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徐徐,萬里無雲,陽光燦爛得讓人忍不住眯細了眼,林子里蟬鳴鳥叫,好不愜意。
巫綾茉眉頭緊鎖的坐在一顆大石上,抱著曲起的腿望著偶而飛過天空的鳥兒,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唉,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呢……她現在該怎麼辦呢?
即使已經過了半個月,每每回憶到那天,她都感到有些欲哭無淚。
她就這樣假裝了半個月的鄔琳沫,真的是有些裝不下去了,卻又不知道怎麼跟許氏還有可愛的小豆丁弟弟說她不是鄔琳沫,不是他們的女兒跟姊姊。
有幾次她想要坦白,可是看到許氏關愛和藹的眼神,還有小豆丁那依賴及信任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她就說不出口。
她應該是跟鄔琳沫很有緣吧,否則怎麼會穿越到年僅十五歲的原主身上,連名字的音都那麼相近。
只是再怎麼有緣,畢竟不是她自己,這里也不是她習慣的地方,她好想離開這里。
「姊姊,姊姊,你在哪里?」
就在巫綾茉懊惱地爬著頭發時,鄔奕軒那急切的呼喊聲隨著風斷斷績績的傳來。
「我在這里,大石頭這里。」她狠不下心裝作沒听到,對著音源方向喊道。
不一會兒,鄔奕軒便出現在她眼前。
看到他為了找她,跑得滿身大汗,一臉緊張,她心頭生出一抹愧疚,拿出隨身帕子將他滿頭的汗漬擦掉。
前世她除了在外婆身上體會到親情的溫暖外,就不曾在其他親戚身上體會過。大家表面上一片和樂,私下卻是將對方當成潛在競爭者,對她都是虛情假意,她很小便嘗到人情冷暖。
但在鄔家母子身上,她卻嘗到了一直渴望的親情關懷,這也是讓她遲遲無法下定決心離開這里的原因。
鄔奕軒見她沉默,一對漂亮的眉毛不由得緊皺,「姊姊,你怎麼又突然安靜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可以跟軒兒說,不要放在心里,會生病的。」
她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捏捏他的鼻子,有些寵溺的問著,「你從哪里看出來我有心事?」
「姊,你不要看我小就覺得我什麼都不懂,姊姊最近跟以前不一樣,變得很奇怪,是不是心里生病了?」鄔奕軒拉著她的手擔憂望著她。
「誰教你『心里生病了』這句話的,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她好笑地看著鄔奕軒,覺得他像一個小大人似的,有種說不出的可愛感。
「是隔壁的嫡子跟我說的,嬸子說姊姊有心事,讓我勸姊姊把心里的話說出來,要不然久了會變成心病,心病沒有藥可以醫。所以姊姊有什麼事情不敢跟娘親說,可以跟我說,我保證守口如瓶。」他還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巫綾茉看著他這副急著照顧她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來,覺得原主真的好幸福,不僅有一個疼愛她的娘親,還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弟弟,即使不是親生卻勝過親生。
「放心吧,姊沒事。」
「真的?」他眉毛挑了挑,擺明了不相信。
「當然是真的,覺得姊姊會騙你嗎?」
鄔奕軒點頭,然後想到什麼,氣得揮動小拳頭,「會,當時你騙我說只是去找祖母談談,讓我放心,結果你差點死掉。那時候要是我在,就可以保護你不被哥哥欺負推倒,我可以咬他。」
看到他為原主打抱不平的模樣,巫綾茉心頭一暖,蹲子圈抱住肉肉的小身子,嗓子有些啞的說著,「軒兒,謝謝你,不過還好當時你沒有跟姊姊一起過去,要不然你肯定也會受傷的,他對你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原主這個仇她是一定要報的,不報她心里不舒服。
被她抱住,鄔奕軒的臉蛋瞬間紅了,尷尬地推了推她,「夫子說男女授受不親,姊姊怎麼可以抱我……」
「小屁孩,我是你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這是哪個食古不化的老頭教的?我們是姊弟,這是相親相愛的表現,不要听你那什麼夫子亂教。」
「所以跟親人可以,跟娘也可以嗎?」他眼楮一亮。
「當然。」她彈了下他的額頭,「尤其是娘,現在爹失蹤了,娘心里很難過,你更應該抱抱她。」
「嗯嗯,姊姊,我知道了。」鄔奕軒听她這麼說,整個人都笑開了。
巫綾茉看著他的笑容,心中有一股滿足感。
她渴望的親情是從鄔奕軒跟許氏身上得到的,既然舍不得這份親情,也許她可以試著頂替鄔琳沫的身分,在古代重新生活。
突然竄出腦海的想法讓她愣了一下,腦袋像是被人敲開一樣,整個人豁然開朗。
是啊,她穿到鄔琳沫身上,不頂著原主的身分在古代生活,她還能用誰的?
她之前一直在執著什麼,真搞不懂自己,摔壞腦袋了。
思及此,巫綾茉決定頂著原主的身分繼續生活,但她的言行舉止跟原主不同,必須給自己的改變作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看來只有那千篇一律,最不會引起他人懷疑的老掉牙借口好用了——失憶。
她也想有創意一點,可她想不到更有創意更能唬住人的借口。
巫綾茉在心底鄙視了自己一番後,無奈地嘆口氣,「唉……」
「姊姊,你瞧,還說沒心事,又嘆氣了,你每天唉唉唉的,都不知道娘也跟著你一樣唉唉唉,唉——」鄔奕軒學著許氏嘆氣,還特地加重了尾音。
「你喑,真是個小老頭。好吧,姊老實告訴你,姊是真的有一件心事,這事不知道怎麼跟你還有娘說……」
「什麼?那一定很嚴重!」
巫綾茉一臉苦楚的點了點頭,指著自己的腦子,「就是……這里,姊這里撞壞了,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
鄔奕軒那對眉毛簡直像打上十八個結,一臉糾結的看著她,用著自己能夠理解的方式問著,「姊姊,你的意思是有時候你會把軒兒跟爹娘忘了?」
「是的,我看到你跟娘就像是看到不認識的陌生人……」
鄔奕軒捧著圓潤的小臉蛋驚呼,「我的老天爺啊,姊姊你把我們忘記了,這種事情你怎麼不早點說?」
「我剛醒來那幾天頭一直很痛,記憶很紊亂,是這幾天才稍微好轉,想著讓自己靜一靜,看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可是我發現沒有用。」她泓然欲泣的搖著頭,「我沒有說也是不想讓娘跟你擔心。」
欺騙一個七八歲大的小朋友,她良心好不安,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姊姊,你太可憐了,你怎麼可以一個人承受這種痛苦呢,應該要說出來跟我還有娘分享,我們是一家人啊。」鄔奕軒豆大的淚珠瞬間掉下,心疼地圈抱著她。
「姊姊沒事了,軒兒別哭,姊姊只是忘記了以前的事情,但是軒兒,姊姊可以跟你還有娘共同創造未來,這樣姊姊就有新的記憶了。」
「對,我們跟娘可以一起重新創造新的記憶。」鄔奕軒十分認同的用力點頭,之後馬上拉著她的手往回走,「走,姊,我們快去跟娘說這事情,娘最近為了你的事情可是擔心得白頭發又多了好幾根。」
「我苦命的女兒,你怎麼遇上這種事……那天殺的鄔孝倫,要不是他,沫兒也不會受這種罪!娘心疼你啊,沫兒……」許氏從兒子那里得知女兒這些日子變得十分奇怪與沉默的原因後,抱著女兒心疼不已。
被一個大自己沒幾歲的女人抱著喊女兒,巫綾茉有些尷尬,不過想到自己現在是許氏的女兒,那點尷尬瞬間就化為灰燼。
她抬手輕拍著許氏的背,安慰著,「娘,我沒事,您別氣了。」
「還說沒事,當時娘就不該讓你去找你祖母理論,本想著她看在你是孫女的分上,不會太過分,沒想到她竟然……」一想到那天的事情,許氏就忿忿難平。
「娘,您別傷心,這事不會這麼過去的,他們敢霸佔爹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鳩佔鵲巢把我們母子三人都趕出去,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許氏拍了拍巫綾茉的手,「沫兒,這件事情交給娘,你受傷差點沒命這件事情,娘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姊姊,我也可以替你討公道!」一旁的鄔奕軒握緊小拳頭。
巫綾茉冷然拒絕,「不,娘,我的公道、我的仇,我自己報。」
她同時在心底暗暗的對著原主說,放心,你的仇我一定會替你報的。
她神色嚴肅的看著許氏跟鄔奕軒,轉了話題,「娘,軒兒,因為我把之前的事情都忘掉了,要是日後做出了什麼事情讓你們感到詫異,希望你們不要嚇到。」
「沫兒放心吧,娘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你就算是爬上屋頂把天翻了,娘都不會嚇到。」許氏心疼的撫模著她的臉頰。
「那就好,我就是擔心您嫌棄,所以才遲遲不敢跟您還有弟弟說。」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娘的女兒,娘怎麼會嫌棄。」
「謝謝娘!」巫綾茉用力抱了下許氏,同時將鄔奕軒圈進來,「也謝謝你,軒兒。」
「傻孩子,說什麼謝,只要你跟軒兒平安健康就好,其他的娘都不想。」
「就是,姊姊,只要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就好。」
「是啊,一家人,要是爹——」巫綾茉連忙將口中未出的話咽下,以免傷到許氏的心情。
「沫兒,不用顧慮娘,娘沒有你想像中的懦弱無能。」
「娘,我才沒有認為您懦弱無能呢。」說著,巫綾茉的視線落在許氏身後那面一面著富貴牡丹,一面繡著荷花的雙面繡屏風。
雙面繡在古代可是很值錢的,通常都是王公貴族、大戶人家才買得起,屏幅愈大價錢愈貴。
這鄉下宅子怎麼會有一面價值不菲的雙面繡屏風,還有一旁那一對水色青天花瓶,是汝官窯出產的吧。
桌上那套白底藍花的青花瓷茶具,從那花色還有制作的工藝來看,應該也是官窯出品的,更不要提屋子里其他的高級擺設了。
巫家是個古老的世家,因為千年來的傳承,根本就不缺骨董,前世她就是在滿屋子骨董的老宅中長大,她自小就對古物很有興趣,對此下過一番功夫,去研究骨董,因此這一屋子的物品,她一瞄就知道價值不菲。
他們現在住的鄉下宅子不是租的嗎,她記得他們母子三人是淨身出戶,怎麼會有閑錢買這些高檔的擺飾?
「沫兒,怎麼了,是不是頭疼?瞧你臉色突然又變了。」許氏關心地問著。
「娘,我只是感到奇怪,這宅子里頭的陳設每一件看起來都價值不菲,租金不便宜吧,我們三人被祖母淨身出戶,是不是要換一間便宜一點的宅子租?」
巫綾茉這時才發現這宅子每間房間,牆壁都還涂了白灰泥,這在古代一般人家可沒這麼多閑錢可以這麼做的。
「傻孩子,這宅子是我們的,不用擔心租金,這屋子里里外外的物品,甚至是一草一木,都是我們的,準確的說,都是屬于娘的。」
「這宅子是娘的?」
許氏微點下顎,「既然提到了,那娘就跟你們說清楚。你們祖母帶著大伯一家人住進我們家,又對你們父親提出那些不公平的要求後,你們父親便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于是早早做了兩手準備。」
「表面上應付著你們祖母,同時交代我,一旦他不在的時候家里出了事情,就帶著你們姊弟先躲到上陽村,其他事情等他回來再處理。這地契上的名字是娘的,你們爹也用娘的名字在錢莊里頭存了不少銀子,確保我們母子三人衣食無虞,家中的經濟你們不用擔心。」
「想不到爹還懂得未雨綢繆。」
許氏彈了一下巫綾茉的額頭,「你爹跟著東家東奔西跑的那些年可不是白混的,當你爹真看不出你祖母以及大房一家的狼子野心?」
「既然如此,娘當下怎麼還會亂了方寸,也想跟著我一起去找祖母理論?」
「當下娘被他們氣得忘了分寸,等冷靜下來,這才想到你爹每次出門前對娘的交代,趕緊帶著你們倆先到上陽村,等你們爹回來處理。」
「可是爹失蹤那麼久了,也許我們等不到他回來,那又要如何處理呢?」
許氏嘴角帶著一抹輕蔑的冷笑,「就算你們爹真的沒辦法回來,也還有娘在,娘不會讓他們就這樣子霸佔你們爹一輩子的心血的!」
「娘,爹究竟留了多少手?」
「娘會再給你爹兩個月的時間,等他回來自己料理好他的家務事,若是你爹兩個月後還沒有回來,那就換娘親自出手。」
瞧許氏一副胸有成竹,一雙眼楮閃著一抹興味盎然的模樣,巫綾茉懷疑許氏根本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
「娘,到時候不管誰出手,都要留我一份,我頭上這傷可不能白受。」
「會的,娘肯定不會漏掉你的。」
「一個兩文,隨便挑,隨便選,快唷,遲了就沒有了!」
「好吃的大包子,餡料是滿滿的大肥肉,剛出爐,要吃的手腳要快,慢了就沒有了!」
「糖葫蘆,甜滋滋的糖葫蘆,保證你吃了甜進心底,一串三文錢,一串三文錢。」
每每到了趕集,梧桐鎮的大街小巷就會擠滿附近村莊前來采購的百姓及小攤販,人潮洶涌,各種叫賣聲、殺價聲此起彼落。
梧桐鎮上唯一一間萬福酒樓,因為正好位在鎮上中心點,每到這一天,周圍便會被人潮給包圍,整間酒店鬧哄哄的,說句話都要用吼的不說,連住在里頭的客人想要出入都有些困難。
昨日才剛趕到梧桐鎮,身著銀灰色錦袍的上官瑾,臨坐在窗邊蹙著眉頭看著下頭摩肩擦踵的人群,听著一聲高過一聲的吆喝聲。
這幾年他大江南北的走,早已習慣趕集氛圍,不知怎麼的今天卻十分煩躁,伸手想將雕花窗子給關上,阻絕這些吵雜。
硬是要跟著他前來梧桐鎮的皇甫淙,手中的摺扇敲在他手背上阻止他,「欸,別關啊,趁著無聊,欣賞一下市井百姓生活,不是挺有樂趣的?」
「吵。」
「京城更吵,怎麼不見你說過?」皇甫淙用扇子將窗子又推開了些,「我可是難得離京,要好好感受一下鄉下老百姓們勤勤懇懇的樸實生活。」
「你干脆下田耕地,更能好好體會。」上官瑾橫一眼坐在對面一臉興味盎然的皇甫淙,「這一路上沒少看這些景致,真想不出來有什麼好看的。」
「這一路上的風景、民情都不太一樣,自然好看。」
「我看你是覺得沿途的姑娘模樣好看。」上官瑾白他一眼,拿過茶盞呷了口涼茶。
「確實是一個賽過一個俏,跟京城里那些裝模作樣的木頭美女們好看太多,鮮活。」皇甫淙挑了挑眉,並不否認。
「你最好是別動什麼歪心思,否則宮里那兩位饒不了你。」上官瑾語氣有些不屑提醒他。
「我哪里敢,不要說宮里你稱為姑姑的那只母老虎饒不了我,要是被她的丈夫萬獸之王知道我在外頭胡搞,還不得吃上一陣排頭,我可不想再被抽頓鞭子。」一听到宮里兩字,皇甫淙嘴角下意識劇烈的抽了兩下。
皇甫淙是當今皇帝跟皇後的嫡次子,也是目前排行最小的皇子,一出生便備受寵愛,加上他與嫡親大哥皇長子還有其他兄長年紀相差頗大,皇位基本上與他無緣,日後可能就是當個安逸的王爺。
因此,皇帝、皇後從不對他有過多的要求,除了皇族子弟基本所學的課業及必須知曉的知識外,其他一切以他的興趣為主,養成了他有些浪蕩、灑月兌不羈的性子。
他自小便喜歡跟在上官瑾身後當小尾巴,連上山學藝那幾年也是不時出現在上官瑾的師門,這情況一直到上官瑾開始帶團走商,不在京城才停止。
「全天下就數你膽子最大,敢將那位稱做萬獸之王,別忘了,你還是他生的。」
「我也只有跟你在一起時才敢這樣胡認,你可別去告密,否則我連個可以說真話吐心事的對象都沒了。」
「我像是那種人?」上官瑾拿了顆花生朝他彈去。
「本皇……本公子就是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才會麼說。」皇甫淙閃身躲過那顆花生,提過一旁的茶壺給上官瑾再倒了杯涼茶,「不過,我說表哥,有什麼重要事情讓你非得親自前來這個貧乏的旮旯之地?」
「听風查到那婦人的消息了。」
「婦人?」皇甫淙愣了下,旋即想到那事,「你是說已經打探到那個可能擁有黃金藥王蠱的婦人了?」
上官瑾沉點下顎,「是的,听風飛鴿傳書告知我事情已經有眉目,但這位婦人長年不在家,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每年只有這時候會待在家一個半月的時間左右,想要找她必須把握這機會,若是錯過,恐怕又得等明年。」
皇甫淙看他點頭,這下什麼都明白了,「難怪你放著鳳陽縣城的客棧不住,偏要到這鄉下小鎮來,若是本公子沒有猜錯,那婦人應該就住在這附近。」
「實際住在哪里不清楚,得等听風過來才知道。」
「听風真是不靠譜,隨便給你一個消息,也沒確定,就讓你風塵僕僕地趕來。」
「我派出不少手下打听這名婦人的下落,皆打探不到一點蛛絲馬跡,听風能打听到這些已經算不錯了,不管是不是那位婦人,我都要親自來確定一番。」
「其實……我說表哥啊,你干麼這麼執著,若是真的不行,納白絮雪為妾不就得了,況且你那未婚妻究竟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呢。」
皇甫淙搞不懂身為風雲堡堡主的自家舅舅,為人瀟灑豪邁海派,思想更是開明,從不強迫晚輩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但在表哥的婚事上,他卻特別頑固,堅持表哥必須娶他為其定下的女子為妻,若是不從,即刻從族譜除名,逐出風雲堡,永遠不許再踏入上官家一步。
表哥現在掛名的未婚妻究竟是誰,所有人都不知道,甚至連父皇也曾經詢問過舅舅,舅舅卻未吐出半個字,只是說了一句很玄的話——天機不可泄漏。
難不成表哥的未婚妻是天上的仙女?還天機,難道老天爺會掉一個女人下來給表哥當妻子?
皇甫淙在心底嘀咕的時候,輕掩的門扇被輕敲了幾下,隨即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少主,屬下听風。」
「進來。」上官瑾毫不遲疑道。
門扇被推了開來,一身藏青色短打的听風進入,看到了上官瑾對面的皇甫淙,神情閃過一絲詫異,卻也只是一瞬,隨即抱拳問安,「見過少主,見過十一皇子。」
「听風,小爺我現在人稱十一少,別在外頭露餡了。」皇甫淙橫了他一眼提醒。
「是的,十一少。」听風從善如流。
「這一路趕來,渴了吧,先喝杯茶解渴。」上官瑾睞了眼他鞋子上的塵土,指著一旁裝著涼茶的陶壺。
「感謝少主。」有體恤下人的主子是福氣,听風不客氣的走過去拿起陶壺,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大口灌下。
見他連喝了兩杯,上官瑾才開口詢問想要知道的事情,「你是否已經知曉那婦人的下落?」
听風抱拳,「是的,少主,那婦人目前就住在梧桐鎮附近的上陽村里。上陽村在梧桐鎮的東邊,屬下弟妹們所住的林邊村位在梧桐鎮的西邊。因為要穿過梧桐鎮,平日兩村的人很少來往,屬下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從一位嫁到上陽村的同村嫂子口中打听到那位婦人的下落。」
「說說。」
「那位嫁到上陽村的嫂子回娘家時,得知佷兒得了怪病,大夫一直看不好,便提議讓弟妹將孩子帶去他們村子給巫嬸子看。巫嬸子會一些偏方,村里比較貧困的人家有什麼頭疼腦熱、小孩半夜哭鬧無法睡覺或是其他各種奇怪病癥,舍不得到鎮上給大夫看病,都會去她那邊要些草藥,或是由她施展一些類似法術的東西,按著她說的方法用,很快藥到病除。
「又說若是要帶孩子去給巫嬸子看,得趁著她最近還在村里趕緊去,若是錯過,可能要明年才見得到人。之後才說到,巫嬸子平時不與人來往,村人也不知道她是從哪里來的,大約是十五年前吧,她來到上陽村跟村長買了村里靠山邊的一塊空地,請村人蓋了棟宅子,自己一人住在里頭。
「奇怪的是,往後每年她總是會外出大概半年到八個月左右,住在自村里的時間很短,有一次甚至離開三年多近四年才回來,回來後她就沒有再離開村子,但她不時會前往後山,一入山就兩三個月跑不掉。」
听到這里,上官瑾的眉頭不由得皺起,「這听起來跟那些偏遠山區里的神婆一樣……」難道他又找錯方向了?
「乍听屬下也認為她是神婆,但那婦人說她鄰居的一個遠房親戚酒醉時不小心說溜嘴,說他曾經看過巫嬸子拿出一樣像蟬的東西救人,那人本來只剩下一口氣,那東西放到嘴巴還是胸口上,那個快死的人就活過來了,後來還多活了好些年。」
上官瑾眼一瞠,「把事情說清楚!」
「是。」听風接著說︰「屬下暗中向那婦人打听對方的下落,找到那人後給了一筆銀子,打听到一個陳年消息,便是在十多年前,巫嬸子剛搬進上陽村時,曾經出手救了一名瀕臨死亡的昏迷富商。
「向屬下透漏這消息的是富商身邊的下人,據那下人說,當時巫嬸子將所有人趕出屋子,開始醫治富商,他好奇地躲在窗邊偷看,就看到巫嬸子拿了一只像蟬的東西放在富商胸口上,那東西發出一陣金光後,富商本來灰黑難看的臉色逐漸恢復,而那只像蟬的東西開始變黑,沒多久富商就清醒了。
「巫嬸子發現他偷看,往他嘴里丟了一顆奇怪的東西,警告他若是敢將看到的事情說出去,就會腸穿肚爛而亡。說也奇怪,那人酒醉無意間說出那天看到的事情後,他的月復部就開始不定時的痛。」
「多年過去,他被月復痛折磨到已經無法下床,眼看可能就要歸西,正好屬下找去,他就以自己一條命跟屬下換銀子,想讓他妻兒以後好過些。」
「若听風打探到的消息是真的,這位巫嬸子很有可能就是我們所要找的人。」上官瑾感覺這件事終于看到一道曙光。
就算她不是他所要找的人,應該也能從她身上打听出其他蠱師或是黃金藥王蠱的下落。
思及此,他再度問道︰「還有其他消息嗎?」
「據嫂子說,巫嬸子與剛搬到她家隔壁的小男孩交情還不錯,他時不時會去敲巫嬸子的家門。」
一听到小孩子,上官瑾眉頭皺得更緊了。
通常這種能人異士都不愛與平凡人打交道,直接上門一般都會吃閉門羹,若是能夠從旁下手先套好關系,再由別人引薦,這樣也許會容易得多,但對方是小孩子,這還真有些難度。
他早已經過了玩泥巴的年紀,要他去收買一個小孩子,一時間真不知怎麼下手。
一旁的皇甫淙看他眉頭緊皺,大笑調侃,「我說表哥啊,一個小孩就能把你難倒,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鄉下小孩子還不好處理?幾顆糖、一點銀子就能夠讓他們把你當成祖宗拜了。」
又不是要對付宮里那些心機深沉的嬪妃跟朝中的大臣,一個小孩能有什麼難的,瞧瞧表哥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十一少,這個小男孩恐怕不是這麼輕易就能打發的。」听風不認同的看著他。
「怎麼,一個鄉下孩子還能不被這兩樣東西收買?」
「他父親是個走遍大江南北的商人,出過海,有著自己的商船,在鳳陽縣是數一數二的富商,各種稀奇的好東西他恐怕都看過吃過,所以還真不好收買。」
「商戶人家的少爺怎麼會在上陽村這種鄉下地方?」
「他家最近出了點事情,父親失蹤,他跟母親及姊姊被祖母趕出家門,才暫時落腳在上陽村。」听風連忙將打听到的事情告知他們。
皇甫淙听完問道︰「表哥,你是否有什麼想法或是對策?」
上官瑾睞了眼皇甫淙,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略帶神秘的淺笑,「沒有。」
「沒有?你那表情分明就有事,少唬我了!」
「我沒唬你,我只是認為,從這戶人家打探,也許比我們自己四處打探效果來得更快。」
「那還等什麼,趕緊想法子去認識那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