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花廳,回到了自己的跨院——皇帝賜的這棟宅子雖然是一連三進的建築,但衛東風身為一品將軍,當然不可能跟他的兄弟佷子一樣住連間房。
三進有個小跨院,前後各有幾步路的小花園,種植著幾棵常綠喬木,一間大屋以多寶格分成內外間,內間旁兩個耳房,以堂堂一品將軍來說,是住得寒酸了,但衛東風生性高潔,自然就是這樣。
李福熙這個歷史系的學生穿書而來,真是事事新鮮,沒想到自己鑽研了兩年多的歷史,會這樣住進古房子。
看看,這跨院用的是榆木梁柱吧,建築史的講師有說過,榆木除了花紋漂亮,主要耐濕,最適合南方氣候了——這南巢國要說起來,大抵也是現在廣東一帶,氣候濕熱,用榆木最好不過。
回到院子,李福熙先讓自己的人給衛東風磕頭。
南巢國有規矩,公主出嫁隨夫,所以春來,紫珠,玉竹是拜見大將軍,不是拜見駙馬——重男輕女的南方小國,公主並不是很值錢,沒有駙馬之稱。
衛東風給了一人一個荷包,不大不小,李福熙目測也是一兩銀子。
然後衛東風這邊就簡單了,一個楚嬤嬤,還有個小廝叫做平安,李福熙也給了各一個荷包——齊皇後說了,衛將軍正直不阿,方正不苟,衛家過得一般,她這個公主也不宜太過鋪張,不然是給丈夫難看。
李福熙懂,男人自尊比天高,妻子不能越過丈夫去。
楚嬤嬤笑說︰「公主進門,萬事大吉。大將軍什麼都好,就是沒兒子。老奴這幾個月都在念《祈子經》,盼公主能給大將軍生下一個兒子。」
李福熙心想,沒想到衛家除了衛東風外,第二個會說人話的是個嬤嬤,于是笑著說︰「我初來乍到,嬤嬤多提點提點。」
楚嬤嬤趕緊彎子,謹慎回話,「老奴不敢。講到提點,老奴倒是想到一事,毛姨娘吩咐了,讓大將軍下午帶公主去求子觀音廟上香,添個香油,好讓菩薩早點賜下香火。毛姨娘最心心念念,就是大將軍的兒子。」
衛東風點點頭,「既然毛姨娘如此掛懷,我們就去一趟,好安她老人家的心。楚嬤嬤,你去跟毛姨娘說一聲。平安,準備馬車,公主換件外出服,我們這就出發。」
李福熙喜孜孜的入內間,紫珠連忙打開箱籠挑外出服飾。李福熙看著黃銅鏡,自己慢慢被妝點起來,她現在出門可是一品夫人,要是沒遇上認識的人就罷了,萬一遇上,自己卻打扮得不合適,那是丟衛家的臉。
衛家並不富裕,她這新婦拜見不能太過慎重,不然顯得格格不入。
外出不同,尤其求子觀音廟那種地方,隨時會遇到個太師夫人,殿中少監夫人,大都督夫人,如果自己太素,會害得衛東風被說閑話。一品大將軍娶了公主,公主頭才兩支金釵,丟人哪。
春來笑咪咪的,「公主戴紅寶真好看。」
李福熙也覺得不錯,這一套頭面十二樣式,戴上六件已經算很隆重,除非是要入宮,不然不會十二件全戴,「紅色挺吉利。」
春來點頭如搗蒜,「是吉利啊,皇後娘娘對公主是挺好的。這些頭面都是內造之物,外面有錢也買不到,這套紅寶頭面,金婕妤要了好久,皇後娘娘也沒給。」
李福熙笑說︰「將來給你許婚,我從里面挑一套送你。」
春來大喜,「奴婢謝過公主!」
紫珠突然一笑,然後玉竹也笑了。
春來一下紅了臉。
李福熙奇怪,「笑什麼。」
玉竹憋得臉紅,「奴婢不敢說,春來姊姊要生氣的。」
李福熙更好奇了,「說,本公主命令你說。」
「那奴婢就說了,春來姊姊別怪奴婢多嘴。」玉竹噗的一聲,顯然很樂,「剛剛我們在跨院前等大將軍跟公主回來時,大將軍那叫做平安的小廝拿了花生糖給春來姊姊,春來姊姊吃了。」
春來大急,「我以為這是主人家大婚後給下人吃嘴甜的,公主別怪奴婢。」
李福熙的八卦雷達哩嗥啤的響起。哇喔!這平安動作真快,可能昨天第一眼看到春來,今天就開始討好了。
平安能當衛東風內宅的左右手,應該也不差才是。
看看吧,要是兩人互有意思,那就讓他們成親。齊皇後說了,春來跟她出嫁,不用等到二十四歲才婚配。
想想倒有點羨慕春來了,哪像衛東風啊,對她沒有半點溫柔。昨晚新婚事業是為了交元帕,今天也是為了遵守祖宗留下來的規矩,連要去求子觀音廟繞繞,都還是毛姨娘交代的。
李福熙看著春來,圓圓的臉龐,討喜的模樣,一看就讓人覺得舒服。所以雖然沒被選為嬪妃,齊皇後還是挑了入宮當陪伴,並且讓她跟菲儀公主為伴,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歡,是不會把她跟親生女兒放在一起的。
感謝齊皇後,她李福熙也很喜歡春來——跟趙如玉長得一樣,李福熙看到她,就覺得親切。
趙如玉也有看《衛東風傳》,可是她沒自己這麼著迷。
她們曾經聊過這部小說,趙如玉說,這小說什麼都好,但如果加上一些男女糾葛會更精彩,譬如說讓西庫公主跟衛東風來上一段,又或者衛東風有個少年夢,等他成名後才發現少年夢還在等他,不然也得安排一個青樓知己啊。很多男性向小說的男主角都是粉紅知己滿天下,衛東風這樣恪守男德,少了那麼一點意思。
李福熙大喊喔不不不不不,就是恪守男德才有想像的空間!如果衛東風在這里一個女人,那里一個女人,那《衛東風傳》就會變成普通的男性向小說,而不是頂級的男性向小說,男性向小說男主角的英明神武不應該只在床戲的描寫,衛東風在戰事上的表現已經足以證明他的出類拔萃。
而且如果衛東風有很多女人,還有很多床戲,那就變成普通的十八禁小說而已了,那她才不會看。一樣要看十八禁,她不如看愛情動作片,有聲音,有劇情,有畫面,女優還很美,看什麼男性向小說!
唉,她想念趙如玉。
自己魂穿書中的帝女,不知道現實生活中的她肉身是怎麼了?昏迷在圖書館嗎?要多久才有人會發現她?送了醫院之後呢?
算了,反正也沒人會擔心她,她沒有家。
最擔心她的人應該是趙如玉。
李福熙想說她很好,正在經歷一場大驚奇。如果能回得去,一定會細細的把遭遇都寫出來,如果回不去,她想把她的一切都送給趙如玉。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經過半小時的車程,終于到達目的地——求子觀音廟。
李福熙讓衛東風牽著下了馬車,熙熙攘攘,游人如織。廣場兩側擺放了上百盆的風信子,奼紫千紅,春陽照射下十分壯觀。
李福熙覺得意外,忍不住哎了一聲。
衛東風自然是听到了,自己的新妻,雖然不是很滿意,但兩人注定要白頭偕老,他不介意關心她一點,「怎麼了?」
「這花我只在書上看過。」李福熙自然不敢說,風信子印象中是歐洲花朵,怎麼會跑到中國古代來。
「這是異域商人進貢的,從西南國家來,一睫上百蕊,象征多子多孫。」衛東風狐疑的看著她,「你是太常博士家之女,怎麼連這都不清楚?」
李福熙可是個小機囊,面色不改就說︰「未婚姑娘不上求子觀音廟的,所以我只听說過,沒親眼見過。」然後又伸出大拇指,「夫君連這都知道,真是見多識廣,跟我們後宅婦人完全不相同。」
衛東風心想,太常博士好歹是書香門第,怎麼這閨女像個小潑皮?可是春陽融融下,看她一臉嬌憨,滿臉欽佩,身為男人又覺得心情好了些,「進殿吧。」
這回,沒讓李福熙走他後面,而是放慢了腳步,讓她可以並肩而行。
李福熙當然是發現了,內心喜孜孜,心想馬屁真有用,以後她就天天拍衛東風馬屁。
兩人拜了菩薩,又上了香,添了些香油。解詩簽的師太知道兩人是新婚夫妻,來求子,笑咪咪的給了李福熙一串菩提。
李福熙慎重的戴上了。她喜歡孩子,喜歡衛東風,想到以後會有兩人血脈的小人兒,她顯得很高興。
楚嬤嬤笑說︰「公主這樣就對了,老奴看得出來公主也想要孩子,菩薩有靈,會賜福給公主的。」
玉竹奇怪,「楚嬤嬤,想不想要孩子,臉也看得出來?」
「看得出來。」楚嬤嬤連忙點頭,「公主看著菩提串滿是笑意,若不是真心想要孩子,不會那樣的,老奴恭喜大將軍。」
李福熙覺得好笑,他們昨天才成親呢,現在就恭喜,「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了,日後我日日抄寫《祈子經》,看看菩薩能不能早點賜下一子半女。」
衛東風心里又好過一點了,其華公主還算懂事——也不能怪他對新妻有成見,實在是公主跳湖太讓他沒面子了,且傷自尊,所以他當然不可能馬上對她很好。他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會有情緒。
幾人出得大殿,就見平安拿著一串糖葫蘆跑到春來面前,「春來姊姊,這求子觀音廟的糖葫蘆最是酸甜不過,我買給姊姊吃。」
春來漲紅了臉,「我不吃。」
「很好吃的。」
李福熙見春來連耳朵都紅了,但又不是討厭的樣子,分明是早上玉竹跟紫珠打趣她,她害羞了,于是伸手從平安處接過,親自遞給春來,「這是平安的好意,嘗嘗。」
春來不敢拒絕公主,趕緊雙手接過,又羞又喜。
平安是老實人,見春來吃了,樂呵呵的笑著。
衛東風帶著李福熙跟幾個下人走到圍欄處,眺望遠邊山景。雖然春陽暖暖,遠山卻是雲霧繚繞,看起來十足有水墨畫的意境。
李福熙覺得真美,台北實在太擁擠了,大樓林立,她都數不清多久沒看到這樣心曠神怡的景色。
李福熙突然看到一個奇怪的景色——山徑途中,有人想上來卻被攔阻。
而且看樣子不少,大概有上百人,老老小小都有。
她拉拉衛東風的袖子,「夫君看。」
衛東風皺眉,「這求子觀音寺乃是眾人所有,誰這麼大膽敢攔路不讓人上來?平安,你去問問怎麼回事。」
平安連忙去了。
衛東風跟李福熙位在山頂寺廟,踏著青磚地,遠邊有風景,但就在山途中央,有人被攔住不準上山。
李福熙心里不痛快,「人應該生而平等,寺廟又不是收錢之地,那些人為何在中途攔人,難道上香還要分三六九等嗎?」
衛東風沉著聲音,「我既然看到這等不平之事,自然不會不管。」
李福熙听了心里才好過點,「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為官者替百姓著想,這樣國家才能永固康泰。這不知道是什麼人的意思,不讓人上山拜佛實在是太過分了。」
不一會,平安氣喘吁吁回來,「大將軍,公主,那些人是南蒲國的人,因為南蒲帝對中原的大瑞國稱弟,願意歲供十萬兩以換取大瑞國不動武。南蒲國又不是富庶之國,哪來的十萬兩,只好加重稅金,百姓苦不堪言,一些南蒲國人听說我們南巢國安居樂業,于是想來求個生存,到了京城已經盤纏用盡,求子觀音廟香火鼎盛,所以過來乞討一些銅錢。廟方人員怕他們打擾了香客,所以派人在路中攔截,不給上來。」
李福熙一臉生氣,拔下手中的菩提串就往遠山丟過去。
楚嬤嬤大驚,「公主!那可是寺中師太所贈。」
李福熙怒道︰「寺廟中人沒有半點仁慈之心,這樣的人送給我的菩提子也不會保佑我早點得子,我不要戴了!」轉而又對衛東風說︰「將軍可有辦法幫幫他們?我看他們中間還有好幾個抱著小娃,大人可以頂兩天不吃,小娃不行哪!」
衛東風冷臉,「公主說糊涂話。」
平安硬著頭皮,「大將軍一個月的俸祿也才四十兩,供不了這麼多人吃喝,何況這只是南蒲國難民中的一小部分,其他地方還有成千上萬的南蒲人想在我們南巢落地生根哪。」
李福熙一怔,心里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低下頭,「是我失言了。」
想到自己穿越到書中,是個好身分,不但有著公主稱號,還嫁給自己崇拜的英雄人物,萬一自己是穿到農婦身上怎麼辦,種田很辛苦。萬一自己是穿越到難民身上怎麼辦,難民沒有家可回。
因為自己也是從其他地方過來的,所以對南蒲難民特別有感觸。但平安說的也沒錯,衛東風不收孝敬,也不巧立名目收賄,一品的月俸就是四十兩,養衛家那四十幾口人都捉襟見肘了,何況這成千上百的南蒲難民。
衛東風見她難過神色,原本對她沒好感的心情有了一些改變。太常博士家入京百年,這樣門第的小姐能體恤難民,也不容易了。
自己又能為這些難民做什麼呢?
衛東風雖然是新婚的一品驃騎大將軍,但由于南巢國四面皆敵,皇帝怕他成親後沉溺溫柔鄉,所以不過第三天就派口諭來,讓他上朝。
春來心大,忍不住說︰「皇帝怎麼這樣呢,就算公主不是親生的,但都喊皇帝一聲父皇了,總得對公主多點疼愛。我們南巢官戶娶妻,是半個月不用上朝的。」
李福熙心想,哇喔!這秘書丞家不知道怎麼教女兒的,教出春來這樣的性子,連皇帝都能說上幾句。
一邊覺得春來膽大,一邊又覺得春來這脾氣真贊。
什麼話都講,總比什麼話都不講來得好。
李福熙感謝齊皇後,春來講話無所畏懼,紫珠跟玉竹也是活潑的性子——三人本都是選秀的官家兒女,要在宮中待到二十四歲才能出來嫁人。現在跟著其華公主出宮,齊皇後給了恩典,可以在其華公主的允許下婚配,讓三人如何不喜,對這個七品門第出身的公主自是更加忠心了。
玉竹笑說︰「皇帝看重大將軍是好事,我們南巢國以夫為天,這樣公主外出行走,也十分有面子。」
紫珠跟進,「奴婢也這樣覺得,奴婢的哥哥是九品校書郎,上不上朝,只怕皇帝都沒發現。嫂嫂總抱怨宴會時,自己被排在最角落,有一次更扯,司竹監家宴客,嫂嫂持帖上門,沒想到司竹監夫人忘了安排嫂嫂的位置,但怎麼辦呢,人家是正七品夫人,嫂嫂不過九品夫人,只能陪笑了。我們南巢國女嫁隨夫,現在要大將軍有出息,公主才能獲得敬重。」
春來點頭如搗蒜,「紫珠說得對,公主現在嫁給我們南巢的大英雄,門當戶對,不知道多少名門貴女心生羨慕,公主只要早點生下大將軍的嫡子,福氣還會跟著來呢!」
李福熙心有同感,自己雖然是穿書,不知道這是真實發生還是一場夢境,但無論如何總要好好過啊!
衛東風,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我,接連三天滾床單,也是因為想要孩子。不要緊,我總能讓你對我心動的!
李福熙想到自己的優勢,馬上覺得信心滿滿。她是沒談過戀愛,但她上批批踢跟Dcard啊,她還看了好多韓劇日劇,她有充足的戀愛理論,現在就是實踐理論的時候了。
首先呢,得展現自己賢慧的一面。
她對做家事沒興趣,但對烹飪的興趣一直很高,非常喜歡看廚藝節目,也會自己動手做。就讓她這個現代人做一下二十一世紀的料理,小跨院院里剛好有種植香水檸檬,現在正是時節,就讓衛東風開開眼界。
說做就說,李福熙換了身俐落的衣服,在院子摘了兩顆果子,問了楚嬤嬤廚房在哪。
楚嬤嬤心想,公主要洗手做羹湯,很好啊!只要夫妻和睦,孩子很快就會來,于是笑咪咪的帶路了。
兩個廚娘正在休息,說著自家老伴的閑話,見到楚嬤嬤來,連忙起身。
比較胖的陪笑說︰「楚嬤嬤怎麼自己過來了,要什麼吩咐一聲就好。」
「就是。」瘦廚娘說︰「楚嬤嬤什麼身分,怎麼親自來廚房一趟。」
廚娘地位低,沒資格拜見公主,自然不認得李福熙。在她們眼中,專門服侍大將軍的楚嬤嬤已經很大了。
楚嬤嬤對李福熙笑容可掬,但對廚娘可沒有什麼親切,「這是其華公主,要用廚房,你們快點進去收拾一下。」
胖瘦廚娘大受驚訝,廚房可是油膩之地,公主怎麼來了,但兩人也不敢多問。
胖廚娘地位比較高,趕緊說︰「廚房很干淨的,老夫人吩咐過,每餐煮完都要用皂角水擦一遍,咱們都有乖乖听話。」
李福熙看不得兩個五十幾歲的人戰戰兢兢的樣子,「沒事,我就過來煮個東西,不用害怕成這樣。」
瘦廚娘聞言,抬起頭看了這個傳說中的大將軍夫人一眼,又慌慌張張低下頭,心想這公主可美了,難怪這樣驕縱,嫁給驃騎大將軍多大的福氣,居然要委屈得跳湖。
李福熙穿書月余,已經充分讀懂這種眼光。心里想,衛東風可真太憋屈了,人人知道其華公主寧願跳湖也不願嫁之,一個定國安邦的大將軍要遭受這種指指點點。唉,衛東風,我會對你好的。
于是進了廚房,問清楚面粉在哪,糖在哪,各種鍋碗瓢盆各取了要用的。
廚房窄,李福熙覺得人多不方便,把她們都趕了出去。
她打算做水果蛋糕。
香水檸檬古稱枸櫞,《郁離子》有梁王嗜果的篇章,提到梁王吃枸櫞的故事,香水檸檬在中國已經是幾千年的存在了。
單吃當然不好吃,古人種植在院中多是為了聞香,不是用來食用,但李福熙作為現代人,知道怎麼烹制,香水檸檬加在甜點中,那可是非常的美味。
第一個做出蛋糕的人,也沒用發粉。第一個做出女乃油的人,也沒有攪拌器。
李福熙很喜歡的一個影片拍攝者專門做這種食物,她當然也試驗過了,攪拌面粉時小心點,不要出筋,烘烤小火,低溫,那就行啦。
檸檬糖霜蛋糕算入門款,不難。就算失敗了,她也可以說原本就是長這樣子的,南巢國有誰能反駁她。
要說什麼不好,就是這身體有點虛弱,她女乃油都還沒打發,已經手瘦,身體的主人太養尊處優,缺乏鍛鏈。不像她,每天重訓四十分鐘,身材穩縴合度可美了……哎,這身體真的太菜,手好酸喔!
不行,她要克服手酸,她好不容易嫁給衛東風,她非得讓他也喜歡自己不可——李福熙還以為自己這輩子就只能跟二次元人物談戀愛,沒想到自己最喜歡的二次元人物實體化了,而且她越看他越喜歡。
成親已經是事實,他倆的身分也不可能和離,要過一輩子呢,她總能磨得他回心轉意,讓他掏出真心。
不怕不怕,歲月悠長,慢慢來。
終于揉好面團,李福熙不會用大灶,喊了胖廚娘進來幫忙,說明了要小火,胖廚娘連忙把灶門關上,火一下小了。
就這樣,不到一刻鐘飄出雞蛋甜香。
胖廚娘聞聞,想問又不敢問。公主何等尊貴,豈是她這個粗人可以搭話的。
李福熙沒用過大灶,時間上只能抓個大概,掀蓋,起鍋,剛剛烤好的檸檬蛋糕一下子飄散出香味。
她看著蛋糕,心想還不錯啊,不會太濕,也沒有縮水,接下來放涼就好。
廚房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
「哎喔,九小姐怎麼過來了?」楚嬤嬤的聲音。
李福熙心想,九小姐?那不就是衛盈?
那日只見過一面,覺得這女孩膽小過甚,自己以後可得好好教她。生而為人就不容易了,父親還是四海聞名的大豪杰,她應該過得更有自信。
「楚嬤嬤,這是什麼味道?」衛盈發問。
李福熙覺得有點高興,至少這孩子還是有點好奇心的,可能就是生長環境被壓抑住了,日後只要自己好好引導,必定能讓她敞開心房。
于是走出廚房,笑著喊她,「盈兒。」
衛盈見到嫡母,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她是被香味吸引而來,想著廚娘又做出了什麼,卻沒想到公主嫡母會從骯髒的廚房出來。
衛盈是庶子的孩子,母親張香娘又是在月中虛弱過世,被說八字帶衰,她的出生並不受到衛家期待。衛家上上下下四十幾口人,真心對她好的只有親祖母毛姨娘,至于父親長年不在府中,她雖有孺慕之情,但親子感情疏離也是事實。
今年八歲,父親終于要續弦。她也想過嫡母會是什麼樣的人,大伯娘汪氏說,新嫡母可有錢了,是個公主,盈兒日後可以多跟嫡母要錢。要是自己花不完,分給幾個從兄也很好啊,俊杰從兄跟志銘從兄都需要銀子。
二伯母柳氏說,嫡母進府後會生很多孩子,等你爹有了嫡子嫡女,就不稀罕你了。毛姨娘也會更寵男孫,你啊,不值錢嘍!
衛盈心里忐忑,但又找不到人說,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下午在房中繡花,春風中夾雜一絲甜香,剛開始還隱隱約約,後來逐漸香濃。
她不過八歲孩子,衛家又不是什麼書香門第,沒有好好教導過她,自然是忍不住的,跑過來看看,卻沒想到是公主嫡母在操持,內心一下子不安起來,大從姊衛娥說,讓她自己識相點,不要出現在新嫡母面前,因為沒有哪個新婚妻子會想看到前妻的孩子。
衛盈見到公主嫡母,想起從姊衛娥的話,內心一下慌了起來,「我……我不知道是母親在里面,我……這就走。」
李福熙自然不知道衛盈听了那麼多閑話,在她心中,衛盈就是衛東風的孩子,她身為新婦,自然得替他好好照顧。衛盈是庶子之女,就算是大將軍唯一的親閨女,想必在這個家也有她的為難之處。
八歲的孩子,父親長年在外征戰,母親又因為生自己過世,想也知道她會遭受什麼,小小年紀就郁郁寡歡。
李福熙笑說︰「母親做了新點心,盈兒要不要嘗一嘗?」
衛盈想吃,但內心又忘不了衛娥說的話,小孩子誠實,糾結一下子出現在臉上了。
李福熙笑著跟她伸出手,「來母親這邊。」
母親!
衛盈的臉一下亮了起來。她想要母親,瞬間忘了大伯母,二伯母,大從姊的話,走了幾步,握住母親的手。
李福熙帶她進了廚房,蛋糕已經放涼了一下,李福熙淋上檸檬糖霜,切了一塊,讓衛盈直接拿著吃。
蛋香,糖香,面粉香,還有香水檸檬的味道。衛盈第一次吃到這麼松軟可口的點心,只覺得好吃得不得了!
李福熙見她吃得香,內心也高興,「盈兒喜歡嗎?」
「喜歡!」
「母親教盈兒做好不好?」
「可以嗎?」衛盈眼楮睜大,意外又期待的樣子。
她听毛姨娘說過,每個姑娘家都有一些壓箱手藝,或者刺繡,或者廚藝,這些都是自己的壓箱本事,除了女兒,不會輕易傳給人的。就算是女兒也得看,親一點的多傳,要是生產時讓自己受苦的女兒,恐怕就得不到母親的手藝。
那個下午,李福熙在廚房教衛盈怎麼做檸檬蛋糕,如何揉面不出筋,如何打出鮮女乃油,然後是最艱苦的檸檬糖霜,用打泡機都要五分鐘,純手工真的很累人啊。
只能說衛盈傳承了衛東風的好基因,小小人兒打到都出汗了,一句抱怨也沒有,等到終于轉換成檸檬糖霜,衛盈臉上出現符合她年紀的笑意。
李福熙不吝贊美,「盈兒可真厲害,這糖霜做得不比母親差!」
衛盈害羞,「謝謝母親教導。」
等衛盈做的蛋糕倒模,放涼,淋上檸檬糖霜後,已經接近夕食時分。
李福熙笑著說︰「切一半去給毛姨娘可好?另一半就孝順嫡祖母。」
衛盈睜大眼楮,「可以嗎?」
「當然可以。」
衛盈開心,眼神出現閃光——她知道毛姨娘出身低微,而且姨娘是下人,不能入大雅之堂。大從姊衛娥一直跟她說,公主入門,婆婆只有衛老夫人,毛姨娘算個什麼東西,公主不叫她去洗腳已經是看在衛將軍的分上了,別想公主孝順毛姨娘。毛姨娘也別以為自己生了兒子就多了不起,按照祖宗理法,兒子是衛老夫人的兒子,跟毛姨娘沒有半點關系。
八歲的衛盈听多了這些話,信以為真,以為公主嫡母真的不會尊重毛姨娘,現在听得公主嫡母說要把自己做的檸檬蛋糕切一半過去給毛姨娘嘗嘗,內心說不出的喜悅。兩人先把一半的檸檬糖霜蛋糕送去給衛老夫人,衛老夫人當然沒有驚喜,不是親媳婦,不是親孫女,做出來這白白的東西又有什麼好稀罕。
其華公主如果真的是出自齊皇後月復中的皇室公主,她當然會好好對待。但人人都知道她是太常博士家的女兒,朝堂上才七品的文官,自然對她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
李福熙也不介意,反正她也不尊敬衛老夫人,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就好——她當然知道自己只要拿一個頭面來孝順衛老夫人,衛老夫人馬上會對她很親切,但她不要。
那些首飾都是她的資產,以後等春來,玉竹,紫珠嫁人,她會送上一套給她們當嫁妝,至于衛老夫人,那就免了吧!
然後又端著剩下的半個去毛姨娘的房中。
毛姨娘對衛盈那是笑得親切,但對李福熙就沒那樣的好臉色。
李福熙經過幾日思考,已經知道原因,說穿了就是原主跳湖的事情,太讓衛家丟人——就算一品門第又怎麼樣,底蘊不深,連太常博士之女都不願意嫁。
毛姨娘可是親婆婆,李福熙陪笑說︰「那是誤會,毛姨娘不要放在心上,我以後會好好跟大將軍過日子的。」
毛姨娘只是下人,李福熙自稱「我」,而不是「本公主」,已經是很給毛姨娘面子了。
毛姨娘是鄉下村婦,十六歲被賣給衛家幫忙傳宗接代,只有衛東風一個孩子,主人家去得早,她日夜刺繡換得銀子給自己親兒子讀書,後來兒子打算從軍,她也是只有支持,她的想法很簡單,兒子好,我就好。
先前沒給其華公主好臉色,當然是因為她讓衛家沒面子。可是現在看她一個公主紆尊降貴討好自己,內心又好過了點。
要說李福熙有什麼好,就是心理素質比較強大,「毛姨娘,你吃吃看這檸檬蛋糕,這可是盈兒親手做的。」
「是嗎?」毛姨娘對衛盈自然是疼愛的,「那老奴可要嘗嘗。」
衛盈笑咪咪的。
毛姨娘很捧場,把半個檸檬糖霜蛋糕都吃完,還滿嘴夸贊。
這其華公主好像還行,這什麼檸檬糖霜蛋糕香香甜甜,她從沒吃過,衛盈沒有生母,汪氏跟柳氏自然不會把手藝傳給她,直到八歲才終于有了傍身的廚藝。
李福熙模模衛盈的頭,笑說︰「我還會好多菜色,日後都會教盈兒的。」
毛姨娘听了高興,「老奴多謝公主大度,九小姐快點謝謝嫡母。」
衛盈有點害羞,「謝謝嫡母。」
「毛姨娘。」李福熙見氣氛融洽,掐準時間開口,「我見大將軍的跨院中除了枸櫞,旁邊還有一棵樹上結著紅串果子,那是從哪買來的?」
衛東風征戰的日子,毛姨娘可是天天去打掃小跨院,對小跨院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枸櫞旁邊不就是紅野果,于是道︰「那是紅野果,不是買的,是我們家鄉移植過來的。大將軍種在院子中,是表示不要忘本。公主別看紅野果看著好看,根本不能吃,我們鄉下的地這幾年沒人種植,長了滿山的紅野果,老夫人說要長就讓它長,土地別廢了就好。」
李福熙眼楮一亮,「滿山都是?」
「是啊。」毛姨娘的雙手在空中畫了大圓,「前年老夫人帶著一家人回去祭祖,順便去巡地,發現都長了紅野果。真是,以前種植玉米,要死要活的才能種出來,這不能賣錢的紅野果倒長得快,都沒去播種呢,幾年就長滿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