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女仵作 第六章 懊悔招惹他

作者 ︰ 寄秋

趙琥覺得自己恐怕是上輩子偷挖古聖先賢的墳頭,如今要來受罪,才會遇到這個活祖宗,還敢跟他搶東西,膽大包天威脅他!

君無瑕年紀不大但輩分大,在京城中除了太後和其兩位兄長外沒人管得動他,他站著,連皇上都不敢坐下,甚至得陪著笑臉,端上點心香茶,讓宮人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賓至如歸,用「橫著走」來形容他一點也不為過,還有人尊稱他為千歲爺,皇上萬歲他千歲!

這樣的人他怎麼惹得起!

就算要招惹,也絕對不是現在,萬一讓君無瑕抓到什麼把柄,發現了什麼不該發現的事情,他就完了,他父王也完了!

「小……小舅……」趙琥戰戰兢兢看向好整以暇站在那的君無瑕,囁嚅著喊人,臉色難看到不行,若是可以,他寧願不曾來到奉春縣。

可千金難買早知道。

「小舅?」被扔在一旁的單瑞麟眉頭打結,他想了又想都想不出「小舅」是誰,郡王爺只有一位舅舅,鎮南王柯鐵山,他年過半百,沒知縣大人這般年輕。

不過單瑞麟不清楚不代表他能置身事外,連郡王爺都心生畏懼的人,他能不怕嗎?

能屈能伸大丈夫,他連忙往燈架棚子底下躲,盡量把自己一縮再縮,縮得沒人看見,忘記他的存在,逃過一時是一時,誰叫他眼拙,錯把猛虎當小貓,先前做了不少得罪人的蠢事。

君無瑕冷笑了聲,「誰是你小舅,別亂認親戚,我跟你不熟。」

哭喪著臉的趙琥都快給小祖宗跪下了,「皇上是我從兄,你是皇上的小舅,自然也是我小舅,今天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小舅看在是自家人的分上,別和晚輩計較?」

「就你那德性也好攀親帶戚,不過看在皇上外甥的分上我不和小輩計較,只是你老子在外的仁義之名都被你敗壞了。」君無瑕特意感慨一聲,暗指福王教子不嚴。

剛松口氣的趙琥聞言頓時又心頭一抽,他這是在抽父王的牆磚,讓父王漸失民心。他趕緊認錯,為自己為福王解釋,「父王一向仁善,愛民如子,是我一時心急才口出惡言,表妹遠在京城無人為伴,我才想弄盞蓮花燈哄她開懷,望小舅割愛。」

他恭恭敬敬的做起人了,不扯福王後腿,若是被他父王知曉自己的行程暴露,鬧得眾所皆知,他怕是沒好果子吃。

還想搶他的蓮花燈,腦袋裝糞是吧!有誰听過他手上的東西能搶?

君無瑕冷哼了聲,「听說你還在禁足,什麼時候皇上說過的話是耳邊風,可以讓你往腦後拋,抗旨等于謀逆呀!」

福王日益囂張,皇上早就想給福王一點警告,不好直接對長輩動手,就把目標放在和福王那目中無人的五個兒子身上,設局給他們跳,使其安分些。

老三趙琥就是那個倒楣鬼,生性沖動的他面對毫無自制力,入宮參加宮宴卻因醉酒對一名小嬪妃行不軌之舉,宮人發現大喊,皇上大怒,看在福王求情的分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閉門思過三年。

而今才過去六個月,理應繼續在福王府懺悔的人卻四下走動,不僅沒有反省之意反而更猖狂,帶著王府侍衛對朝廷命官拔刀,不把律法看在眼里,簡直是罪加一等。

更糟糕的是說錯話,趙琥口中的「表妹」正是君無瑕避之唯恐不及的娉婷郡主鳳未央,對此女的厭惡已非筆墨可以形容,她的痴纏蠻纏是他揮不去的惡夢。

而鎮南王府和福王妃,以及福王的五個兒子,他們的縱容養出她的任性妄為,刁蠻任性,把自己當成天家公主,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是她的,別人不能搶。

一听到「謀逆」,趙琥整張臉都白了,「小舅言重了,皇上的話晚輩自然是記得的,可無奈事有意外,奉春縣是父王封地,先前連日暴雨成災,父王憂心百姓,偏偏他身子不適正在休養,只得由我替他巡查地方民情。」

「福王世子呢?」君無瑕的意思是此事還輪不到他,上有兄長越俎代庖,他這是借口。

趙琥趕緊解釋,「下個月初七是鎮南王壽辰,母妃帶大哥、二哥前去祝壽,留四弟、五弟府中侍疾。」

「是這樣呀!」說得合情合理,毫無破綻。

「不敢有所欺瞞。」幸好事先想好了借口,不然真要在劫難逃了,抗旨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加上個謀逆那是死罪一條,一家老小都得賠進去。

君無瑕感慨似地又道︰「柯鐵山那老王八還沒死呀!不是七老八十了嗎?娶了個年輕妻子回春了。」

如今的鎮南王妃是第三任,三十有五,比鎮南王小二十二歲,她嫁給鎮南王時還是嬌女敕少女,年方十五,而鎮南王快四十歲了,老夫少妻倒也親近,隔年生下一女鳳未央。

鎮南王前兩任王妃都死得離奇,一個是難產而亡,生產之時身邊竟無一人,一尸兩命;另一個死于溺水,可當時是白日,王府下人眾多,還有侍衛巡邏,可是沒有一個人下水救人,眼看她溺斃。

听說鎮南王府里有個厲害的老姨娘,是鎮南王父親的妾室,她在世的時候府中沒有孩子出世,新王妃進門時,她剛過世不久,這才有個娉婷郡主。

鳳是鎮南王母姓,鎮南王幼時過得很苦,是母親含辛茹苦一手養大的,貪戀美色的父親偏寵妾室,因而他在封王後便向母允諾,第一個孩子姓鳳,感念母親恩澤。

誰知就那麼一個女兒再無子嗣,想改也改不過來,懊惱不已的鎮南王只好打算讓人入贅王府,以後最少要生兩個以上的孩子,一個繼續姓鳳,一個姓柯,繼承鎮南王王位。

此事本無可厚非,可笑的是鎮南王異想天開的想要君無瑕入贅王府,不問君家人的意見,便臉皮厚的對外宣稱君家子嗣豐厚,老國公都有嫡孫七人了,君家不缺香火,就把老國公家的三老爺給鎮南王府又如何。

這種強盜作風把國公爺氣得想找他拼命,連太後娘娘都把柯鐵山召進宮訓誡一頓,罵他不知羞恥,想當她麼弟的岳父先把臉修一修,太面目可憎了。

但太後娘娘尚未息怒,罵過之後又連下三道懿旨,把皇上都驚動了。

一是鎮南王府的人許進不許出,三個月內自我反省,不許宴客作樂,修身養性。

二是娉婷郡主一年內嫁人,若不許婚青燈常伴,削發為尼,婚嫁當憑自願,不可強求。

三是福王妃超品親王妃誥命降為一品誥命,見君不下跪的特權取消,無詔不得入宮,違者再降三級。

太後的態度很明顯,就是鎮南王父女仗著品階高耀武揚威,福王妃仗著皇嬸身分進宮逼迫皇上賜婚,不好意思,我身分比你們更高,你們能仗勢欺人,我也能,今天就是要將你們踩在腳底下。

太後也是氣極了,暈了頭做出報復行徑,事後她有些後悔,遭言官彈劾太後為私欲濫用權柄,不遵法度,鼓勵有權有勢者以權壓人後,更是頭疼。

君無瑕便是在一場混亂中趁機月兌身出京。

「小舅,蓮花燈……」

趙琥不想听君無瑕罵自家舅舅,打人不打臉,他舅舅是老當益壯,老而彌堅,不是王八,舅舅成了老王八,他們不成了小王八?想想就心里堵得慌。

早知道就不要搶功,非要來奉春縣,君無瑕比活閻王還難纏,那是個不跟人講理的人,他只信奉一件事,天老大、他老二,其他是渣屑。

「送人了。」君無瑕晃著花燈,青中帶藍的光芒絢麗非凡,讓人看得目不轉楮。

明明還在……

趙琥月復誹對方說謊說得毫無誠意,卻只能陪笑問︰「送誰了?」

問著,他目光落在旁邊的季亞襄身上,雖戴著面具,可依身形看得出是名女子,穿著打扮普通樸素,出身應該不高,不知此女是何身分。

「我送誰還要告知你一聲嗎?小琥子,長腦子是拿來用的,別當個擺飾,學學你老子,內里藏奸裝烏龜。」子不如父,一代差過一代,五代過後賣醬油了。

「我……」趙琥正想說他父王是真老實,不是裝蒜,暗地里算計,但是他才一張口,一重物忽然從天而降,差點砸到他,他驚呼一聲往後一跳,再低頭一看,竟是面朝下趴著的人,以體型和衣著來看應該是男人,頭顱破碎,血液淌出。

「是死人。」有人大呼。

「是不是死了還不確定,不過流這麼多血肯定活不了。」嘖!臉都砸爛了,誰還認得出是誰。

眾人交頭接耳的討論著,直到一個冷然的聲音響起。

君無瑕摘下面具,揚聲說︰「安靜,本官是奉春縣知縣,衙門辦案。」在他面前行凶,這是在下戰帖嗎?

在君無瑕的指示下,趙琥帶人退到一旁,但掉落在尸體身旁的那把刀令他眼眯了眯,覺得似曾相識。

「那個誰,接住蓮花燈。」

皇上派了一隊銀衣衛保護君無瑕,听憑差遣,以厲字開頭往下排,厲一、厲二、厲三、厲四、厲五……他就記著前面十個,之後就只是數字了,實際上有多少人他也不確定,輪班護著他的是誰他也不清楚,所以只說「那個誰」。

無論君無瑕走到哪,身邊至少都有兩人左右隱藏在暗處,若遇到危難,一人回去搬救兵,一人誓死相護。

當君無瑕將蓮花燈往上一拋,那個誰並未出現,只見一根長繩飛出,繩索一端穿過蓮花燈上方的提環將之吊高,蓮花燈燈火未滅,依舊散發著幽幽藍光。

沒人注意到君無瑕暗中示意,讓一名銀衣衛上樓查探。

君無瑕又道︰「單主簿。」

「呃……大人有何吩咐?」躲在最後頭的單瑞麟惶恐的應了一聲,與尸體保持一段距離。

「回去調人,立即封鎖整條街,還有這棟酒樓,行跡可疑之人隨即扣留。」他伸出一指按向趴地男子的頸脈,雖知人一動也不動,活著的可能性不大,可是真的測不到脈搏他面上一冷。

「……是。」單瑞麟先看了趙琥一眼,見他頭一點才往衙門的方向走。

已經觀察一陣子的季亞襄靠近,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大人,不用看了,並非墜地亡。」

「何以見得?」他的血還在流,理應剛死不久。

君無瑕抬頭往上一瞧,如意酒樓樓高三層,人從上頭往下掉落非死即殘。

「若他是墜樓而死,會有大量失血,但現在他頭部的出血已經停止了,人死了之後體內的血液就不再流動,從傷口流出的是原本就在頭部的血液,量不會大。再者,他流出的血液暗紅偏紫,也表示他已經死了一段時間。」

「也許是中毒了。」

季亞襄搖頭,哭臉面具也似在替死者哭泣,「不,這是死人的血,他恐怕是死後被人從高處拋擲而下。」

君無瑕思忖了一下,並未將死者翻身,「我讓衙役把尸體先送回衙門,一會兒你先做初步的驗尸。」

「我的驗尸工具放在家里,我得先回去一趟。」看來是不平靜的一夜,山雨欲來風滿樓,以多年的法醫經驗來看,季亞襄感覺到不尋常。

驀地,在花燈的輝映交錯中,一抹閃光引起她的注意。

季亞襄裝作好奇的靠近,身一低,借著身子的遮掩拾起血中的一塊令牌,迅速地往袖里放,再若無其事的起身,走到燈架下的陰影處,後背輕靠燈架的柱子垂目低視。

她的一連串動作都落入君無瑕眼里,他嘴角輕揚,似笑非笑,目光再次看向尸體落下的上方。

一會兒,臨時被找來的衙役們到了,不多,也就三、四個,有的打著哈欠,有的身上帶有酒味,畢竟是中秋佳節難免放縱些,誰料到會有凶案發生。

這時歐陽晉、寧煜等人也匆匆趕至,他們關心的不是尸體,而是君無瑕有沒有受傷,看君無瑕平平安安,幾人都松了口氣,依照君無瑕的吩咐辦事。

兩名衙役把尸體抬走,寧煜等人分頭盤問在場的人,看是否有人看見可疑人物或者死者,唯有顧寒衣這個不認真的,還有心情跟君無瑕閑聊。

「小舅,你這面具哪來的,我也去買一個。」甥舅戴同樣的面具多有趣,兩張大笑臉。

「偷的。」

沒等君無瑕回應,一旁先竄出一道女聲,惹得顧寒衣把目光投去。

「偷的?」這張哭臉面具下的人是……

「他沒付銀子。」本想回去還錢,他卻忘了在哪個攤子拿的,整條街賣面具、燈籠的攤子多的是,哪知道是哪一攤,每個攤子看起來都差不多。

「喔,沒給錢呀!」顧寒衣擠眉弄眼的賊笑,對小舅的行為了解七、八分。「很正常呀,我也沒看過小舅付人銀子,都是小廝跟在後頭給錢,他拿了就走,後面人結帳。」

像他們這種出身是不帶銀子的,有人會負責,或是店家直接和府里帳房結算,大額銀票可能會帶在身上,小碎銀是打賞用的,用不著他們出手。

「高門大戶的作風。」剛好走過來回報訊息的寧煜補充說明,他也是不帶銀兩的人,銀子沉,帶著銀袋不好走動。

事實上寧煜是嫌俗氣,讀書人帶金攜銀顯得財大氣粗,少了文人的風骨和氣節,也容易被人取笑小家子氣。

真正的豪門大家一出門是僕婢成群,少則七、八名,動輒數十人,還有侍衛護送,當主子的只需開口吩咐,其他事各有打理的人安排得妥妥當當,無須費心。

「可是拿人東西不給銀子就是不對,身為知縣更該以身作則,為百姓典範。」不可明知故犯,以為只是小事一件而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一起小事件也有可能引發大凶案。

「說得好,是讀過書的人,你是……」文人惜才,對于言之有物的人,寧煜都帶三分敬意。

「季姑娘唄!還用得著問,瞧那身形和說話的語氣還有第二人嗎?我還沒見有誰在小舅耳邊念叨而沒被他拍出去的。」說得興高采烈的顧寒衣渾然不知一張嘴又闖禍,某人的臉陰沉如墨。

「你倒是識人無數,戴著面具也能認出人。」還看身形?那雙照子不要了是吧!

「當然,季姑娘很好認,冷冷冰冰的氣質無人能仿效,我都跟她那麼熟……」咦!變天了嗎?怎麼感覺冷。

「你和她熟?」君無瑕森冷的將手搭放他肩上,看似不費勁的往下一壓,他當下矮了半截。

「痛痛痛……肩膀要廢了,小舅,我是你仇人嗎?居然下重手……」他要跟大舅、二舅告狀,小舅以大欺小,恃強凌弱,欺負可憐柔弱的小輩。

其實顧寒衣也不算弱小,他只比君無瑕小三歲,今年二十一,十五歲進了訓練最嚴格的虎賁營,去年三月才歸家,已是正五品神武將軍。

可惜一遇上他小舅立即打回原形,又從小兵干起。

君無瑕淡淡問︰「你跟她熟不?」

肩骨都快碎了,他還听不出話中的冷意就該回爐重造了!

顧寒衣連忙搖頭,「不熟、不熟,一點也不熟,她跟小舅你熟。」

話一說完,他肩頭驟地一輕,忙不迭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地離開,整個人抖如風中的葉子,邊顫邊埋怨寧煜、歐陽晉的見死不救,竟然不提醒他一聲,害他成了七月半的鴨子。

「小舅,蓮花燈……」不死心的趙琥見幾人要走,使眼色讓他的人上去取下,燈就吊在如意酒樓搭的燈棚上。

「顧小子。」君無瑕再次牽起季亞襄,頭也不回的走進人群。

「是,我來。」顧寒衣身輕如燕,踩空而上,兩手一捧就把燈取走,還笑嘻嘻地說︰「是你呀!平郡王,上次沒盡興,下回再打過……」

顧寒衣年歲與小舅相差無幾,雖然兩人之間差著輩分,可說是從小一起長大也不為過,他就是樂呵呵的小跟班,小舅做什麼他跟著做什麼,小舅不喜的人他一個白眼甩過去,拒絕往來。

所以君無瑕的脾性他學不到十成,至少也有兩成,舅舅是活閻王、活祖宗,外甥便是小羅剎、小祖宗,甥舅兩人是出了名的鬼見愁,若有不長眼的傻子撞上去是自尋死路。

福王家的小子便是傻不隆咚,打了大的來了小的,世子趙斷被打過一次就乖了,識趣地不往拳頭上撞,而老三趙琥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信打不贏這對甥舅,尤其是面對顧寒衣,趙琥簡直是屢敗屢戰的代言人,正面、偷襲、設計,耍陰招全用上了,照樣敗績輝煌。

趙琥被刺了這麼一句,臉色鐵青,看著顧寒衣捧著燈跑了的背影,眼珠子簡直要噴出火,恨不得把君無瑕這一群人全都燒成灰。

☆☆☆

「該死——」

福王府的別院書房中,趙琥一道掌風揮去,本就個頭不高的單瑞麟被狠狠搧了出去,他滾了幾圈,撞到掛了幅山水畫的牆才停住。

也許是賤人耐揍,他吐了口血後又爬起來,畏畏縮縮的弓著身子走得緩慢,像個糟老頭踩著牛步。

「還不給本郡王過來,磨磨蹭蹭做什麼,想再挨一巴掌嗎?」正在氣頭上的趙琥看什麼都不順眼,赤紅的眼燃燒著憤怒,似要將眼前的一草一木都焚燒殆盡。

「是,小的就來了。」他半跑半走的前行,絲毫不見受傷的樣子,比死而不僵的蟲子還頑強。

「你自個兒說說你還有什麼用,說奉春縣在你的掌控中,你卻不曉得新來知縣的底細,還當他是沒有勢力的軟柿子任人拿捏,你見過被柿子砸破頭嗎?」他便是其中一個,不僅遭打臉還被砸個滿頭包。

可惡的顧寒衣,忠義侯嫡次子,他絕對饒不了他!

不過一盞蓮花燈而已,不給就不給,他還不稀罕,叫人再做一個不就得了,憑他的身分一般百姓還不敢拒絕他。

可是那小子根本是故意的,專挑他痛腳踩!

先前在京城,顧寒衣那混帳找確,他不還手則已,一還手就被揍得更狠,幾次差點打斷他的骨頭,寧相的兒子在一旁拍手叫好,寧煜他也是識得的,只是他們不是一路人,認識歸認識卻說不上兩句話。

福王及家眷大多住在封地的王府內,兩、三年才回京一次,每次在京中的福王府約住個兩個月又回封地,幾個小主子雖說身分尊貴,卻和京里的權貴子弟沒多少交情,格格不入。

趙琥便是氣憤這一點,明明他是皇族貴冑、天之驕子,理應受眾人吹捧,眾星拱月般高高抬起,可君家甥舅一句話,巴結他的人立即避開,做鳥獸散。

「郡王爺息怒,你別動怒呀!小的被擺一道,原本也想打听他們的來路,可一個個蚌殼似的撬不開嘴,旁敲側擊、威脅利誘都不管用。」他是有點大意不錯,可說來也是滿月復心酸,有苦說不出,眼看到手的好處硬被拿走。

陳老爺的媳婦自縊案他從中得利多少呀!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他都已經拿到手了,馬上就要結案,船過水無痕,偏偏棺材就在城門口與新知縣撞個正著,還有季老鬼那閨女,簡直是一根難啃的骨頭,人家給她五兩銀子就驗尸。

五兩!他得到的是她的一千倍,五千兩吶!

早知道會壞事他寧可給她五百兩造假,讓這件事早早過去,如今陳老爺也不會怪罪到他頭上,說他辦事不利,要把銀子要回去,甚至連十萬兩銀子的贖命錢也要他出一半,鬧到最後,兩人幾乎要撕破臉,不歡而散各走各路,還撂下狠話︰走著瞧。

「那是你沒用,在自己的地盤還被人鑽空子,那是誰呀!京城的紈褲,你只要長點腦子就能把他哄得一愣一愣的,偏你懶得下功夫錯失良機。」趙琥語氣不屑,君無瑕會當官嗎?吃、喝、玩、樂,還比較在行。

君無瑕無所事事的胡鬧,鎮日招貓逗狗,種種令人看了嘆氣的行徑皆歸入紈褲,不正經和憊懶便是外人對他的印象,相較護國公的睿智、護國將軍的英勇,他顯得一無是處,是個廢物種子。

他唯一的優點便是他的長相,眼若寒星、玉容瓊姿、清逸卓絕的風華冠天下,無人能出其右的如仙臨塵。

可是在男人眼中,不能在沙場立功,文臣中博一功名,這樣的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比廢物還廢物。

趙琥說起君無瑕滿心的惱恨和鄙夷,卻不知他和其他人相同,看到的是君無瑕願意給人看的那一面,他真正的模樣和心計才能隱藏得極深,只有少數幾人知情。

不然他不知死過幾回了,君家的和他自己招來的仇人可不在少數,他的命相當值錢。

是紈褲也要分等級好不好,若有你說得那麼簡單,你怎會被揍得鼻青臉腫?

單瑞麟暗暗在心里奚落,嘴上卻是低聲下氣地賠罪,一邊說還一邊打自己耳光,「都是小的錯,小的太大意了,沒把這些人當回事,才會落得讓郡王爺受委屈,小的太不是東西了,沒辦好你交代的事……」

「好了、好了,這件事就當被狗咬了一口,誰也別再提起,省得煩心。」見他自打耳光打到臉都紅了,心頭煩躁的趙琥口氣不快的喊停,真要打出毛病他找誰辦事。

「是。」單瑞麟暗自竊喜,苦肉計奏效了。

趙琥坐回椅子上,皺眉問︰「那件事你查得怎麼樣,可有端倪,父王十分重視這事,要我找出事情的原因。」做得好,大功一件,若是出了紬漏,那就一並處理了,清洗干淨不留半絲痕跡。

「小的過了,是有點問題,可是不好說……」他話說到一半停住,故意吊人胃口。

「在本郡王面前允你直說。」趙琥擺擺手,他要的是結果,誰給他滿意的答覆便能得到重用,互蒙其利。

他假意遲疑了一下,小心的東張西望,這才說出下文,「小的懷疑是陳家搞得鬼,他監守自盜,中飽私囊。」

「陳家?」一個商賈敢把手伸得這麼長,連福王府都得罪?

「啟稟郡王爺,陳老爺不久前有個兒子遭流放三千里,知縣大人說了,十萬兩白銀免坐牢,陳老爺信了,果真拿銀子贖人,誰知大人說的免坐牢是流放,陳老爺損失一大筆銀子卻救不回兒子,因此想把虧空補回來……」

單瑞麟盡挑對他有利的提,絕口不提陳家對他有怨,還有幾分恨意,陳老爺認為在縣衙里一人獨大的單瑞麟能做主放了他兒子,可是卻什麼也不做,故意看他笑話。

他沒怪知縣大人拿走十萬兩銀子,反而怪罪單瑞麟「背後捅刀」,他和他大吵了一頓,說了不少難听的話。

「何以見得是他?」總要有個理由,銀子人人愛,可是要有命才能花,若是死了只有一壞黃土。

單瑞麟壓低聲音道︰「因為那里大多是他的人在看守,也是他安排運送的路線,若不是他,小的猜不出是誰走漏消息,畢竟連小的也不知哪一日要運走銀子,知情者只有他一人。」

趙琥一听,若有所思的頭一點,「他的確嫌疑最大。」

「那郡王爺的意思?」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趙琥哼了一聲,「還不到時候。」

雖然君家甥舅不算什麼阻礙,他也不認為兩個草包能影響父王的大業,可在那兩個人面前他還是不想搞出太大的動靜,不知為何,他總覺和他們相克,遇到這兩人總沒好事,每回吃虧的都是他。

單瑞麟略微失望的干笑,「郡王爺,快刀斬亂麻,以免夜長夢多,若是有一點閃失,這事難善了。」

「讓我再想想……」陳老爺的財產可不少,平白丟掉會下金蛋的母雞實為不妥,父王說過能用且用,榨干最後一滴血為止,「對了,之前墜樓的那個人是我們的人吧!」

他懷疑被黑吃黑了,有人暗中動手腳。

單瑞麟一听,神色微怔。「這……小的沒瞧清楚,滿臉是血面目全非,面朝下往下墜落,只怕整張臉也毀了吧!誰看得出此人是誰。」

「去出這人是誰,不能讓君無瑕那群人搶先一步。」他心里很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單瑞麟敷衍地應了一聲,以他的身分要查不難,衙門的文書一向由他經手,只是萬一被這個好似很難惹的縣太爺盯上……

單瑞麟決定打探一下,「郡王爺,小的有一事不解,知縣大人是何身分,為何瞧你對他頗為忌憚,還喊他小舅。」

君太後和護國公一家是姓君,但姓君的天下不只一家,總不會真攀扯上關系?

平日機伶的單瑞麟也有犯糊涂的一天,趙琥只差沒明言了,他還沒猜中。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京里的貴人離他太遠了,他待在奉春縣這種小地方就頂天了,不無自負,哪會想到什麼太後、護國公,他這輩子連京城近郊都沒去過,活生生一只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

面子掛不住的趙琥臉一沉,「不是忌憚,是厭惡,他這人旁的本事沒有,壞事的本能無人敢和他搶第一,他就算只站在那兒看著,事兒就成不了,天生的害人精。」

他有切膚之痛,讓他恨得牙癢癢卻拿人沒轍,君無瑕的靠山太多了,根本不曉得「怕」為何物,一有事便有人跳出來維護,倒楣的永遠是不識金瓖玉的別人。

反正錯的人不是他,君無瑕做得每件事都是對的,連皇上也說︰「朕的小舅就是頑皮,各位別見怪,他沒長壞心眼,只是好玩而已,朕看他挺好的。」

將一名光祿寺大臣之子的腿打折,還拆了欽天監佔卜問卦的問天台,這叫挺好的?

皇上的偏心有目共睹,連父王也一再告誡少與這人為敵,他雖庸碌無為卻有著逆天氣運,運氣好到叫人氣結,若是與他糾纏不清反而是討不到便宜,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我們……是不是該離他遠一點,那件事……不好辦……」單瑞麟小聲的說著,但心中不以為然,光是一個知縣大人能有多大作為,這可是福王的封地,由不得他撒野。

富貴險中險,若是怕這怕那的還成什麼大事,郡王爺太小心翼翼了,風一動疑有暗鬼至。

趙琥想了想,搖搖頭,「暫時先按兵不動,那批剛熔鑄的銀子給本郡王藏妥當點,再有缺金少兩唯你是問。」

陳老爺偷采的銀礦是要上繳的,在福王的地盤上發生什麼事又怎麼瞞得過這頭大蛇,是得了福王的允許才有銀礦的開挖,所得的銀兩八成運往福王府,余下才由陳老爺和單瑞麟平分,此事暗中進行了約一年。

銀礦還在,可送到福王爺手中的銀子卻一次比一次少,最後一次少了近萬兩,福王便派了郡王兒子查明此事,是有人暗中私藏還是出了內賊,查到了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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