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瓔起得很早,本以為那鍋牛肉湯可以撐個兩三天,沒想到它受歡迎的程度超乎想像,于是迅速被消滅。
天剛泛起一抹魚肚白,慕容羲已經給幾畝田地施肥翻土澆水,平日里時間充裕,他可以打兩套拳再出門,不急著用早膳,但今天他正式入學,早飯必須提前,因此子瓔一大早就進廚房。
打著呵欠走出房間,昨晚她熬夜給慕容羲做後背包,前後三層,能收納很多東西。
她的心情很像送兒子上幼兒園的新手媽媽,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收進去,若有必要,她不介意縫一套被褥枕頭,讓他帶過去中午休憩用。
為讓他進學,她真是操碎心,直到上床還想著要準備什麼點心?想著想著漸漸入眠,布丁、餅干、面包、雞蛋糕……各類甜點在她的夢里鑽進鑽出。
醒來後,滿腦子的糖。
她開始想像他步入男主大道,想像他夢想成真,到時……分道揚鎌?
突然怔忡、頓住,理所當然的事卻像銀針扎心,不舒服極了。
這份難受不合理,因為是必然的結果,沒道理疼痛揪心。
她抱男主大腿,目的是成就未來的自己,眼看計劃順利進行,她應該興高采烈、成就非凡才對,怎麼會是難過?
她很棒的呀,成就完慕容羲的故事,就可以著手另書「女主」秋子瓔的故事。
她既傲嬌又自我中心,絕不允許自己演炮灰女配,在穿越文中,她要從頭到尾耀眼奪目。既然如此……怔忡這種感覺太矯情。
揮掉多余情緒,她努力表現正常,鑽進廚房淘米煮飯,早上做個簡單的廣東粥好了。
大米入鍋,她到外面燒熱烤爐,再回廚房取蛋清、糖、鹽、面粉均勻攪拌,放入前幾天好不容易才搞出來的女乃油,做成面糊後放入杏仁碎攪開。
杏仁應該切片的,但沒機器可使,只能將杏仁搗碎。
鐵盤抹油,把杏仁面糊薄薄地鋪成小片,整整三盤放進烤爐後,再回廚房繼續煮飯。
慕容羲提著鋤頭回家,推開門就聞到濃濃的甜香。烤餅干嗎?太好了,他和瞿翊都熱愛甜食。
廚房里子瓔忙得熱火朝天,她邊看粥、邊煎蛋,還得往燒水的大灶里添柴禾,然而動作不見窘迫反倒行雲流水,彷佛像在跳舞的感覺。
你以為胖子跳舞很丑?錯!她不遲鈍,反倒白白軟軟糯糯像顆可愛的小團子,蹦來跳去俏皮優雅,看得站在門口的他目不轉楮。
匠人修繕屋子時,他覺得奇怪,兩人吃飯干麼壘出四口灶?現在方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廚房是她的舞台。
「回來啦?」打開木蓋,用手背試試溫度。「水溫剛好,可以洗澡了。」
「不必燒熱水,我在後頭用井水沖沖就好。」
「剛出完汗,用冷水洗漱對身體不好,口渴的話桌上有烏梅仙楂茶,馬上就能吃飯。」
「好。」他接受她的體貼,取來木桶提水回房。
待慕容羲一身干爽來到正廳時,桌上已有兩個青菜,一盤麻油姜絲荷包蛋,再加上盛在碗里放涼的廣東粥,又是頓讓人食指大動的好餐。
以前覺得吃飯是日常生活,是為生存不得不進行的活動,但現在他感覺吃飯是種幸福,熱熱的菜、熱熱的飯,還有人怕燙口,為他盛起放涼。
微微一笑,是真心實意的笑容,配上他完美無瑕的俊顏令人陶醉,她不知道會不會真的魚沉雁落,但如果她是鳥,肯定會被他的笑搞得忘記拍動翅膀。
非常具有殺傷力啊,她需要給心髒加上保護膜,才能得到較長保固期。
悄悄吐氣,子瓔假裝沒被美色所迷。「快吃吧,別去晚了,對寇老、夏老不好意思。」
「放心,還早。」
趁著慕容羲吃飯,子瓔回房拿背包,她的女紅還是很拿得出手。
「這是給你縫的背包,里面有三層,第一層有兩本我給你釘縫的筆記本,可以節錄重點、寫下疑問,事後復習或向師父提問,我怕毛筆寫不夠快,所以給你做了枝炭筆,時間太趕只能綁一層布,有點粗糙,暫時先用上,等有空我再做幾枝好點的。
「中間層我放筆墨硯台,外面這層有個小袋子,里面裝了手帕、草紙和萬金油,上課累了就拿萬金油涂在鼻下或雙鬢能夠提神。另外我還給你做了杏仁瓦片,放在食盒里,肚子餓就吃一點……」突然想起昨晚他和墨雨搶牛肉湯,連忙補上話。「不要小氣,跟大家一起吃,中午我給你送飯過去。我知道墨雨沒給你好臉色,別放在心上,人都要慢慢相處才會了解性情……」
她叨叨絮絮說個不停,但很奇怪呀,女人嘮叨很煩人,可他听著听著嘴角卻不由自主上揚,被人擔心的感覺挺奇妙,他喜歡、非常非常喜歡。
「我以為只有當母親才會嘮叨。」
對,她也這麼以為,適時閉嘴。「知道了吧,對你我太太太用心啦。受人點滴當涌泉相報,以後功成名就,自己吃肉別忘記給我喝點熱湯。」
他放聲大笑。「什麼熱湯?整鍋都端給你好不好?要是還不夠,以身相許行不行?」
以身相許?不行的,改變男主女主命運會被詛咒、會永世不得翻身,她沒有這等勇氣,豈敢奢望他的「身」,還是留待有緣人。
她笑而不答,端來早飯坐到他身旁,安靜把廣東粥吃完。
送他到門邊,臨出門時還是又嘮叨上了。「好好學習別怠惰啊,今天的努力是為了填明日的坑……」
然後她的碎碎念又成功引發他淡淡的、甜甜的幸福感。
大門打開,吳嫂子站在門外,手里提著一籃雞蛋。「公子早,秋娘子早。」
「嫂子怎麼來了?」
「我來送點雞蛋,二寶的事多謝秋娘子。」
二寶上回病過一場後,每到夜晚就咳嗽不止,看了大夫吃過藥卻始終不見起色,還是秋娘子在方公子那里听她提及,隔天給她帶幾枚藥丸,睡前用溫水化開喝下,二寶才能睡上安穩覺,這兩天夜里都不咳了。
「別客氣,小事一樁,街坊鄰居的,哪還送上禮啦。」
「哪有客氣,若真客氣就不會只送幾枚雞蛋。前幾天婆婆都急得想請道婆到家里來看看了,要是讓道婆上門,沒幾兩銀子可完不了事。」
又說上幾句吳嫂子才離開,子瓔看著雞蛋,笑得眼楮眯成線。
慕容羲皺鼻子不解。「不過是幾顆蛋,值得你那麼開心?」
她搖搖頭,比出食指,得意洋洋說︰「第一次。」
「第一次什麼?」
「送上門的禮物指定給我,以前也有人送東西,可都再三矚咐,指名道姓要給你。」她不以為然撇撇嘴,不明白他爆棚的好人緣怎麼就不在京城發揮?
「你這是嫉妒我?」
「是啊,嫉妒得光明正大、坦蕩俐落。」
「沒事,你盡力嫉妒,我心胸寬闊不會計較。」
他哈哈笑開,大步走出家門,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熱熱的,把他全身上下的毛細孔都給曬上,悄然無聲地融化他一身硬殼銳刺。
子瓔靠在門邊望著他逐漸遠離的身影,她很清楚,終有一天自己要對著他的背影告別,終有一天兩人交集將會歸零。
但是在那之前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先盡情享受這份溫情吧。
家搬了,方瞿翊正式成為隔壁鄰居。
他們把中間的牆打穿,兩家變成一家人,嚴重破壞子瓔的隱私權,但……
男主大腿要抱,男二的大腿更是非抱不可,因此即使滿肚子不樂意,她也只能含淚點頭,不過這也大大縮短她做飯送飯的路程。
沒錯,這是交換條件,她必須負責鄰居的一日三餐,幸好鄰居良心沒被狗吃了,除吳嫂子之外又雇用林嬸幫忙,否則光是三餐和男二的病,她的制藥大業非得停擺。
銀子對未來想要獨立的她,非常重要。
小米南瓜粥,三道青菜、蛋蛋加肉肉,以及三十顆豬肉餡餅送過去後,吩咐好林嫡中午要備的菜肉,她就回制藥室忙了。
子瓔預計先做出一批啟陽固精丸。
啟陽固精丸的制藥成本高,制作過程繁復,因此要價貴又限量發售,好幾個月沒給四合館送藥,怕是伍掌櫃要急得跳腳了。
她真沒想過啟陽固精丸會熱賣,東西再好也只是藥,好端端的沒事吃它干麼?可……約莫是天性吧,許多男人必須靠床上表現來證明自己的實力,于是它就熱銷起來了。
如果有時間她更想做一貫煎、小建中湯、玉屏風散、生脈散……等等治病良藥,可現實就是啟陽固精丸賣得又貴又好——有金銀這根紅蘿卜吊在眼前,子瓔哪能不低頭?
在熬好的藥湯中加入蜂蜜,濃濃的藥香散出去,最後一個步驟了。
「餡餅還有……」呂尊推門進來,連敲門的基本禮儀也舍了,難怪子瓔對隱私權喪失有滿腔怨恨。「咦,什麼味道?」
他大步上前,看見她正在攪一鍋新藥。伸出食指往鍋里插……
「別!」子瓔及時阻止,就算不考慮衛生問題,也要考慮手指的組織成分是蛋白質,踫到高溫也會煮熟的。
她取來竹簽,挖出一小坨給他,呂尊放進唇舌間細細品嘗,分辨當中成分,片刻後雙楮發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這是啟陽固精丸,你怎麼會做這個,誰給你的藥方?江坤嗎?」
「呃,算是。」醫術這種東西,她只能算在母親或師父頭上,總不能把中國醫藥學院推出來說項。
「太能耐啦,果然是我呂某人的小徒弟。」
听到小徒弟三個字,子瓔直想翻白眼,卻硬生生把眼給翻回來,為啥?沒種唄。
呂尊說他和江坤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朋友,比親兄弟更親,連褲子都可以共穿的兩個人,什麼東西不能共享?于是未經過認證同意,她就變成他的小徒弟,無端端多出長輩一枚。
這個善緣要不要結?當然要,未來他可是主持太醫院的院正,所有大夫的領頭羊,想吃這行飯,他的大腿肯定不能少抱。
不等子瓔開口,他自顧自說︰「你知不知道,之前四合館靠這味藥打遍天下無敵手,看得滿京城的藥堂醫館分外眼紅,問題是四合館的錢東家人品差透了,他賣藥只賣貴的,醫人只醫身分高的,好像只有貴人才能入他們的眼。」
「可憐平頭百姓進了四合館還要被轟出來,偏偏啟陽固精丸威名遠播,百姓傻吶,還以為有人大排長龍的醫館才是最好的。那個四合館,那個制藥的……真是害苦百姓,沒道德吶。」
呵呵,子瓔干笑,那個沒道德的,彷佛依稀是本人在下……她?
「既然你也能做出啟陽固精丸,那就跟師叔合作吧,師叔在京城也有間藥館,以後你做出來的藥通通交給師叔賣。」
「呃,可、以、啊。」反正她是買斷賣斷,和四合館沒有合約限定。
「你放心,師叔不會虧待你,利潤給你一半。好不?」
一半?四合館收她的藥丸,十兩一丸,卻轉頭賣五十兩,如果能分一半……二十五兩,嘴角不自覺上揚,大大的圓盤臉上烙著幸福And快樂。
「行,就照師叔說的辦。」
這聲師叔她喊得心服口服,認親大典到此正式成立,呂尊不但是她的師叔,還是親人、貴人、最愛的人,以後孝順養老看她的。
呂尊找來紙筆,笑得像尊彌勒佛。「口說無憑,我們立契。」
「這是一定要的啦。」
五成利潤耶,傻子才不簽,萬一哪天他反悔,哭都沒地方抹眼淚,于是她提筆豪邁落款。
呂尊滿意地看著她的簽名,吹干契書、細細摺疊、收進懷里。
他語重心長地拍拍她的圓肩膀。「小徒弟,啟陽固精丸是好藥,可惜世人都拿它當藥用,實在是暴殄天物。」
「對,它是養腎聖藥。」終于有人能夠了解它的珍貴!
沒錯,她的心血不應該只是四合館私欲的傀儡,太興奮啦,有它可以減少多少洗腎人口。師叔萬歲,愛你愛你愛你呦。
「所以咱們和四合館不一樣,我們要做的是濟世救人的大業。」
五成利潤成功激起她濟世救人的神聖。「師叔,我一定會努力的。」
「江坤真是收了個好徒弟,從今以後你要更勤奮,做出更多濟世救民的好藥,造福天下千萬百姓。」呂尊笑出一朵花,小徒弟讓人越看越滿意。
「我一定會的。」
「這藥咱們一丸賣五兩,在最快的時間內拼倒四合館,把沒有醫德的錢德福踢出京城……」
等等?有沒有听錯?賣五兩?她分一半,那是不是意味……她只能拿到二兩半?那她賺什麼啊,賺了個寂寞?
瞬間神聖被大雨澆熄,心透涼透涼的冷,她可不可以在造福天下百姓之前,先小小地造福一下自己?
「師、師叔,那個價錢我們可不可以再討論討論?」
「小徒弟,買賣的事你別操心,你只要專心負責制藥就行,剩下的師叔一手包辦。」
不要,她想參與行銷企劃。
呂尊輕拍她的肩,滿臉都是寵溺,這個徒弟他打定主意捧著寵著,誰都不能給她半點委屈受。「事情就這麼定了,一切有師叔在,你別擔心。」
可、可是……這個師叔讓人很擔心啊。
這麼一句「定了」,子瓔瞬間失去點石成金的狂喜,只剩下聚沙成塔的踏實安心,不對,她不踏實也不安心,她沮喪無助哀愁悲涼……
她的失望害得呂尊的良心被掐,不過濟世救人真的是好事情,徒弟年紀太小,尚且無法體會,等她再大一點,就會明白積功德的重要性。
「小徒弟,有錢太俗,咱們清高人不要那個。」
「可是沒錢太奴啊。」奴隸這一行可清高不起來。
「師叔是過來人,金錢買不到快樂。」
所以呢,濟世救人才能得到永生?她猛地搖頭。「不對。是師叔那點錢買不到快樂。」
如果金山銀山橫在眼前,快樂就會蜂擁而至,瞬間把人給淹沒在幸福沼澤里。
這孩子……怎麼這麼固執?呂尊揮揮手,決定對她的失望視而不見。
「小徒弟,豬肉餡餅還有沒有剩?藍雲回來了,不夠吃。」
有剩、但是……不給!她都烏雲罩頂了,哪還管得上藍雲有沒有得吃,她不想讓自己的淚水成為他們配飯的點綴。
「沒有。」子瓔一口氣拒絕,帶著憤然決絕。
他失望卻能理解,沉重地拍拍年少無知,無法體會濟世救民幸福感的小徒弟。「行,以後飯多做一點,藍雲和墨雨、白霜一樣會吃。」
她回答,「呵呵、呵呵、呵呵……」
「你繼續努力,我會每天過來看進度。」她回答,「呵呵、呵呵、呵呵……」
轉身走出去,呂尊咧唇笑開。有啟陽固精丸就不需要良知,沒有良知、壓榨小徒弟就不會肝疼,這種連鎖反應令他很滿意。
拍拍胸口的契書,萬分得意地走出制藥室。
快樂呀、欣喜呀,他做了拯救萬民于水火、愛國愛家愛百姓的慈善大事,他一定會名留青史,一定會進太醫院,曾裕……等著吧,等老夫回京,把你從院正位置上拉下。
瞪著門,她握緊雙拳、咬牙切齒,果然會坑自己的都是自己人。
「林嬸、吳嫂子。」
揚聲一喊,在晾衣服的兩人把濕衣服往竹竿上一搭,走進制藥室。
「子瓔找我們?」
「鍋里有幾個豬肉餡餅,你們分了吧。」
「那不是要留給公子的?」
「不需要,男人忒自私、忒沒品,只會照顧自己不會照顧女人,我們要學會自立自強、照顧自己、珍愛自己。」她劈里啪啦說了一串。
遷怒嗎?當然不是,錯的就是慕容羲。
她之所以倒楣,全是因為他,為幫他討好貴人,為幫他拓展人脈,為幫他戴上男主光環。嗚、嗚……犧牲好大……
她們不懂子瓔為什麼突然發火,但子瓔出品必屬佳作,她做的飯菜無人可及,就是鎮上最大的飯館也沒她做得香。
所以她的好意怎麼能拒絕?
「好咧。」兩人喜孜孜出去。
子瓔還是不解氣,抓起木杵,斗斗斗……發狠似的把藥材搗得爛碎,她要回京城啦,她要自己開藥館啦,她要賺大錢進入上流社會啦……
藍雲兩天兩夜沒睡。
寇老等人護送主子離開時,主子下令,讓他回到京城等候消息。
倘若主子不幸離世,他就將消息傳進宮里,並將方家財產悉數變賣,分給多年來隨侍主子的寇老、夏老等人。
主子說︰「人死如燈滅,父皇再疼我,都不能置江山不顧,屆時定是二皇子繼位,胳膊摟不過大腿,什麼恩恩仇仇的都算了,別恨也別報仇,大家拿著銀子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吧。」
這是他領過最教人傷心的命令,然從小被教導以主子為天的藍雲無法違抗,他只能邊盯著掌櫃們,邊等待主子傳訊。
老天有眼,主子得遇貴人,身上的毒解除。
接到消息那天,他立刻潛伏入宮,將主子安然的消息送到皇帝御前。皇上龍心大悅,賜下金牌一面。
他餐風宿露、快馬加鞭前往合溪村,在看到主子這一刻,控不住眼淚翻落,真是太好了啊,主子無恙。
雖知有神醫能為主子解毒,卻沒料到主子能恢復成這番模樣,他的臉色紅潤、精神奕奕、神采飛揚,與離別時判若兩人,那時主子被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氣若游絲,形容枯槁。
因此打進屋後他就傻笑不止,啥話都說不出口,光是笑著。
方瞿翊無奈揮手。「停,別再笑,多瘞人啊,父皇有沒有讓你帶話?」
「有,皇上讓主子暫時隱瞞行蹤,朝堂紛亂自有皇上處理,二皇子下毒縱火之事,皇上會給主子一個交代,主子只需耐心養病,其他無須多慮。皇上還賜下一面金牌,倘若有事可調動官府軍隊。」
方瞿翊接過金牌,細細撫模上頭紋路。如朕親臨……
眯緊狹長雙眼,父皇對他和母親從來都是盡心竭力,母親的死帶給父皇劇烈震撼吧,可憐母親葬身火窟,身為兒子卻無法親自為她收尸。
那麼這回,父皇下定決心對皇後和董家出手了?
「除金牌外,父皇還有東西要給我嗎?」
「有,皇上讓屬下轉交一份名單,待主子身體痊癒,依次拜見……誰!」
突如其來一聲暴吼,藍雲旋身,刷地用力拉開房門,如果拉的是慕容羲家的薄板門,應該會當場裂成兩半。
門外,站在一臉無措的慕容羲,藍雲怒問︰「你是誰?」
「別失禮。阿羲,快進來。」方瞿翊招呼。
慕容羲端著小米粥和餡餅,臉上的傻氣掩不住,進屋,他迎上方瞿翊的目光中盛滿疑惑。
腦袋懵著,他的耳朵沒毛病吧?他怎會听到瞿翊喊「父皇」?會不會不是父皇,而是富凰、付黃……或者其他?
嚇得這麼嚴重嗎?方瞿翊失笑。「藍雲,這是我的小師弟慕容羲,以後他就是你的小主子,要忠心待他如同待我,知道不?」
同樣的命令,他也給了墨雨和白霜,很可惜兩家伙明里一套暗里又一套,從不把「小主子」放在眼里。
小、主、子?藍雲一眼認出他,他不就是京城三大廢渣之一?周處除三害,他把其他兩害給除掉,之後遠離故土,從此京城再無禍害。
他是主子的小師弟?誰收的?寇老、夏老?這麼缺學生嗎?都不挑挑的?他想諫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主子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你先去吃飯吧。」
「屬下不餓。」
方瞿翊拍拍他的肩,滿臉實誠。「相信我,錯過這一頓,你會痛恨自己。快去吧,去晚了可就沒得吃啦。」
在主子的堅持下,藍雲依依不舍離開房間,臨行前又瞥了慕容羲一眼。
不行,得問問寇老、夏老,他們是皇上給主子挑的先生,多少人想拜在門下卻不得其門而入,他們怎能紆尊降貴,忘記自己的身分,得好生勸勸才行。
藍雲出去時把門帶上,慕容羲依舊保持發呆模式。
真嚇得那麼厲害?還以為他天不怕地不怕呢,方瞿翊朝他招手。「過來,我快餓死了,秋娘子今天做啥好吃的?」
慕容羲回過神,把小桌子搬到床上,再將早餐擺好。
方瞿翊拍拍床鋪示意他坐下,他們習慣吃飯的時候聊天,這違反從小到大的教養,但就是很喜歡。
他喜歡慕容羲的聰明機智,總是能迅速接上自己的思緒,喜歡和他談國家大事,他對朝政陌生,卻往往舉一反三,喜歡兩人之間好到無法形容的默契,也喜歡他好看到令人羨慕的長相。
總之方瞿翊就是特別喜歡他,樂意待他與旁人不同。
咬下餡餅,看一眼筷子還停在半空中的慕容羲,方瞿翊微哂。「嚇到了?」
他點點頭,遲疑問︰「我听錯了……對吧?」
他知道阿羲指什麼。「沒听錯,我父親確實是當今皇上。」
「所以你是哪個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他見過大皇子一面,兩人光是身形就相差太多。
皇上後宮清淨,除皇後和兩個妃嬪外沒有其他的了,皇子公主數量也少到令人鼻酸,目前只有三個皇子、一個公主,皇子都是皇後所出,而妃嬪生產力不高,只生出了個公主。
「我的名字其實叫瞿翊,是沒上皇家玉牒的皇子。」
「不會吧,皇上想要哪個女人,直接納進後宮就好,怎會讓皇家骨血流落在外?」就是平頭百姓也在乎血脈,不至于讓骨肉在外流浪。
「父皇痴情,年少時期便結識家母,我的母親是商家千金,兩人一見鐘結同心,但商戶女入不了官家門,即便太後再疼愛父皇,也不會允許母親成為父皇的結發妻。太後更中意娘家佷女,最終董氏嫁入皇家成為父皇的正室,並一路順利坐上皇後之位。」
這下子慕容羲懂了,有太後為娘家佷女加持,董氏當然能夠一手遮天,將後宮把持得滴水不漏,于是所有皇子只能從她肚皮爬出來,所有女人僅能止于嬪位,給皇帝當玩物點心,就算一不小心成為生產工具,也只能產下雌性生物。
雨露不均沾,董氏的中獎機率自然比旁人高,兒子一個接一個往外蹦。
「既然如此,你母親為何又跟了皇上?」慕容羲問。
「外祖父寵愛獨生女,豈肯讓母親為人妾室?為此不顧女兒意願,找了個贅婿進入方家門庭,從此父皇和母親雖然同樣身處京城,卻相隔千里。」
「然外祖父識人不明,贅婿狼子野心——秦修有個自小訂親的表妹,他既愛母親的美貌聰穎,又對青梅竹馬小表妹有情,魚與熊掌他全要,因此想方設法害死外祖父母、霸佔方家財產。」
「一朝奪得主導權,他立即迎回表妹,讓母親與對方並稱姊妹共侍一夫。然而在母親多方探查,查出父母之死出自丈夫手筆,她豈肯對仇人低頭?屢次逃跑失敗後,秦修擔心殺人之事外傳,于是痛下決心打算殺害母親。」
「他對外宣稱母親因喪親之慟身體虛弱,要搬到莊子休養,暗中卻安排盜匪半路劫殺,許是父皇和母親緣分未盡,此事竟被父皇遇上,他救下母親,對母親的遭遇震怒,助母親奪回方家財產,最終秦修因殺人入獄,斬首于午門。」
「然後皇上就把你母親接回宮中?」
「這倒沒有,父皇原有妃嬪十幾人,董氏善妒惡毒、手段殘忍、控制欲極強,妃嬪們死的死傷的傷,只有不受父皇喜愛的才得以苟延殘喘,他深知母親進宮怕是無法保住性命。
「另一邊母親也不願意進宮,一次失敗的婚姻讓她對成親深感恐懼,加上好不容易得來自由,哪里舍得丟出去?更重要的是,她打定主意接手家業,將父母親一輩子的心血發揚光大。
「商談之下作出兩人都能接受的安排,父皇請人教導母親經商之道,重振方家產業,而母親委身父皇,成就兩人一世情感。」
「是成為皇商的那個方家嗎?我記得當家主母身邊確實有個贅婿。」
慕容羲听過方紫璇,那是個傳奇故事,在經歷過風浪後方氏大徹大悟,她將家族產業經營得風風火火,還一路晉身皇商,成為京城商會傳奇。
「你指的那個贅婿是陳叔,他早年跟隨父皇在戰場上打仗傷及根本,父皇令他保護母親,後來母親懷上我,孩子需要一個身分、一個父親,他便領贅婿名頭在方家待下。
「從小母親對我悉心教導,她不願我去爭那個位置,因此我一直不曉得,隔一段時間才能出現的親生父親,竟是世間最尊貴的皇帝。原本父皇也同意母親的堅持,但隨著年歲漸長,父皇眼看我與三個皇兄之間的差距,語重心長地對母親說朝廷國家需要有人承擔。
「那年我十歲,突然被告知父親身分,說不上來是震驚還是訝異,總之從那年開始,我的生活翻天覆地改變了,我被當成儲君般金尊玉貴地教養起來,父皇將數名當代大儒與致仕賢臣送到我身邊,教我學識、為君之道,計劃在合適的時機把我送入朝堂。」
「去年太後薨逝,父皇嘗試將董家權勢收回,沒想到董氏一族在朝堂上盤根錯節,人脈廣權勢高,父皇首戰告敗,一場揭發董氏貪污弊案硬生生被反轉,倒了幾個維護皇權的官員。
「母親見微知著,立即處理生意家產,一封書信送進宮,準備帶我南下避難。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我與母親落腳的客棧慘遭祝融,母親被活活燒死,而我逃離後,一路被匪徒攔路劫殺,幸好有墨雨、白霜保護,否則活不到現在。」
「你是怎麼中毒的?」
「父皇在我身邊安排四個侍衛,除白霜、墨雨、藍雲之外,還有一個黃霓,她是女子,經通醫術,誰知黃霓投靠董氏,暗中給我下毒。毒發後我們一路逃竄,寇老憑借關系找到呂尊,他想盡辦法為我解毒,但試過無數回始終無果,幸好遇上你和秋娘子。」
故事完結,慕容羲沉下眉頭。「這男女婚嫁怎麼就不能隨心所欲?」
若沒有太後的固執,皇帝、方氏和瞿翊就能快快活活全家團圓了吧。
「你在影射自己嗎?難道你不喜歡秋娘子。」瞿翊失笑。
國公府這場婚事辦得人盡皆知,沒听人評論秋子瓔,更多的評論是——慕容羲非良配,而那位「良配」卻換了個新娘。
喜歡?不喜歡?對女人,他很少有過這種分辨。
義父說男女相聚,就是演一場男歡女愛、彼此盡情的暢快戲,久而久之就會發現見面時沒有多快樂,分手時也不見相思,只覺男女之間僅僅是那三兩肉的小事。
他同意義父說法,對毫不上心,甚至對脂粉味過敏,可京城里人人說他風花雪月、流連青樓。
秋子瓔,是第一個讓他感覺到溫度的女人,活生生的、有情緒的、會逼他、鼓勵他、贊美他、處處為他著想的女人。
他想,他是喜歡她的。
喜歡的起源也許是同病相憐,也許是感激,也許是彼此依賴的安全感,但漸漸地,他發覺跟她在一起處處舒服。
她的聲音好听,講話有趣,她的故事精采無比,她的廚藝更是時時給人驚喜。他喜歡每天醒來可以看見她,喜歡回到家時,有她站在牆邊等待,喜歡她問「今天過得怎樣」,喜歡她說一大堆鼓勵看好的話,更喜歡她——相信他。
在她眼里,不是英雄的他,是貨真價實的英雄。
「她很好。」說完,慕容羲點點頭,像附和自己的話似的。
「我也覺得她很好。」
墨雨、白霜愛上她的廚藝,呂尊為她的醫術驚喜,而自己則喜歡她言談舉止間帶給人的沉穩平靜,好像只要她在,再艱難的狀況都不值得一提。
「你可不能搶,她是我的妻子!」慕容羲防備地看他。
倘若一切順利,瞿翊真的當上皇帝,天下女人都會朝他飛奔,到時當中會不會有一個秋子瓔?她說他們只是演戲,而他同意日後和離,屆時她確實有資格也有條件站到瞿翊身邊。
「我有這麼小人?放心,除非她自願琵琶別抱,否則我絕不主動招惹。」
「不行,她就算琵琶別抱,你也不能接收。」糟糕,他開始擔心也後悔極了,他沒事干麼同意和離啦!
「你自己對她不好,還不允許別人對她好?」
「我沒有對她不好。」
「既然沒有,你干麼擔心琵琶別抱?」
「女人心海底針,我怎麼知道她會不會變心?」
「你成天摟著護著寵著溺著,她想變也沒機會。」
之後兩人打起哈哈,一個說女人難填平,若有機會撿漏也不錯,畢竟本人家產萬貫;一個信誓旦旦,自家妻子熱愛顏值,他的臉足夠讓女人心生滿足。
說著辯著瞿翊笑聲不止,不知道為啥,自己身邊從沒少過人,能說話的對象一路可以排到京城,但在這麼多人當中,他特別喜歡和旁人口中的「窩囊廢」聊天,彷佛他每句話都能打中他的心弦,引發他的反駁或共鳴。
小師弟嗎?他滿意自己臨時給他加上的身分,這個小師弟,他罩定了。
原來學習有沒有意思,跟上課的先生有偌大關系,慕容羲越來越喜歡上學,喜歡那些他曾經覺得無趣的四書五經,連他認定的酸文酸詩,都覺得有意思極了。
更難得的是夏老大大夸獎他,說「此子聰穎可教也」。
並且今天瞿翊還把身分告知,這意味什麼?是信任吶!
他相信人與人之間有說不清模不透的緣分,否則憑他這張傾國傾城的容貌,在府中怎會不討人喜歡?不過是他跟鎮國公府無緣罷了。
如今他換了塊地方生活,子瓔喜歡他,村民喜歡他,先生喜歡他,連瞿翊那樣疏淡的人都信任他。突然覺得,過去老天爺忘記給的好運,累積到現在一口氣全給了他。
看向天邊橘色紅色交織的雲彩,他踩著輕快腳步喜孜孜回家,想起子瓔給自己留的五個餡餅,笑容越發燦爛。
不料在走到兩家相連的月亮門前,他被墨雨、白霜和藍雲給攔下。
他們氣勢洶洶來者不善,這種狀況于他不陌生,過去踫到這情形,他就知道要準備干架了。
他跟義父學過兵法武功,對付京城混混綽綽有余,但和瞿翊身邊的侍衛對干,瞬間從大咖變成軟腳蝦,沒有半分把握。
慕容羲把背包摘下,小心安置在旁邊的大石頭上,那是子瓔親手縫制的,全天下只有這個,旁人沒有、屬于他,可不能弄壞了。
擺放好背包,他站到「敵人」面前。
以身高相論,自己小輸一點點,誰讓他們長得鐵桶般雄壯威武,往哪邊一擺,敵人都會嚇破膽。不過義父教過,兩軍對戰最重要的不是武器人數,而是氣勢,氣勢出來就先贏五分。
他牢記此話,因此挺高背脊、拉長脖子,冷眼相看。
「有事?」咱沒事不惹事,有事也不怕事。了不起明天頂著豬頭上課,還可以順勢跟瞿翊告小狀,何況怕啥?他家老婆醫術頂天。
「秋娘子怎會看上這只草包?」白霜問。
慕容羲長得風流倜儻、俊美無雙,而子瓔的身材……一言難盡,即便如此他們就是覺得,慕容羲沒資格娶回子瓔。
慕容羲頭頂冒火,這是清楚又明白的蔑視鄙夷啊。什麼草包?最近他往肚里灌進不少墨水好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為女子,秋娘子身不由己。」剛從京城回來,什麼小道消息都清楚無比的藍雲回答。
這話傷害性不強,但污辱性極高。
倘若在成親之初听見此話,慕容羲肯定會找人干架,但現在倒有幾分認同,除容貌和家世外,他確實沒有能匹配得上子瓔的條件。
所以在瞿翊之後,又來一群想和他搶老婆的?
「所以呢,你們打算聯手打我一頓出氣。」
「聯手?哼,你太看得起自己。」話出口的同時,墨雨一拳往他那張漂亮到極其礙眼的臉上招呼。
大哥,他靠臉吃飯的好嗎?險險地,慕容羲避開這一拳,邊躲邊說︰「講不講武德啊?啥話都沒說就直接開打!」
好歹要給人一點心理準備啊。
墨雨倒是訝異了,這只弱雞居然能躲過自己這一拳?再伸手、再動腿,他一下一下往慕容羲身上招呼。
之所以出現這幕,是因為呂尊討不來餡餅,白霜、墨雨特地領藍雲到隔壁見見投喂者,順道哭哭悲哀,看能不能有意外之喜。
卻沒想到會看見子瓔正被一個小姑娘諷刺,頓時火冒三丈。他們不打女人,只能到慕容羲跟前找確。
在慕容羲順利躲過三拳後,墨雨不放水了,一拳比一拳快且猛,轉眼功夫,帥臉挨上一拳,細皮白肉的他一秒變一零一忠狗。
墨雨還不放過,出拳踢腿繼續打,打得他抱頭鼠竄才肯歇手。
不久後慕容羲倒在地上,墨雨的臭腳踩在他胸口,他俯瞰著地上的失敗者,寒聲問︰「知道錯在哪里了?」
「知道。」
「錯在哪里?」
「錯在不學無術,沒有好好學習,錯在會點拳腳就誤以為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錯在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人。」他示弱了,如果是個人就該松手。
「不對,錯在到處招蜂引蝶。」
「我哪有?」這個錯他不認,要是讓他家娘子知道,會難受的。
「鎮上富商柳大林的女兒柳嬌。」
「那是什麼鬼啊?我又不認識。」
不是慕容羲讓她來的?三人面面相覷,眉頭皺得半天高。
「你家來了位姑娘,要秋娘子與『慕容哥哥』和離,別給『慕容哥哥』造成困擾,還說她和『慕容哥哥』郎情妾意,秋娘子該有自知之明,盡早離開免得丟臉。」白霜每次說到「慕容哥哥」四個字,那討人厭的聲調表情,讓人很想往他臉上塞拳頭。
污女子長相等同刨人祖墳,若非慕容羲示意,柳嬌敢這麼說?
听到這里慕容羲不淡定了,推開墨雨的腿,彈身立起、朝他猛捶。一個沒防備,武林高手竟被街頭混混給捶個實實在在。
痛吶,這家伙沒想像中的弱。
慕容羲氣急敗壞,一個一個輪流指著他們的鼻子。「你們幾個大高個兒就在那里听,沒搧柳嬌幾巴掌?」
「我們不打女人。」
「所以站在旁邊,眼睜睜看子瓔被人污辱?你們有沒有一點點道德、一些些正義、一絲絲良知?虧了瓔還天天給你們弄飯吃,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不知感激……」
哇啦哇啦罵上一大串,只差沒說他們狼心狗肺、人面獸心、喪盡天良了。
三人面面相覷,發現自己好像揍錯人了。
直到罵夠了,慕容羲長吐了口氣,問︰「子瓔怎麼回答?」
白霜訥訥說︰「秋娘子讓她去找『慕容哥哥』商量,如果你願意和離,她便放手。」
「不許,誰敢讓我跟她和離,我砍他祖宗八代。」
「人家的祖宗全死了,怎麼砍。」
「扒墳鞭尸。」
陰森森的目光讓人背脊一涼,這家伙是個狠人!
丟下話,怒氣沖沖的男人快步往家里跑,連背包都忘記帶。
三人看著他的背影,藍雲問︰「他這樣會出事嗎?」
「要不要過去看看?」在關鍵點……撲撲火?
「走吧。」白霜點頭,三人齊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