗎?」
「喔,那等一下回房再給你吧,我身上沒帶錢。」好吧,既然是慣例,她就入境隨俗了。
還真給?于懸走向她,居高臨下地問︰「你到底是打哪來的?」
話題怎麼突然跳到這兒了?「就就就……唉呀,反正說了你也無法理解。」她就算說了也無濟于事,不如省點口水。
「你叫什麼名字?」
洛行歌微蹙起眉,不懂他為什麼要追根究底,不由問︰「重要嗎?」
「自然重要,不然你覺得我應該喊你縣主,還是娘子?」
洛行歌听明白了,他這是想喚她的名字,也是,朋友之間自然要以名字互稱,畢竟縣主是下人在喚的,至于娘子……還是叫她名字好了。
「致知。」她道。
于懸微揚起濃眉,道︰「禮記大學篇,致知在格物。」
「對,就是那個致知。」練武世家最重人的心性,所以她爸才給她取了這個名字,以端正她的品性。
「有意思。」
「還好啦,你的名字也很好,于懸,好听好念也很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
「懸這個字有很多解釋,幾乎都是好的,可見令尊取得很用心。」
于懸垂斂長睫,唇角揚著極淡笑意。「確實。」
「你的劍法也是令尊教的?真不錯,我也想學。」
「……你想學?」
「嗯,雖然我近身格斗比較在行,可是對于兵器也很有興趣。」畢竟是武術世家出身,她幾乎什麼都能上手,卻沒辦法像他將力與美展現得這麼飽滿。
「近身格斗?」他說話時,臉上的笑意明顯泄露他的不屑。
「真的,要不你試試?」
「行,怎麼試?」
「打我。」
面對這種要求,于懸忍不住笑出聲。
「真的啦。」
「我不打女人。」
「假動作,會不會?」
于懸揚著笑,神情像是在看無理取鬧的孩子,他勉為其難地朝她出手,然而就在瞬間,他的手被扯住,他正欲抽手,她順勢往他腳下一拐,他反應也快,抓住她跟著倒下。
可是洛行歌的反應更快,盡管跟他一道落地,卻在同時扣過他的後頸,另一手拽住他的手臂,從側邊壓制住他。
于懸動了下,察覺她扣得更緊,不由想起洞房花燭夜時,她就是這麼待他的。
「你這是……角力?」
「對。」她笑眯眼,問︰「你信了沒?」
于懸還沒回答,就听見腳步聲傳來,還喊著——
「縣主,趕緊回來,侯爺差人派馬車接您歸寧了。」
待听雨跑近一瞧,發現兩人倒在地上,嚇得她趕忙轉過身。
「這時間?」她看了看還灰蒙蒙的天。「沒人歸寧這麼早的吧,況且我還沒跟婆母打聲招呼呢。」對了,晨昏定省呢,她都還沒去請安。
「不用了,她不待見你,你去了也不過是被晾在一旁,變相受罰。」
「可是……」
「只要是我的妻子,她都不會善待,所以你也沒必要捧著她。」
真的嗎?這樣好嗎?洛行歌真的很疑惑。
她爹要她不用客氣,如今連他都這麼說……她這個媳婦不會太囂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