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歌隨著采菊進了洛行瑤的院落,便見采菊低聲斥罵著一些守在屋外的丫鬟。「怎能放任姑娘一個人在房里?不是跟你們說要守著她的嗎?」
「可是姑娘不讓咱們待在屋里,把咱們都轟出來了,采菊姊姊,你最好也別進去,姑娘正發脾氣,誰都不見的。」一名丫鬟無奈地道。
洛行歌听完,拍了拍采菊的肩。「無妨,你們在外頭,我進去瞧瞧。」洛行瑤的脾氣確實有點大,要是真讓采菊領她進去,待她走後采菊肯定不好過。
采菊有些猶豫,但思及洛行瑤的脾氣,還是退了一步,讓洛行歌獨自進去。
進了屋,一股香味撲鼻而來,洛行歌下意識地皺了皺鼻頭,嫌棄這味道太濃烈,可沒法子,這不是她的住處,又不能要求她們把屋里的門窗都打開,散散味道。
頂著這股味兒,洛行歌硬著頭皮踏進內室,味道更濃了,濃得她頭都發暈了,而房內未著燈,昏暗不明,隱約可見地上砸碎的茶具,她搖了搖頭,在房里尋找洛行瑤,就見她側躺在床。
「行瑤,別氣了,爹不是故意的,一會定會來跟你道歉。」她坐在床畔,盡其可能軟著口氣道︰「可你也做得太過火,貼你姊夫貼得那麼近,以為我都不會發火?」
她沒安慰人的經驗,盡可能的逗她,但也不知道她的幽默得不到認同還是怎地,洛行瑤一點反應都沒有。
還在拗?洛行歌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拍拍她。「好了,別氣了,跟你說話呢,還不吭聲?」話落,她強行扳過洛行瑤的身子,突見她胸口插了把刀,嚇得她起身退了幾步。
洛行歌瞪大眼,隨即又向前,掀開被子一瞧,床褥間早就染滿了血,朝她鼻息一探,再模模她的身子,還有微溫,代表她才剛被殺而已。
她震愕地站在原地,腦袋響起警鐘,想要沖出房門詢問,身子卻不禁搖晃起來,感覺像是酒醉,可接下來,眼前的景致像是扭曲了一樣,她連站都站不穩。
香味……她望向擺在花架上的香爐,這香味有問題,她必須趕緊離開,可她的人像是飄了起來,意識快被抽離。
她用力地咬了咬唇,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貼著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就在她要踏出內室時,有人掀簾走來,一把托住她的肩,用無比溫柔的口吻問︰「行歌,你怎麼了?」
曹氏!
洛行歌抬眼,看見一張笑得冷血而瘋狂的臉,她的身後有不少人影晃動,可她連看都看不清了。
「啊!那是、那是血嗎?」有人驚喊著。
隨即曹氏放開她,跑到床邊,發出尖銳的哭泣聲,喊著,「行瑤、行瑤,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到底是誰殺了你!」
跌坐在地的洛行歌總算搞清楚狀況了,曹氏真的是披著人皮的惡鬼,為了除去她,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殺!
室內無燈火,洛行瑤尚有余溫,她憑什麼認定洛行瑤一定死了?憑什麼認定一定是誰殺了她?這分明是一出自導自演的戲,她還是人嗎!
外頭議論聲響起,洛行歌虛弱地想站起,卻是被人狠狠拽起。
「凶手肯定是她!」
「不要!行歌不會的!」曹氏哭喊著。
「不是縣主,一定是她體內的邪祟作祟,就說了她被附身,她得要吸人氣,近來城里好多人家家中都鬧鬼,肯定都是邪祟所致,得趕緊想辦法驅邪才行!」有人高聲喊道。
「慧心住持不就在這兒,趕緊請她驅邪才是。」
官夫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三言兩語中已經決定了洛行歌就是邪祟附身,只要驅邪就無事。
「不是的,絕不是這樣的。」曹氏痛哭哀求著。「放開行歌吧。」
洛行歌視線渙散,卻眨也不眨地盯著曹氏,掀唇笑得自嘲。
原來不是她太蠢,而是人家太聰明,她才會傻得一再中招……
「不用再說,將她帶出驅邪。」慧心住持沉聲道,在場的比丘尼隨即將洛行歌架到屋外。
屋外正下著鵝毛大雪,慧心住持讓女尼眾扯去洛行歌的大筆和短襖,將她拋到地上,一行女尼圍著她,口中不斷地誦經。
「行歌,我可憐的孩子!」
洛行歌趴在地上,听著曹氏惡心的呼喚,憤怒不已,可她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只能任由她們拉扯架起。
慧心住持拿出一支金剛杵,往她額間一敲,一陣痛感劃過,她感覺額間頓時淌出血。
這哪是驅邪……這根本是把人往死里打!
正忖著,架著她的力量瞬間消失,她半眯著眼,瞧見了赭紅色的飛魚服。
啊……于懸肯定派人跟著她了,可這兒是後院呀……
「放肆!錦衣衛竟敢闖入女眷後院,還不退下!」慧心住持手持金剛杵怒喝著。
「恕不從命!」
「大膽!放開她,她被邪祟附身了,此刻的她不是洛行歌,她是不知來自何處的惡鬼,要是讓她跑了,恐會動搖國之根本,導致民心浮動,你們擔待得起!」
一席話說得幾名錦衣衛面面相覷,卻沒一個退開。
洛行歌不禁苦笑著,她不知道這位王朝最尊貴的女尼是否真有什麼神通,可她說得自己都快要懷疑自己了。
她的身分那麼尊貴,光是勳貴間傳出鬧鬼事件,皇上就把她請到京城,可見對她的能力極為信任,這麼有力的人士硬給她扣上惡鬼的帽子,到底該怎麼解?
「住手!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正忖著,熟悉的聲音傳來,可洛行歌已經連眼都睜不開。
于懸和洛旭趕到時,洛行歌單薄的中衣上已經血跡斑斑,兩人目皆盡裂,想沖向前,卻被幾位女尼擋著。
「住持正在驅邪,爾等不能破法,一旦破法傷了住持,爾等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慧心住持的身分有多尊貴,兩人都很清楚,但是——
「就算是皇上來了我也照闖不誤!給我滾開,否則我不客氣了!」洛旭恨不得親手宰了這幫作威作福的女尼。
于懸直接推開女尼硬闖。
「你們敢傷了住持,難道真不怕皇上降罪!」
洛行歌听得模糊,隱約知道他們打算硬闖救她,如此恐怕會得罪皇上,可依他倆的性子,豈能容忍她被欺?
難道曹氏的目的就是要他倆被論罪?意識到這一點,洛行歌慌了起來,卻是無計可施。
怎麼辦?怎能因為她拖累他們……老天啊,幫幫她吧!
就算她會死也無所謂,幫幫最愛她的兩個男人吧!
就在金剛杵即將落下的瞬間,幾把繡春刀整齊劃一拔出,可洛行歌動作更快,竟伸手抓住金剛杵,怒聲道︰「放肆!誰給你膽子打本縣主?」
慧心住持瞅著她,見她雙眼清明,怒氣蒸騰,不禁問︰「你是誰?」
「本縣主是皇上欽封的樂安縣主,長臨姑母到底在做什麼!」
慧心住持聞言,松了口氣道︰「樂安,你回來了。」
長臨是她的封號,洛行歌小時候進宮,總是不理規矩喚她長臨姑母。
洛行歌搖搖欲墜,卻死命地撐起自己,惱瞪著慧心住持,怒聲質問︰「到底發生什麼事?長臨姑母為什麼要這麼待我?」
于懸和洛旭已經快步來到她的身邊,于懸想摟著她,讓她靠在身上,卻見她一臉嫌棄地推開自己,冷聲問︰「你誰啊?」
于懸狠狠地頓住,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又听她道︰「啊……是你呀,許久不見,似乎出落得更標致了。」
于懸直睇著她輕佻的笑臉,胸口緊縮得發痛,半晌說不出話。
「行歌,你在說什麼?」洛旭這時也察覺她的不對勁。
「爹……這是怎麼回事?我不就睡了會……這些人到底在做什麼?這里……這里不是我的春秋閣,我怎麼會在這里?」洛行歌搖了搖頭,覺得頭還暈得厲害,不由往洛旭身上倒。
「我頭好暈……」
「府醫,趕緊傳府醫!」洛旭吼道,隨即將洛行歌打橫抱起。
于懸卻擋著他,冷聲問︰「洛行歌,我是誰?」
「你很煩耶,你是誰……重要嗎?」洛行歌瞧也不瞧他一眼,緊閉著雙眼窩在洛旭肩上。
洛旭也不睬他,抱著她快步離去。
于懸站在原地,听見有人道——
「驅邪成功了,慧心住持果然厲害!」
「這下好了,不怕城里再鬧鬼了。」
雀躍的人聲隨著交談聲遠去,于懸還站在原地,他的雙手緊握成拳,渾身像是被誰定住,無法動彈。
驅邪……所以,致知不見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大人,侯府二姑娘被殺了。」涂勝無聲無息地來到他的身後稟報。
于懸緩緩調勻呼息,聲薄如刃。「查,把屋里的狀況都查過一遍,將出入這院子的人全都押下!」
他不信……她一定是作戲,一定是為了逃離這個圈套才假裝洛行歌回來,他得要幫她查出所有證據才行。
「侯爺,縣主這是聞了摻有曼陀羅花的香才引發的輕微中毒。」
春秋閣里,新任府醫診治後,再加上于懸送來的香爐余灰里,府醫證實了是香爐里的香料摻了曼陀羅花所致。
「把那院子里的下人全給我綁起來!」洛旭怒聲道。
管事忙不迭應聲,趕緊帶人前往處置。
「縣主額上的傷口有點深,恐會留疤,此外縣主嗅了毒花,中了毒素,得好生靜養。」
洛旭恨恨地在心里將慧心住持罵過一遍,記上一筆。
一旁的于懸听完,正打算進房里看她,卻被洛旭拉住。
「做什麼?」
「我看看她。」
「府醫都說了她還沒醒。」
「無妨,我可以等她。」
洛旭撇了撇唇,有些不耐地擺了擺手。
于懸大步進房,听雨在床旁哭紅了眼。
「下去。」
听雨猶豫了下,福了福身退到外室守著。
于懸坐在床畔,看著仍陷入沉睡的她,眉頭緊攏著。
盡管他不在場,但大致猜得出曹氏請來慧心住持就是為了這一出。
曹氏是凶手,所以在安國公府那場宴會,瞧見洛行歌死而復生,心里早就起疑,再加上兩人的諸多不同,更是證實她的猜想。
于是她隱而不發,伺機而動,計謀層出不窮,在城里弄出鬧鬼事件,放出她遭邪祟附身的流言,不惜殺了親生女兒讓眾人認為洛行歌確實遭邪祟附身,在眾目睽睽之下想令她被活活打死。
歷來驅邪,從不管這軀體的主人到底撐不撐得過,就算打死了,也會認為邪祟沒有宿主,跟著灰飛湮滅。
要是她真的就這樣沒了,凶手成了慧心住持,幫凶則是那些官夫人,與曹氏一點關系都沒有。
一個女人歹毒至此,簡直是聞所未聞,殘忍至極。
如果不是洛行歌清醒過來,下場……他想都不敢想,那如今在這軀體里的,到底是洛行歌,還是致知?
「致知……還是你吧。」他啞聲喚著。
就見洛行歌濃密長睫眨了幾下,緩緩張開那雙琉璃般的眸。
他呼吸一窒,沙啞呢喃著。「致知,你終于醒了。」
眼前的她帶著幾分初醒的惺松嬌憨,還沒開口就听見外頭響起曹氏和洛旭的交談聲,隨之而來的陣陣腳步聲。
「行歌,你醒了。」
洛行歌眨了眨眼,瞅著曹氏泓然欲泣的臉,不解地皺起眉,朝她伸出手問︰「娘,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沒事,娘只是開心。」曹氏抓著她的手不放,又哭又笑。洛行歌直睇著她,而後問著洛旭。「爹,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不就是你傷著了,你娘擔心你罷了。」洛旭見她似乎真的不記得一些事,也不打算提洛行瑤沒了的事。
洛行歌聞言,不禁失笑。「娘,我沒事,不過是小傷罷了。」她試著起身,感覺有人從背部托起她,疑惑地望去,看著于懸那張陰郁的臉,開口道︰「為什麼你在這兒?」問完再問洛旭。「爹,這是我的閨房,為什麼這個男人進了我的房?」
「呃……你不記得他了?」
「我知道,他……不是去了燕州打了幾場戰,領了軍功後,皇上破例拔擢為錦衣衛都督嘛,安國公府辦了宴,娘帶著我和行瑤一道去了,就不知道為什麼我一醒來就變成這樣了。」她說著說著,滿臉疑惑。「咱們家里怎會出現一堆女尼,長臨姑母不是一直待在修業寺的嗎?」
洛旭听完不由看了于懸一眼,不過他並不同情他,因為行歌把他給忘了,這婚事也許就能作廢。
于懸面無表情,目光落在洛行歌抓著曹氏的手,這一幕已經無須再問,結果再清楚不過。
他的致知,消失了。
「行歌,他是你的夫君,你真的忘了?」曹氏口吻再慈愛不過,溫柔的眸直盯著洛行歌每個表情。
「夫君?說笑的吧。」洛行歌哈哈大笑著,卻扯痛了傷口,痛嘶了聲。「說是男寵還差不多吧,畢竟我當年就看上他了,是皇上不肯給。」
听到這里,洛旭終于露出些許同情的表情,當然,只有一點點。
于懸喜怒不顯,只是起身朝洛旭作揖。「告辭。」
洛旭追了幾步,最終還是停下腳步。
要怎麼留他呢?女兒都把他給忘了,不如先分隔兩地,說不準明兒個行歌就把他想起來了。
回到安國公府,于懸回到寢房,未點燈的房顯得冷清淒涼。
他把下人都趕出去,獨自一人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靜靜地待在黑暗之中。
一個久待在黑暗中的人,樂于與黑暗相處,可當有一天接觸了溫暖的光,便會開始渴望光的溫暖,便會開始厭惡獨自一人的黑暗。
他從沒想過,一個人的黑暗,有一天會變得如此可憎,難以忍耐。
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想過數百種的情況,卻壓根沒想過會是如此變化。
她明明已經存在,為什麼荒謬的驅邪真能將她驅逐,怎麼可能?
可是她的眼神,看向他的目光沒有一絲愛意,渾身都排斥他的靠近,儼然是他過去所識得的洛行歌。
所以,致知真的不在了?
去哪了?
他不敢再深思,不願再深思。
胸口好痛,像是被人掐住了心,他快要不能呼吸……寒夜的黑暗中竟是如此冰冷,冷得他渾身發顫,可是再也沒有人能暖著他,沒有人會替他留一盞燭火,再沒有人敢如她那般放肆,拿他的臉作文章。
他覺得像是被什麼掏空,連力氣都被抽盡,他不願再思考,可他還是想知道他的致知到底在哪里,想知道該去哪里尋她,她那麼傻,他要是不護著,還有誰會護著她?
于懸猛地站起身,卻又突地頓住,逸出一聲笑。
他能上哪尋她?
他笑著,一聲聲從喉口逸出的笑,滿是苦澀、自嘲、悲傷又痛苦……好痛,他好痛……
「大人,月下大人來了。」
外頭傳來涂勝的聲響,于懸斂眉道︰「不見。」
「喂!我人都來了,你說不見?」迎著風雪告訴他第一手消息,他竟敢不見?月下漭哪里吞得下這口氣,直接踹門而入。「你前幾天要我幫你找個叫青桃的丫鬟,如今找到人了卻不見我……喂,干麼不點燈,里頭暗成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找到了?」他的嗓音沙啞。
「嗯,來找你討賞呢。」月下漭打趣道。黑暗中雖然看不清于懸的五官,但他感覺得到他不對勁。「發生什麼事了?」
「……找不到我的娘子。」
月下漭聞言,直接翻了個大白眼賞他。「今兒個不是初二回娘家嗎?她還沒回來,那就去找她唄。」
「找不到。」
「不可能,她還沒回來肯定還在永定侯府,你就去找她……欸,敢情是你做了什麼惹她不開心,所以不肯跟你回來?跟你說,男人嘛,咱們胸襟可廣闊了,稍稍讓一步不吃虧的,用哄的用求的,還怕她不跟你回來?」
「如果她還是不肯呢?」
「那就……死皮賴臉,死纏爛打,還要我教嗎?」月下漭教得可盡興了,畢竟于懸吃瘍的樣子可能此生唯有這一次。「我瞧她也不是個硬心腸的人,你就掏心掏肺地說些好听話,說不準就把她哄回來了,我跟你說,只要她心里有你,只要你肯真心真意地道歉,哪怕她在黃泉地府都會為你趕回來。」
「當真?」
「當真。」月下漭拍著胸口,腳下卻偷偷畫個叉。
誰知道啊,他不過是隨便說說。
「好。」
好什麼?月下漭正要問時,于懸已經像道影子般奔出房,動作快到他根本無法反應。
被留下的月下漭嘖嘖稱奇地道︰「原來他這麼喜歡縣主,嘿嘿嘿,這事往後不知道可以拿來取笑他多少回。」
他想得正樂,卻猛地想起正事,「喂,人呢?我找到的人要怎麼處置?混蛋,有了娘子沒手足的家伙!」
無月的夜色里,于懸踩著雪地如影子竄行,如入無人之境踏進春秋閣。
听雨和另兩名丫鬟守在外間,內室只余洛行歌一人。
于懸站在床頭看著狀似已入眠的洛行歌,心想,如果跟她說,他有多心悅她,她是否會從這副軀體里再度清醒,像往常那樣對著他笑?
但如果她已經消失了,不管他再怎麼呼喚她,她又能如何回應他?
他思緒雜亂,反反覆覆,不敢揭開真正的答案,怕自己承受不起,又想知道她是否依舊棲息在這里。
到底該怎麼做?
「致知……你還在嗎?」他啞聲問著,探手輕觸她的頰。
瞬間,他的手被攫住,幾乎同時,他被拽上了床,遭到熟悉的技巧給壓制著,而壓在他身上的人檀發未束,笑臉盈盈地瞅著他道︰「怎會有這麼好看的人,教人看著就喜歡?」
于懸直睇著她,半晌沒開口。
「我……我有這麼使勁嗎?是不是弄疼你了?」洛行歌趕忙松開箝制,瞧他還是盯著自己,不禁疑惑地道︰「于懸,你怎麼了?」
問的同時,她已經被用力地摟住,力道大得她低嘶了聲,「疼啊,松開松開。」
于懸趕忙松開了些,雙眼不住地望著她,「致知?」
洛行歌痛皺著眉,疑惑地看著他。「當然是我,不然呢?」
「可是你明明……」
「權宜之計,我怕你們真傷了那位住持,沖撞了皇上,所以干脆將計就計地假裝被驅邪成功,如此一來可以杜絕外頭的流言,二來也可以讓你們冷靜點。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有如神助般,那時她腦袋里突然浮現原主稱呼慧心住持的喚法,心想這麼說,肯定能說動對方,果真如此。
于懸睇著她揚著得意的笑,面無表情地道︰「我真想殺了你。」
「喂……」什麼意思啊?洛行歌委屈極了。
「可是殺了你,我要怎麼活?」他重重嘆了口氣,再次將她緊擁入懷。「你嚇著我了,我以為你真的不見了。」
洛行歌的臉被迫按在他的肩頭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光是他這擁抱的力道,就知道他真的被嚇得夠嗆。
「我以為我們夫妻應該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她悶聲道。
「如果你只是想瞞過那些人,為何在春秋閣里還故意對我說那些狠心的話,甚至還主動靠近曹氏?」他都不知道是該為了失而復得而開心,還是為了她該死的計謀而將她狠狠懲戒一番。
「既然都決定演這一出了,當然要演到底,而且這也是為了看曹氏接下來會怎麼做,或許可以借此得到證據。」沒有證據要怎麼論罪?為了證據,她也真的是拼了。
「太危險。」
「不危險,我爹派了重兵守著……」話才剛說完,她不由看著他。「你是怎麼進來的?」
「繞過你說的重兵走進來的。」
嗯……看來她爹的重兵好像不怎麼重。「可我戲都演了,不可能跟你回去。」
于懸直睇著她,冷聲道︰「你這麼聰明,有想過接下來怎麼破解?」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她有被取笑的恥辱感。
于懸無奈嘆了口氣,真打算訓她一頓,卻被封了口,她的唇是如此柔軟,讓他張口與她糾纏吮吸,大手順著衣緣滑了進去。
洛行歌趕忙按住他的手。「別鬧了。」
「是你先惹我的。」
「外間有人。」
「迷昏了。」
「喔……等等,就算是這樣,也不能這樣。」她再次按住他的手。
可惡,這人動作怎麼這麼快,她的中衣已經被他月兌了一半,到底是上哪學的,手這麼靈巧!
于懸看著她額上纏的布巾,眸色冷沉懾人。「那個女尼竟敢這樣打你!」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驅邪還是想打死人。」還好她頭夠硬,勉強還捱得住打。「可也剛好有這一出,往後應該不會再有人說我是被邪祟附身了。」
「然後呢?」
「就……見招拆招羅。」
「你認為曹氏不會痛下殺手?她為了除去你,連親生女兒都殺了,你認為她會放過你?」于懸沉聲問著,尤其洛旭眼前只擔心她的傷勢,根本忘了自己跟他提過曹氏的嫌疑,在這種情況底下豈能護她周全?
外頭的重兵,大內高手都闖得進!那叫什麼重兵,跟廢物沒兩樣。
「不然你保護我。」洛行歌很識時務,什麼時候該當小女人她清楚得很,而且誰不喜歡被保護?
「怎麼保護你?我已經是你不記得也不要的相公。」不就是她這好聰明的腦袋截斷這條生路的?
洛行歌呵呵干笑著。「相公,你比較聰明,幫我想個辦法吧。」
于懸皮笑肉不笑地瞪著她,半晌才道︰「親我。」
洛行歌毫不猶豫地吻上他的唇,卻在他的舌要纏上前飛快退開,笑得很壞道︰「相公,如果想練于家角力,你就得要趕緊想個法子保護我,順便得到證據。」
于懸無奈地閉上眼,道︰「煞星。」
「干麼罵人?」煞星不是很難听很晦氣的字眼嗎?
「吃定了我這個錦衣衛都督,你還不是煞星嗎?」
「我吃定你了嗎?」原來她已經可以把他吃得死死的了?原來她不需要很聰明,因為她已經有很聰明的相公了。
回應她的是于懸緊密的擁抱,她不知道這短短幾個時辰里,他已經在地獄里徘徊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