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迷不想嫁 第十一章 逐步調查

作者 ︰ 艾佟

唐寧月覺得自個兒最近很像文人,老是坐在文德書坊後院的梅樹下品茶,煮茶的差事則是交由衛洵,誰教他連煮個茶都可以入畫,她自認為姿色太過平凡,比不上,還是專心欣賞美色……不是,品茶。

今口唐寧月又來文德書坊當文人,不過看某人明顯心神不寧,她不能不跳出來說︰「今日還是我來煮茶吧。」

衛洵的手一頓,沒有二話,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交由唐寧月煮茶。

唐寧月今日很隨意,動作不講究,完全是那種只是想喝茶的姿態,教衛洵看傻了。

「有時候不要想太多,輕松一點,煮茶嘛,不是因為這是一件雅事,而是單純想喝茶,冷水泡不開茶葉,當然要先將冷水煮沸了,所以不必太認真,能夠喝到茶就好了。」

衛洵聞言愣住了,從小他的自我要求就很高,什麼都很講究,想要做到最好,想得父母看重,可是不曾換來一句贊美,他們往往期待他更好,時日久了,即便他不再抱著討好父母的心思,刻在骨子里的嚴謹已經成了習慣。

「其實我覺得喝茶與心情有關,心情好,再苦的茶入口都是香的,可是心情不好,再香的茶入口都是苦的。」

衛洵略一琢磨,點了點頭,「好像很有道理。」

「今日你可以試試。」唐寧月已經泡好茶,將茶水倒入茶盞,不過她沒有雙手奉茶,而是直接將茶盞推到衛洵面前。

衛洵雙手捧著茶盞,習慣性的先觀色聞香,可是接著想到什麼似的僵了一下,隨之自嘲的一笑,一口氣喝了。

「如何?」

頓了一下,衛洵很苦惱的道︰「不香也不苦。」

「這不是很正常嗎?心不在這上頭,當然連香的還是苦的都嘗不出來。」

衛洵又是一頓,忍不住苦笑,「看起來如此明顯嗎?」

「衛哥哥從來不會讓人感覺到心里有事,可是今日竟然會發呆,不過我覺得這樣子很好,一個人時時提高警覺,多累人啊。」兩人相處越多,她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心疼,他真的太累了。

聞言,衛洵感覺一股暖流淌過心田,人人都認為他很優秀,不過並非他自身努力,而是他的身分注定該成為這樣的人,殊不知一個好吃懶做的人就是有絕頂的聰明也沒用,想成為什麼樣的人要有相對的付出,而她與別人不同,不會只看見表面,她知道他對自個兒很嚴厲。

「對我來說,茶水是苦是甜都不重要,最要緊的是能解渴。」唐寧月隨即拿起自個兒的茶盞,一口氣喝了,然後很豪邁的哈一聲。

衛洵見狀,為自個兒的茶盞重新注入茶水,學著她舉盞一口氣喝了,也跟著哈了一聲,不過顯得有些瞥扭,最後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多來個幾次就習慣了。」

「平日見你喝茶都很講究。」

「又不是快渴死了,當然是慢慢來。」頓了一下,唐寧月很隨興的道︰「不必太在意,想怎樣就怎樣,與生死無關,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與生死無關,都不什麼大不了的事。」衛洵細細品味,漸漸的,壓在胸口的沉重散去了。

唐寧月不再言語,專心喝茶,等他想說就會說了。

果然沒等她喝第二盞茶,衛洵就道︰「如今要追查十八、九年前的舊事舊人太難了,宮變之後我娘和我身邊侍候的人陸陸續續都換掉了。這事對外來說不奇怪,因為宮變,各家對奴僕都會清理一遍,只是我娘動作更大,那日晚上待在侯府的親信也不留。」明明各種跡象顯示他不是靖安侯府的孩子,但連一丁點證明這個論點的證據都沒有,這種感覺令他沮喪。

「全部?」

「對,就是我的女乃娘,還有我娘的女乃嬤嬤都離開了。」

「人死了嗎?」

「從目前查到的消息來看,她們都是光明正大離開靖安侯府,女乃娘李三娘因為宮變的事嚇壞了,夜里噩夢不斷,根本沒辦法再照顧我,而我娘的女乃嬤嬤許嬤嬤也差不多,宮變那夜再府里同樣受了驚嚇,幾日後她起夜不小心摔斷腿,不能繼續留在府里侍候。」

「她們兩個都有問題。」

衛洵點了點頭,「我也認為如此,可是如今都查不到下落。李三娘並不是家生子,照顧我的時間不長,與府里的人沒有往來,除了姓名,沒人知道她去哪兒,而許嬤嬤走得匆忙,根本來不及跟大伙兒告別,因此也沒人知道她的下落。」

「許嬤嬤的家人也跟著一起離開嗎?」

「除了她夫君,許嬤嬤就只有一個兒子,當時還沒娶妻生子,許嬤嬤摔斷腿,他們當然是跟在身邊照顧。」

唐寧月做了總結,「李三娘跟府里關系不深,無論她去哪兒,都不會跟府里的人再有連系,但許嬤嬤不同,不只是靖安侯府,她與秦府只怕關系更深,若想切斷她跟所有人的連系,只能匆匆將她送走。」

「沒錯,只怕如今只有我娘知道許嬤嬤身在何處。」

沉吟半晌,唐寧月提出自個兒的想法,「我認為找許嬤嬤倒不困難,若不是回鄉,就應該在靖安侯府或者你娘的莊子,不過就怕她什麼都不知道。」

衛洵略微一想就懂她的意思,「若知道發生什麼事,她不可能活命。」

「沒錯,倒是李三娘就很難說了,若非有所察覺,她反應不會如此快,還沒等你娘出手就找到理由光明正大離開。」

「這是一個真正聰明的人,只怕早就躲得遠遠的,很難找到人。」

「她不得不丟下自個兒的孩子進靖安侯府當女乃娘,可見她需要銀子,你覺得她匆忙之間可以躲到哪兒?」

衛洵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人很難離開故土。」

「是啊,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回到家鄉——她的家鄉或者夫君的家鄉,當然,你首先要確定她的身分,這個可以從當年京中的戶籍試著尋人,她在那段時間生下下孩子,要不,如何當你女乃娘?」

「我知道如何找人了,可是她若真的有所察覺,有可能中途改到其他地方,免得我娘反應過來了,派人追殺她。」

「小老百姓想在其他地方落戶並不容易,若她真的聰明,還不如回鄉安安分分過日子,就算你娘反應過來,還知道她去了哪兒,也不會輕易出手。」

衛洵很快就想明白了,「我娘心虛,不是逼不得已不會自找麻煩,當時我娘嫁進侯府不過一兩年,手上也沒有多少人可用。」

「其實對你娘而言,殺個小老百姓不難,但小事變大事,更多人參與其中,她做的事就更容易曝露出來。」

衛洵為自個兒倒了一盞茶,一口氣干了,「我會盡快找到人。」

看著桌上的戶籍冊子,李珩受不了的往案上一趴,嘀咕道︰「這個差事這麼累人,怎麼不交給下面的人?」

衛洵轉頭看了一眼元忠和元孝,「你沒看見他們也在忙嗎?」

「交給他們就好了,你干麼湊熱鬧?」李珩覺得眼楮都暈了,一刻鐘他都招架不住,查找上一日,晚上睡覺他夢中可能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你若是累了就回去。」

李珩堅定的搖搖頭,「我陪你。」

「我一找到就會告訴你。」

「我知道啊,可是……」李珩最近總會問自個兒,若衛洵是他的嫡親弟弟呢?他很心疼,明明出生在最尊貴的皇家,可是身不由己遭人家惡意掉包,人家還不好好的疼惜他,甚至將失去孩子的過錯推到他頭上……總之,他越想越難過,他想陪在身邊明真相。

「你在擔心我嗎?」

「我擔心你干麼?你若是我嫡親弟弟,這不是更好嗎?」頓了一下,李珩忍不住問︰「你相信嗎?」

「相信我娘為了私心掉包嗎?」

李珩坐直身子,說出自個兒想法,「姨母這個人自私了一點,壞毛病也不少,可是說她敢大膽的混淆皇家血統,我覺得她沒有這個膽子。」

這一點衛洵非常同意,「我不敢相信正是因為如此,何況十八、九年前,我娘二十不到,很難相信她有膽量犯下這種殺頭大罪。不過心里有想法,不查清楚,那就像一根刺扎在心上。」

「我懂,不過,你若是我的嫡親弟弟,那該多好啊。」

衛洵斜睨了他一眼,「我是不是你嫡親弟弟有差嗎?」

略微一頓,李珩搔了搔鼻子,「好像沒差。」

「我只是想查清楚真相。」

「真相當然重要,不過身分不同,意義還是不同。」李珩像是想說服自己般點點頭,是不是嫡親弟弟還是有差別的。

「對我而言,身分不重要,意義也沒有什麼不同,你就是我哥哥,將來要繼承大統的太子。」他們感情很好,兩人之間說話往往沒什麼禁忌,但他從來沒忘了彼此之間是君與臣的距離。

李珩沒好氣的撇嘴,「臭毛病。」

衛洵低頭繼續查閱戶籍冊子。

「還是母後厲害,不知道你是她的小兒子,她就將你當小兒子疼愛。」

衛洵正要翻閱戶籍冊子的手一僵,半晌,不能不老實承認,「若是皇後姨母的小兒子,我會很開心。」

「母後也是,她還會放鞭炮。」

衛洵唇角不自覺上揚,不過很快就強迫自個兒冷靜下來,「事情未確定之前,你可不能說出去。」

李珩很不服氣的拍一下桌子,「我是那種口無遮攔的人嗎?」

「這要看人。」衛洵不給面子的吐槽。

「……我還是知道輕重好嗎?」不過,他怎麼覺得如此心虛呢?

「你知道就好,不過是提醒你。」

「我怕空歡喜一場,怎麼可能還未證實就告訴母後?」

「我會盡快查清楚真相。」

聞言,李珩將扔到一旁的戶籍冊子拿過來,翻過剛剛查閱的那一頁,繼續下一頁,然後他瞪大眼楮叫了一聲,元忠和元孝也緊跟著叫了一聲,他們都找到一個符合條件的李三娘,謄抄下來,衛洵接著也找到一個。

就這樣前前後後,有六個那幾年生下孩子的李三娘。

範圍縮小,接下來就輕松多了,進一步確認她們是否還在京城,留在京城的簡單,不在京城的就得安排人手查探。

唐寧月自認為不是一個浪漫的人,比較實際,來到這個時空後便沒想過戀愛這回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這個時代的婚姻模式,她有心理準備,因此她的目標是努力存錢,萬一遇到一個太渣的男人,就想法子和離過自個兒的日子,反正她不會委屈自己,可是今日她竟然為一個男人如此費心,全身的浪漫細胞都出籠了。

「姊姊真是太偏心了,姊姊從來沒有為我的生辰如此費心。」唐文鈺像個老頭兒跟在唐寧月身邊,看著她用蠟燭在門廊上擺出一個圖形,雖然看不出這個圖形是什麼意思,但這他還是嫉妒了,很嫉妒很嫉妒。

「小小年紀過什麼生辰。」

唐文鈺哼了一聲,「姊姊就是偏心。」

「我可是一次也沒有漏過你的生辰禮物。」她是個有良心的姊姊,不會因為弟弟年紀小記不住就偷懶不送禮物。

「禮物怎麼可以跟這個相比呢。」

「你的禮物每次都花了我好幾個月的月銀。」

「姊姊真是俗氣,禮物更看重的是心意,心意。」

唐寧月翻白眼,苦她真的只給心意,他能不哭嗎?「知道了,以後我會記得只給心意,你可別嫌我小氣哦。」

「這要看姊姊給什麼心意啊。」

唐寧月決定略過這個問題,正好蠟燭擺放好了,她打量了一眼,很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拉著唐文鈺在台階坐下,問了一下夏丹時辰,已經過了戌時了。

「怎麼還不來呢?」唐寧月轉頭對著小家伙興師問罪,「你到底有沒有告訴衛哥哥,今晚一定要過來?」

「有有有,衛哥哥若是不來,姊姊就退婚。」

瞪大眼楮,唐寧月伸手捏他的臉頰,「你這個小家伙胡說八道!」

「我不這麼說,如何看出來衛哥哥對姊姊有多少真心?」

「退親這種事可以隨便說嗎?」

「衛哥哥那麼聰明的人,肯定听得出來姊姊只是今晚想見到他。」唐文鈺的話剛剛落下,衛洵的聲音就傳過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衛洵從大樹下走了出來。

「衛哥哥。」唐文鈺反應很快,起身跳下台階,跑了過來。

衛洵伸手模了模小家伙的頭,「謝謝你了。」

小學霸立馬懂了其中的含意,「我不能再留一會兒嗎?」

「衛哥哥有要緊的事跟你姊姊商量。」

小學霸無奈的嘆了口氣,回頭提醒姊姊,「你記得要告訴我哦。」

唐寧月站起身走下台階,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唐文鈺終于滿意的走人。

衛洵走到唐寧月面前,直接伸出手,「我的生辰禮物。」

「別急,禮物已經準備好了,就差最後一步,你先閉上眼楮,待我說好了,你再張開眼楮。」唐寧月心急的墊起腳尖捂住衛洵的眼楮,確定他閉上眼楮了,她轉身走上台階,接過夏丹遞來的火摺子點亮蠟燭,仔細檢查一遍,她的禮物沒有缺了一角,再將火摺子交還夏丹,回到衛洵面前。

「好了嗎?」衛洵搶先一步問。

「好了。」唐寧月側過身子。

衛洵張開眼楮,視線正好對上門廊上點亮的蠟燭,卻是有看沒有懂。

頓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道︰「這個禮物真是太特別了,不過我可以先問一下,這是什麼嗎?」

「我給你的生辰蛋糕。」

「生辰蛋糕?」

這個反應跟她預想的不太一樣,她難得浪漫,他怎麼一點感動都沒有?好吧,她好像太自以為是了,他連蛋糕都沒听過,如何感受得到她的浪漫?他大概只會覺得滿頭黑線,這是什麼玩意兒?

「蛋糕是用牛女乃、雞蛋、面粉、蔗糖等等做成的,專門用以慶祝生辰,故名為生辰蛋糕,可惜我廚藝不精,你又三日前才通知我,我連上哪兒找牛女乃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將蛋糕做出來,想來想去,只好用蠟燭擺出一個生辰蛋糕送給你。」

雖然不明白生辰蛋糕到底長什麼模樣,但是可以感覺得出來她想給他一個很特別的生辰禮物。

「這個蛋糕味道如何?」

「蛋糕吃起來松軟綿甜,有一股很濃郁的香味。」唐寧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教衛洵見了好笑又忍不住好奇。

「今年我收下這個生辰蛋糕,但是明年我要真的可以吃的生辰蛋糕。」

「好,明年我親手做給你。」

「不過,我還以為今日可以拿到荷包。」

愣怔了下,唐寧月嘿嘿一笑,原來他們兩個「雞同鴨講」。

「那個……我還在努力當中,需要花一點時間。」

「說好了我出公差回來之後就可以拿到你親手做的荷包,你也說做荷包費不了幾日,可是如今我的生辰都到了,卻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原本是費不了幾日,可是我決定設計專屬于你的荷包,因此準備等義賣會結束後再來做,沒想到病了。」唐寧月開始冒冷汗了,心虛啊。

「你就忘了是嗎?」

「不是,只是一直在琢磨,如何設計搭配你的氣質?我剛剛有了想法,你再給我幾日。」頓了一下,唐寧月連忙舉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可是想了想,又換成五根手指,「五日?」

「你不是已經有想法了嗎?」

「我的針線不太好,就算不是很復雜的荷包,也要費點功夫。」

「好吧,五日,不過不是一般的荷包,是專屬的荷包。」

唐寧月的臉一僵,明知道這是她的借口,干啥刻意提醒她?

衛洵差一點沒忍住笑出來,趕緊拉著她在台階坐下,「今日是我的生辰,你陪我坐會兒。」

靜靜看著夜空半晌,唐寧月關心的問︰「事情進行順利嗎?」

「符合條件的人有六個,其中三個還在京城,打探過後已經排除掉了,另外三個要進一步確認她們的下落,再派人出去查探,少說也要一兩個月才能查清楚,若是這些年她們有再遷移,花費的時間勢必更久。」衛洵覺得很頭痛,如今單是查清楚她們的家鄉與她們是否回鄉,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略一思忖,唐寧月有個想法,「其實你不妨將消息透給靖安侯夫人,逼她出手,我相信她知道李三娘去了哪兒,只要盯著她,就能借著她找到人。」

「我娘已經得到消息,知道我在查探當年侍候的人,可是她不動如山,最多就是派人盯著我,她只怕不會那麼容易上當。」

「那是因為你還沒派人出去找人。」

「我要不要假裝派人出去找人?」

「不能假裝,一個不小心就會漏餡,教她看出來你的用意,想要算計她出手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唐寧月想了想,轉而問︰「你是不是更容易找到許嬤嬤?」

「這是當然,我娘未嫁進靖安侯府之前,許嬤嬤他們一家三口已經在蕭家扎根了,打探他們的下落不難。」

「那就派人去找她,真的派人去找,最好是你身邊的親信,顯示你對此事的慎重,總之,由她來挑起靖安侯夫人的不安。雖然那夜她沒有跟著進宮,但是最了解靖安侯夫人的人是她,靖安侯夫人對她的擔心絕不亞于李三娘。」

「沒錯,許嬤嬤侍候我娘近二十年,我娘的心思很難在她面前隱藏,要不,許嬤嬤沒有跟著誰宮,我娘何必將人弄走?」

「不過你最好事先掌握那三個李三娘的下落,確保靖安侯夫人一采取行動的時候,你能夠搶先一步將人攔截下來。」

「我明白。」

唐寧月回頭看一眼,「生辰蛋糕快吃完了,你閉上眼楮悄悄在心里許願吧。」

衛洵跟著回頭看一眼,燭火快要熄滅了,這表示生辰蛋糕快吃完了嗎?

「趕緊啊。」原本是唱完生日快樂歌再許願,可又不是真的蛋糕,不好唱歌,只能等到燭火快熄滅的時候再來許願。

衛洵搞不懂她的花樣,不過很順服的在心里許了願。

「好啦,祝你生辰快樂,你該回去了。」

「好,我回去了,可是沒拿到荷包,你得給我一個補償。」衛洵深深在她額上落下一吻,然後起身離開。

唐寧月傻乎乎的模著額頭,明明不是什麼激烈的熱吻,為何感覺如此甜蜜?

這幾日,蕭晴總會夢到宮變那一日——

因為姊姊那些日子的不安,又想到一兩個月前父親帶珩兒去了越州,她直覺有事要發生,于是讓許嬤嬤去了一趟秦王府,找相識的人打探消息,得知那一夜可能會有一些動蕩,她不放心將兒子放在府里,堅持帶兒子進宮。

進宮之後,她想法子讓兒子跟小外甥待在一起,心想姊姊必然做了安排,跟著秦王的小兒子肯定比其他人還安全。

可是情況還是失控了,匆忙之間,她只能假裝大義建議秦王府的女乃娘——兩家孩子最好交換。

人人皆知秦王府的女乃娘是誰,很容易成為叛軍焦點,女乃娘覺得有理,于是背著眾人偷偷交換孩子。

其實當時她心想,事後換回孩子,她就是秦王府的恩人,卻沒想到老天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秦王府的女乃娘中箭,拖累她的孩子,而她因為貼身丫鬟相護,逃過死劫,緊跟在後抱著孩子的李三娘也逃過死劫。

她好恨,死的應該是秦王府的孩子,為何是她的孩子?她想伸手掐死秦王府的孩子,要死,兩個孩子一起死,可是眾多眼楮看著,她不能下手,也下不了手,因為殘存的理智告訴她,這不是孩子的錯。

無論如何,秦王府的女乃娘死了,她絕不能說出交換孩子的事,因為姊姊不會相信此舉沒有私心。她死了孩子,還會換來姊姊質疑的目光,她如何受得了?所以她什麼都不能說,她就是心里淌血,也要撫養秦王府的孩子。

這麼多年過去,這個秘密應該可以隱藏一輩子,可是不知哪兒出了差錯,只有她知道的事竟教人察覺,如今還要追查。

從噩夢中驚醒過來,蕭晴坐立難安,感覺情勢正一步一步走向失控,若她不想法子阻止,秘密就要公諸于世了,可是腦子又有個聲音告訴她,此時一定要沉住氣。

她左右搖擺,拿不定主意。

這時,何總管急匆匆來到明荷院,「今日一早,元忠獨自出遠門,說是要去青州的莊子。」

蕭晴驚恐的瞳孔一縮,女乃嬤嬤一家都在青州的莊子,他去青州找女乃嬤嬤嗎?

「他去的應該是侯府在青州的莊子。」何總管試探的瞥了蕭晴一眼。

他是夫人一手提拔上來的,可以說是夫人的人,夫人甚至將算計唐三小姐的事交給他,看起來應該很信他,但是事實上他在夫人這兒的分量比不上陳四,陳四是夫人嫁妝莊子上的人,隨夫人從蕭家來到靖安侯府,跟著夫人的時間比他還久,專門幫夫人處理外面的事,比他更清楚夫人手上有多少產業。

「你可有打听他去青州的莊子做什麼?」

「世子爺將听竹院護得跟鐵桶似的,小的不敢隨意打听消息。」

「那你怎麼知道元忠去青州的莊子?」

「小的在馬房那兒有人,見元忠一早就起來侍候他的寶貝馬兒,還帶了行囊,看起來要出遠門,便借著刷馬跟元忠聊了幾句,得知元忠要去青州,他還試著打探元忠去做什麼,可元忠什麼都不說,還勸他在高門大戶生活不要好奇心太旺盛,免得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蕭晴已經確定了,元忠的目標是許嬤嬤,不過他們怎麼會盯上許嬤嬤?宮變那一夜,許嬤嬤留在侯府,並不知道宮里發生什麼事,她弄走對方,不過是因為許嬤嬤太了解她了,即便沒有察覺孩子掉包,也會從她的態度發現有異。

「夫人。」

回過神來,蕭晴豁出去道︰「你去告訴陳四,明日一早我要見他。」

「夫人有什麼事?」

蕭楮不悅的瞥了他一眼,「這個你不必知道,趕緊去安排。」

何總管垂手應是,退了出去。

蕭晴深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他們就是找到許嬤嬤,許嬤嬤也不能證明孩子掉包的事,反倒是李三娘,宮變回府的隔一日就請辭,這分明是有所察覺,就算她的猜測成不了證據,這個人還是不能落在衛洵手上。

她後悔了,當初不應該害怕麻煩,還心想李三娘自個兒也嚇壞了,相信短短一兩日不會發現什麼,以至于她沒有堅持殺了李三娘,只是確定李三娘回鄉安安分分過日子,她就將這個人放下了。

說來說去,她就是不夠狠才會留下這些麻煩,這一次她不能心軟了,李三娘肯定不能留,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

「喂,你就不能讓我嗎?」李珩生氣的抓住衛洵的手,不準他放下棋子。衛洵覺得好笑,「你不想輸,就不該拉著人家下棋。」

「我還不是為了你,呆呆傻傻的,看起來魂都丟了,我不找個事轉移你的心思,難道看著你化成石像嗎?」

「你可以回宮,別看啊。」

「這還是好兄弟嗎?」

「我不會介意,真的。」

李珩惡狠狠的一瞪,「我介意好嗎!」

衛洵決定閉上嘴巴比較好,免得某人鬧孩子氣,直接將棋盤打翻了。

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李珩驚訝的轉過頭,「哪個家伙膽敢跟孤一樣走路如此囂張?」

衛洵唇角一抽,「你也知道自個兒走路很囂張?」

李珩傲嬌的抬起下巴,「這是太子的氣勢。」

「這是你的臭毛病。」

「說到臭毛病,你會比我少嗎?」

衛洵沒有回答他,因為元孝已經來到案前。

他先恭恭敬敬的行禮,接著便迫不及待的道來,「世子爺,夫人的陪房陳四已經行動了,看他的方向應該是益州。」

「我們的人如何安排?」

「兩個快馬趕在前頭,兩個緊跟在後,確保他們中途不會繞到其他地方。」

衛洵點了點頭,提醒道︰「明荷院那邊不可以松懈下來。」

「小的知道,明荷院的眼線已經動起來了。」

「隨時注意益州傳回來的消息。」

元孝垂手應聲退下。

「看樣子,你真的是我的嫡親弟弟。」李珩喜得拍手道。

「沒有證據之前,你不要太早認弟弟了。」這畢竟不是小事,他覺得還是等事情落幕了再說。

李珩撇了撇嘴,「事實不是擺在眼前了嗎?」

「只要李三娘沒有證據指證我娘換了孩子,我娘不承認,我們的推論就是再合理也沒用,而我可以肯定,我娘會堅持否認此事,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這一點李珩還真無法反駁,姨母確實不能承認,否則即便母後因為她失去兒子心軟,父皇也不能放過姨母。

頓了一下,衛洵的聲音轉為低沉,「我想知道真相,但並不想置她于死地。」越接近真相,他的心情越沉重,他想當皇後姨母的小兒子,可又同情無法再為人母的「娘」。

李珩張開嘴巴頓了一下,終究閉上了,表弟看似冷心冷肝,其實心很軟,姨母待他不慈,他都可以不計較,姨母真的失去唯一的兒子,他肯定會可憐她。

「你還要下棋嗎?」

李珩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算了唄,你怎麼還有心情下棋?」

「這不是你說的,總比化成石像來得好。」

「好吧,我們來下棋,不過你讓我三子……不對,還是五子好了。」李珩的右手先比三,再比五,可是無論三還是五,他都沒有太大的信心,不太想下棋。

「五子就好了嗎?」

李珩突然好想揍人,什麼五子就好了嗎?他只是不喜歡在這上頭鑽研,可不是真的沒腦子下棋。

「今日我要教你刮目相看!」

衛洵點了點頭,可是卻驕傲的揚起下巴,「我很期待。」

李珩看著他臭屁的樣子,又不想下棋了,因為他有預感,他等著被虐。

果然半個時辰之後,他被虐得直接鬧脾氣,雙手撥亂棋子,起身走人,回宮去了。

唐寧月看著站在台階下的男人,他仰著頭靜靜欣賞月色,可是感覺得到他此時一點也不平靜,這個從他僵直的站姿就可以看出來了,他是那種越想隱藏自個兒的時候,越會表現得很刻意的人。

半晌,她走下台階,在他身邊停下腳步,跟他一樣仰著頭觀看月色,「今日的月色很美。」

衛洵收回目光,轉頭看著身邊的人,「對不起,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你。」

唐寧月跟著收回視線,轉頭迎向他,「沒關系,我還沒睡著,而且我正好有事要見你。」

衛洵還沒有反應過來,手上已經多了一個荷包。

「你看看滿意嗎?」

衛洵拿起荷包看了又看,有些苦惱,「這個小女圭女圭怪有趣的,不過是誰?」

「你啊。」

衛洵一臉懵然。

「這一位是Q版的你。」她想破腦子,覺得這才是真正專屬于他的荷包,不是很復雜,但也夠她折騰了。

「Q版的我?」衛洵不太能夠理解。

「Q版就是很可愛的意思,你不覺得嗎?」

衛洵覺得自個兒不需要「可愛」這個標簽,而且她不是說了,她要設計的是能夠搭配他氣質的荷包,他的氣質是可愛?好吧,至少她沒忘記這件事,他有預感,今日不將這個荷包戴在身上,以後他就別想從她這兒拿到其他荷包。

「你幫我戴上。」

唐寧月點了點頭,彎著身子幫他將荷包系在腰上,退後看了一眼,很滿意。

經過這一段插曲,衛洵的心情明顯放松下來,終于可以進入主題了。

「我剛剛接到益州來的飛鴿傳書。」

「接到人了?」

衛洵搖了搖頭,「我還沒看書信。」

唐寧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為什麼還沒看?」

聞言,衛洵不由得苦笑,「你相信嗎?我很緊張。」

「你會緊張是很正常的事,這關系到的可是你的身世。」唐寧月拉著他在台階坐下,鼓舞的對著他一笑,「看吧,我陪著你。」

衛洵從懷里取出書信,緩緩的打開,上頭全是暗號,旁人看不懂。

唐寧月瞥了一眼便雙手圈著兩只腳,下巴枕在兩膝之間,等著他看完書信。

看完書信,衛洵收起來放回懷里,幽幽的低聲道︰「他們想放火燒了李三娘一家,還好我們的人守在一旁攔下來。」

坐直身子,唐寧月不解的皺眉,「這會兒才想要殺人滅口,這不是反而告訴別人她干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夜里打翻火燭,走水了,這不是什麼新鮮事,不過是事態大小之分,查到她頭上的可能性不高。」

唐寧月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李三娘一家不過是平凡老百姓,不可能跟人家結下什麼生死大仇,發生失火這種事,衙門通常不會往他殺的方向思考,若是安排得周全,還真的會以一句「打翻火燭」結案。

「問了嗎?」

「他們只會將人帶回來,不會過問細節。」

「多久可以帶回京城?」

「為了安全,他們會跟著鏢行一起進京,可能要等上一二十日。」

唐寧月握住他的手,「再過不久,你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衛洵反過來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未必。」

「怎麼說?」

「我娘當年放過李三娘,應該是認為李三娘不知道掉換孩子的事,只是孩子是女乃娘在照顧的,孩子有異,女乃娘很容易察覺,因此李三娘不主動離開,我娘也會想法子弄走她。」

確實,這個時候的高門大戶都一定會請女乃娘,有時候因此導致孩子更親近女乃娘,而當娘的對孩子的認識往往不及女乃娘。

「我娘如今會下狠手,說白了是我逼的,也是為了預防萬一,留著隱患,晚上睡不好覺,並不代表李三娘真的知道什麼。」

「我相信李三娘反應如此快速,肯定是有所察覺,你一定會得知真相。」

「我也希望如此。」

唐寧月反過來握住他的手,將另外一只放在上面,很堅定的道︰「無論是侯府之子還是皇子,你就是你,不會改變。」

衛洵低下頭,兩人額頭相抵,他的聲音帶著緡繕,「我若是皇子,你就是皇子妃了。」

猛然驚醒,唐寧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很不客氣的破壞氣氛,「我听說皇子可以有兩個側妃。」

「我不喜歡後院太吵,有你一個就夠了。」

「皇上皇後可能會有不同的想法。」唐寧月覺得自個兒開始愁了,有些事不是他喜歡與否,而是制度的問題。

「我心甘情願娶妻生子,他們已經很開心了。」

「你不知道兒子和外甥是有差別的嗎?」

衛洵索性張開雙手將她圈進懷里,「別擔心,無論我是什麼身分,你只要記住一件事——凡事有我擋在你前面。」

唐寧月唇角微微上揚,「甜言蜜語。」

「我嘴笨,不會說甜言蜜語,只會說想說的話。」

唐寧月心想,她是不是可以解讀成——他就是想對她說甜言蜜語?念頭一轉,她開心的整張臉都充滿笑意,「我不介意多多益善。」

「你喜歡听什麼,我就說什麼。」

「還說你不會說甜言蜜語。」

「這就是甜言蜜語嗎?」

唐寧月輕聲笑了,擔心別人听見,索性將整張臉埋進他的懷里。

衛洵忍不住低下頭吻她的發心,他就知道,只要她在身邊,他就會平靜下來,無論結果如何,她都不會在意,她盼著的不過是他有父母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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