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確定選擇敖氏質子做為夫婿,不會後悔?
不,不會……我發誓,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他對我做了什麼,將會永遠愛他,不離不棄。
舜容從夢中清醒,夢境的余韻則被帶了出來,那是主上私下找她到寢宮里,要她放下任何外在因素的影響,回答的問題。
那時她的答案就是真心的,沒有考慮,甚至沒有多想,比起第一次單獨向主上提起時,還要更肯定,且一心一意。
直到現在,她更堅信他們即將攜手邁入他口中的天長地久。
舜容伸手掩嘴,打了個小呵欠,翻身欲將應該睡在身畔的人抱個滿懷,沒想到竟撲了個空,敖伯符早已不在床榻上。
「伯符!」整個人瞬間清醒,她彈坐起身,驚呼丈夫的名字。
「嗯?」在鏡台前系上腰彩的敖伯符回了一記單音。
兩人的眼神在鏡中交會,她暗暗松了口氣。她完全不敢想像,在兩人實際洞房後的隔天早晨,醒來卻見不到夫婿的感覺有多糟。
「早啊!」舜容見他依然是那身俊逸飄然的白衣,心兒莫名的怦跳,只覺得自己的丈夫真是美到人神共妒的程度。
「早。」敖伯符嘴角微勾,及肩的長發隨興紮起,只是平常人也會做的動作,卻是美到連指尖都令人著迷。
穿戴整齊後,他見她沒有下床,于是問道︰「要我叫人進來幫你?」
「啊?」早晨醒來迷迷糊糊,又不小心看出神,舜容愣了愣,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嗯,好……」
她移動身軀打算下床,偏偏腰臀酸得發疼,立刻停下動作,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伯符……」她很想依賴他的幫忙,但是陪嫁過來的貼身侍女秀乃已經出現,而且他又已經一腳踏出門外,撒嬌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眼巴巴的望著他。
敖伯符完全看得出來她的渴望,也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所以收回步伐,在經過秀乃的面前時,要她帶上門,並出去燒桶熱水讓她清洗。
「很不舒服?」他在床畔落坐,順手替她撩起幾綹發絲。
「嗯……」明白他在問什麼,但是一回想起昨晚的事,她還是害羞的低下頭,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他則觀察她白皙的肌膚。
猶記得昨夜當她達到頂峰的時候,汗濕的身軀附著一片晶瑩剔透的透明光彩,那一瞬間,某種異常的興奮戰栗了每一根末梢神經,使得原本理智、鎮靜的他完完全全失控,意外的在她的體內留下不在盤算中的痕跡。
之後又要了她兩次,也不在計劃中,不過他沒有懊悔的感覺,也不像之前那麼排斥抱她。
「第一次都是這樣。」察覺她始終不自覺的皺著眉頭,他的語氣跟著放輕,並非計算過後的溫柔,首次在她的面前展現。
舜容拉高被褥,遮著自己,然後朝他靠近了些,「我沒事的,而且很高興。」
是他永遠也無法想像的開心。
敖伯符抬起眉頭,指尖撫上她眉心唱反調的皺痕,無言的動作對她的話表達出不以為然。
「好吧!也許就像你說的,第一次總是……」她仍然難以月兌口而出,遂支吾帶過,「總之,別替我擔心了。」
替她擔心?這下他的眉頭挑得更高。他何時說過擔心她,或類似擔心的話了?
「是,就像你說的……」他嘴巴上心不在焉的附和,卻完全不是那麼想。
沒多久,門重新開啟,秀乃先搬上屏風,接著才打水進浴桶。
「來吧!」背對著屏風,敖伯符听聲音計算浴桶的水位,約莫八分滿的程度時,起身打算將她抱到浴桶前。
舜容也朝他伸出手,勾住寬闊的肩頸,享受他的體貼,心里莫名的掠過一絲暗影。
不知怎地,她始終無法忘懷昨夜他的目光集中的焦點,因為沒看見,所以更在意,又問不出口,才擱在心底。
不過也有可能是她多想了……畢竟是他親口向她提親的。
在她生活的環境里,都是透過長輩的關系互相牽線,或是因為某些利益而結合,能像她這樣被暗戀許久的人求親,且能主宰自己婚姻的,根本史無前例。
所以,她相信他心里是有她的。
「伯符……」舜容靠上他的肩頭,無意識的念著心愛男人的名字,眼角余光躍進一張陌生的臉孔。
是誰?
才剛竄過疑問,來不及看個仔細,忽然一陣下墜的力量包圍住她,整個人重重的跌回床榻上。
昨夜的「舊傷」加上現在的「粗心」,舜容狼狽的趴倒在床上,疑惑未解。
這時,一個從沒听過的悅耳女音匆忙的響起,「殿下,你沒事吧?有沒有摔著?」
一雙軟綿綿的小手細心的替她披上被褥,並攙扶起來,她沒看清楚對方的面容,一條散發出優雅藤香的手帕掩蓋了大半視線。
「哎呀!流鼻血了,殿下用小藤的帕子擦擦吧!」舒服的女音刻意壓低嗓音。
不想在敖伯符的面前出糗、難看,舜容恭敬不如從命,卻困惑的重復,「小藤?」
誰?敖氏派來的侍女?
「哎呀!難道伯符沒有同殿下提過我?」
听著那個令人無法討厭的聲音,她一手用帕子摀著鼻梁,往後退了些,終于瞧清楚自稱小藤的女人。
那是一個沒有人能從相貌挑剔出缺點的完美佳人,另一個能夠令她看傻眼的人,也是至今第一個在她面前單以名來稱呼她的丈夫的女人。
舜容下意識的瞥向敖伯符,他正面向女人,背對著自己,所以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確實是因為這名女人才把她「放」下的吧!
「你是?」等不到他的解釋,她只得主動詢問。
「我是……」
「大嫂,你該出去了。」等不及女人把話說完,敖伯符冷不防的出聲打斷。
大嫂?
敖伯符是敖氏的長子,上頭哪來的兄長?
女人毫不介意,含笑的說︰「仲德是你的二弟,我既為他的妻,又怎麼可能是你的大嫂?伯符失言了。」
「該是什麼,該怎麼稱呼,倫理輩分,天經地義,不是我能改變的。」敖伯符的話像是在反駁她,又不盡然,還有某種更深沉的情緒被隱藏在字句中。
「那麼就同以前一樣,叫我小藤吧!」女人笑容甜美,引人遐想的玉手自然的按上他的手臂,似乎很習慣這麼做。
斂下復雜的眼色,他沉默以對,卻沒有甩開那女人的手。
要怎麼甩開?
他自問,卻得不到一個答案,因為即使恨這個背叛他的女人,卻也是緣自于愛,而她只是一記眼神,一句話語,那獨特的嗓音都魅惑了他,操控著他。
「在皇城過得好嗎?你好久沒給我寫信了。」女人拉起他的手,拍了拍,有股如母的慈愛。
敖伯符卻看見了她眼底一如往常的從容自信,那種眼神對他而言總是一種挑逗,勾引他想要她的。還記得她的喘息聲,水蛇般柔軟無骨的腰肢弓起成一道冶艷的弧形,白女敕的大腿交纏著他的腰際,還記得她不斷的在耳邊低喃著愛他,卻每次都讓他在她身上相同的地方找到另一個男人留下的痕跡。
就像宣示主權的記號,烙印在她的右側腰背上,那種必須褪去衣裳才能踫到的隱密處。
「好不好,又與你何干呢?我沒有給嫂子寫信的義務。」敖伯符做出了惡意訕笑的表情,口吻有點失去平常的冷靜。
女人嘖嘖出聲,依然優雅的糾正,「是小藤。你又忘記了。」
「大嫂!」敖伯符執拗的又喊了一次。
舜容怔愣住了。
她一直以為他永遠都像靜謐的深海……看起來對任何事情都不會過于在乎,不會有失控的時候。
從她的角度,即使不能看見他的神情,也能猜出他正用那雙她喜愛的眼瞅著這個還弄不清楚究竟該叫大嫂還是二弟媳的女人,而當她一出現,他再也沒看過她,更沒提起過她。
那早先浮出的熟悉不安,隨著無法插進他們的對話,轉變成一種前所未有的焦躁。
舜容明顯的察覺他們之間有種無形的牽連,將她摒除在外,從他們的對話里,她很快的了解那是自己永遠也搭不上邊,名為「過往」的羈絆。
「伯符。」她伸出手,揪住他素白的衣裳,放大了聲音,呼喚冷落自己的夫婿。
偏偏敖伯符充耳不聞……不,他比較像是完全沒听見,更不知道她存在一樣。
「殿下,伯符真是有趣,是不是?」女人的話是對著舜容說的,但是那雙美眸始終停在他的臉上。
听了她的話,敖伯符才真正想起舜容的存在。
「你難道不認為對殿下說這番話太過輕薄了?」他往後退了一步,離開女人能踫觸的範圍。
舜容觀察著,總覺得不對勁,他雖然不是言行舉止都外顯霸道的人,但也不像是個會退縮的膽小鬼,然而面對這個女人,他卻選擇退開,而非遏止她的動作。
「是我失言了,殿下請原諒。」女人終于看著她說話。
「你是……」舜容把握機會,想問清楚對方是誰。
「你該走了。」偏偏敖伯符打斷她的話,不容置喙的開口,「舜容還沒穿上衣服。」
「當然,是我太冒昧,請殿下原諒。」女人娉婷的福身,「我只是想看看伯符過得好不好……並當面祝賀殿下和伯符百年好合,希望殿下不會因此對我產生不好的印象。」
「話也說得夠多了吧!」敖伯符發出不耐煩的低吼,口氣極差的制止女人繼續說下去。
舜容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著,手也跟著縮回去。
女人不著痕跡的瞥了眼舜容的小動作,然後揚起不輕不重的笑容,重新對上敖伯符幾乎怒紅的眼,輕快的說︰「恭祝新婚燕爾,小藤先告退。」
敖伯符下顎一抽,怒紅的眼惡狠狠的瞪著女人。
她眼底洋溢著一種司空見慣的有恃無恐——那正是每次激怒他想撕裂的神色。
女人恍若未覺,兀自離去,留下一室陡降的冰冷岑寂。
舜容當然想問清楚她的身分,可是由他身上散發出的怒意和在乎太明顯,她發不出聲音,更不敢問。
她知道他們之間肯定有什麼特殊的關系,在還沒確定之前,她不想妄下定論,只是光是猜測已經快要使她瘋狂了。
「我讓秀乃進來幫你。」敖伯符撂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伯符……」來不及抓住他,舜容伸出去的手舉在半空中,眼巴巴的望著頭也不回的丈夫。
「殿下。」離開一下,回來後的秀乃察覺氣氛不對,怯怯的喚了聲。
舜容從迷惘中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接著堅定的抬起眼,吩咐道︰「秀乃,快過來幫我。」
不知怎地,她有種感覺,敖伯符是去追那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