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姐,你還沒準備好嗎?」一名清秀女子輕盈的走進屋里,看著坐在床上,絲毫沒有半點動靜的人兒,忍不住開口詢問。
金靈抬起一雙剪水秋眸,白皙無瑕的臉蛋上,勉強牽起一抹笑容,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只要是人,沒有一個不為她心折的。
身為「金氏集團」的千金,從她出生以來,她的人生就不是她所能左右的,父親為了鞏固勢力,早已將他的一干子女當作賺錢的工具,和商場上的大企業主聯姻,原本還以為她年紀尚輕,至少還能撐上個幾年,沒想到一晃眼也該輪到她了。
她厭惡這樣的人生,卻不得不言听計從,只因為無論她再怎麼抵抗,也無法逃月兌,她明白父親的能耐,不論她逃到哪里,他都有辦法將她逮回,甚至可能將她軟禁起來,讓她徹底失去自由。
轉頭望向窗外,看著一輪明月高掛天際,她幽幽嘆了口氣,多麼想變成自由自在的鳥兒,可以在天空盡情翱翔,不需受限在這如同牢籠的地方。
「還需要準備什麼嗎?」只要她露臉就好,打不打扮似乎沒那麼重要。
「小姐,我明白你很不想出席今晚的宴會,可是老爺不會同意的。」身為金靈的貼身女僕,余小潔也不免為她感到心疼。
金來富所有的子女中,金靈並不是最突出的,長相沒有她大姊艷麗,個性也較溫婉,充其量只能說一般,只是她身上總會散發出一股清靈的氣息,更能襯托出她的靈秀,尤其是她那雙澄淨黑眸,彷佛沾不得一點雜質。
她就宛如一朵清蓮,出污泥而不染。
看著小女僕為她叫屈,她紅唇輕揚,朝她露出一朵絕美的笑靨,她知道她小小的抗爭,只會換來余小潔的挨罵,為了她,她不得不配合。
「替我打扮吧。」她起身,對她吩咐著。
「謝謝小姐!」余小潔只差沒給她一個擁抱了。
余小潔夸張的表情,意外的逗笑了她,拿起一旁的紫色小禮服,她優雅的換上,貼身高雅的剪裁,更能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好身材,V領的低胸設計,讓她一對飽滿渾圓的酥胸,看來格外引人遐思。
一頭如瀑長發輕挽在後,垂落幾綹發絲,光果的雪頸上,搭配上一條價值不菲的碎鑽項鏈,套上同色系的高跟鞋,不需妝點,就讓她耀眼奪目。
「哇!小姐,你真是美得不可方物,我敢保證今晚你會是全場的注目焦點。」不愧是她的小姐,怎麼穿都好看。
「口蜜月復劍。」她的夸贊,讓她掩唇竊笑。
「人家是說真的嘛!」她說的可是肺腑之言。
「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就虛心接受了。」她笑然。
「呵呵,你該理所當然的接受!」余小潔拿起粉餅,替她上妝。「不過,老爺這次大費周章的宴請政商名流齊聚一堂,看來是想替小姐找個好歸宿。」
聞言,她靜默不語,當父親向她表明要替她物色對象時,她就知道該來的是躲不過,尤其是上頭的兄姊們一個一個成為父親手中的棋子時,她也不可能成為那個例外。
商業聯姻,從此過著貌合神離的夫妻生活,表面看來和樂融融,實際上都向外發展,暗地里包養情夫或情婦,生長在這種家庭的孩子,實在是可悲又可笑。
「你認為在那些人里頭,真會有屬于我的歸宿嗎?」她嗤笑。
「小姐……」看小姐臉上流露出的無奈,余小潔也跟著啞口無言。
如果不是老爺一直想擴大事業版圖,將少爺小姐們一一出清,想必此時小姐的臉上,也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了吧!
「好了,別替我感到難過,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準備下去了。」她輕移蓮步,不打算繼續自怨自艾下去。
就算她無力改變她的人生,也絕對不會向命運低頭,既然父親要她走上商業聯姻這一途,她至少也要靠自己的力量,爭取她該得的。
衣香鬢影,悅耳的古典樂悠悠響起,位于台北市黃金地段的金宅,不但佔地寬廣,就連庭園的假山流水造景也相當講究雕工和精致度。
南宮昂甫一踏進這棟有如金碧輝煌的城堡時,也不得不敬佩起金來富的大手筆。
「這位先生,請問您的邀請函呢?」站在門口的保全人員,公事化的擋在他面前。
讓人擋住去路,南宮昂俊眉微攏,不屑地從懷中掏出一張邀請函。
對于這種浮名虛譽的無聊宴會,他是一點興趣也沒有,若不是他花了好一番功夫,動用南宮家的勢力,探听到南宮清龍給他的指示,應該和今晚的某位與會人上關系,他也不會主動來參加這場宴會。
保全人員確認他的身分之後,隨即讓開一條路,畢恭畢敬的朝他行禮。
「南宮先生,失禮了,這邊請。」
他俊容上顯露出一抹不耐煩,抽回保全人員手中的邀請函後,邁開步伐往中庭的方向走去。
「金氏集團」近年來在商業界中十分活躍,不但並購不少中小企業,甚至和大企業進行商業聯姻,事業版圖急遽擴張,股市表現更是一路長紅,引起不少投資人的關注,紛紛進場投資,拉抬金氏集團的股價和聲勢。
在他看來,金來富一連串的大動作,不過是在白費力氣罷了,只是他壓根沒有多管閑事的癖好,這回金來富以「商業聯誼」的名目舉辦這場晚宴,實則是為了物色下一個乘龍快婿,而他要找的人,就在這群賓客當中。
「嘖!沒事給我出什麼難題,還這麼語焉不詳,真是只老狐狸!」一想起他的任務內容,他就一肚子氣。
他拉著領帶,有些煩躁的環顧著四周,只見一抹紫色麗影從樹叢間一閃而逝,原本想直接走進大廳,步伐卻硬生生的停了下來,大腦里一道清晰的聲音,催促著要他追上去,讓他濃眉皺得更緊了。
他管那道影子是人還是貓,眼下當務之急,是趕緊將任務完成,好挫挫老爺子的銳氣,那老家伙在南宮家待得夠久了,他還真想好好的回整他一番,以消他的心頭之氣。
只是想是這麼想,當他蜇回身子,舉步往方才紫色身影消失的地方走去時,他眉心微攏,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此一舉,只見那抹紫色身影就佇立在蓮花池畔,暈黃的燈光在她身上籠罩出一圈微光,膚白勝雪,深紫色的低胸禮服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線,盡管她背對著他,他也不由得被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所吸引。
他一向對女人敬而遠之,對他來說,女人和禍水永遠是劃上等號的,自從他在學生時代,被女人狠狠傷過之後,他再也不輕易動心,對一見鐘情更是嗤之以鼻,偏偏眼前女子的背影,就足以顛覆他多年來的堅持,著實令他有些懊惱。
八成是老爺子的無聊任務讓他一時昏了頭,思及此,他低咒了聲,旋身打算回到主屋執行任務時,身後那幽幽的嘆息聲,讓他再度停下了腳步。
金靈看著池中的倒影,那張妝點得有如陶瓷女圭女圭般的細致面容,讓她頓覺可笑,穿梭在大廳里,就像個任人擺布的傀儡,難道往後的人生她就要這樣過下去嗎?
不,她不要!就算她個性溫婉又好擺布,也不代表她不懂得爭取自己的權益,她要自由,要一片屬于她自己的天空!
一個旋身,她不慎踩到自己過長的裙擺,感覺身子不穩的往後頭倒去,她驚呼一聲,下意識的閉上眼,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跌進池里時,一雙健臂穩穩的樓住她的腰,將她用力的攬進懷中。
「賞花就賞花,沒必要跳進池子里頭去。」一道醇厚略帶不悅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她心頭一震,雙手輕抵在男人結實的胸膛上,鼻端沁入他身上清新的男人味,從未與男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她刷紅了粉頰,白皙的嬌顏上,有著紅潤的色澤。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怯怯的道著歉,頭始終不敢抬起來。
她如蚊蚋般的嗓音,讓他濃眉皺得更深了,他討厭女人,更討厭這種忸忸怩怩,一點也不大方的女人,柔弱嬌貴的像是一捏就會碎掉,掌下縴不盈握的柳腰,更讓人嚴重懷疑她到底有沒有吃飯。
「抬頭。」他命令。
「啊?」他突如其來的命令,讓她微微一怔。
「你不知道和人說話要目視對方嗎?況且你的聲音就像蚊子一樣,誰听得到你在說什麼?」他沒好氣的說。
她還以為她的救命恩人是個風度翩翩的男人,沒想到嘴巴這麼毒辣,她黛眉微蹙,早已忘了方才的窘迫,小臉一抬,迎上他那張桀敖不馴的俊容。
眼前男人長相極為出色,不同于一般公子哥的斯文,濃眉下的深邃黑眸更添精銳,卻也清韻有神,可惜臉上過于狂傲的神情,讓人望之怯步,但是盡管如此,她卻不怕他。
「謝謝你救了我,你可以放開我了嗎?」她平靜的輕啟朱唇,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南宮昂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人長得極為精致,不是傾國傾城之姿,卻有空谷幽蘭的氣息,氣質高雅出眾,清靈的就像是花中精靈,尤其和這一池的蓮花極為相襯,若她不作聲,他還會以為她是位誤入凡塵的仙子。
她水靈般的瞳眸,此時正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驚覺自己為她失了神,他有些懊惱的松開環在她腰間的手,今天是怎麼一回事?他屢屢破戒,全都是為了同一個女人。
身為南宮家最具有接班人聲勢的他,一向能準確無誤的執行自己的戒律,他絕對不能因為一個憑空出現的女人壞了他的事。
「沒事就離池畔遠一點,這里離主屋還有一段距離,你若是不慎跌下去,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他冷淡的撂下話,往後退了一大步。
「我只是一時沒踩穩。」他說的好像她是個笨蛋。
「看你的穿著,應該是來參加宴會的吧?怎麼不進去?」她身上的小禮服,很明顯的就是來參加宴會的。
聞言,她秀眉微攢,就是因為里頭太多虛偽的人,讓她只想出來透透氣,她明白那些人接近她的目的,全都是因為她是金氏集團的千金小姐,根本不是真心喜歡她,既然如此,她又何需去面對那些虛情假意的面孔?
「那你呢?你也是為了想和金氏集團結盟而來的嗎?」思及此,她心頭有股莫名的懊惱。
「結盟?」他輕嗤了聲,若真的和金氏結盟,只怕會拖累他們南宮家吧!
「不是嗎?明眼人都知道今晚的宴會,根本是金來富為了挑選未來的乘龍快婿所辦的。」她嘲諷笑道。
她哀怨的口吻,吸引他的注意,就算金來富要替女兒選個乘龍快婿,那也不關她的事吧?除非她的心上人,正好是金來富看中的對象。
「那關你什麼事?」他挑眉。
「我也很想說不關我的事,偏偏這件事就和我息息相關哪!」她幽幽嘆氣,目光不自覺的望著池中的蓮花。
蓮出污泥而不染,孤芳淡雅暗飄香。
只是有誰能體會在一團泥潭中,要保持自身的純淨,是多麼的困難,她低眉斂目,對自己的人生感到彷徨無助。
看著她郁郁寡歡的模樣,竟挑起他的惻隱之心,她合該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哀傷的情緒不適合套在她身上,他大掌一伸,緊緊扣住她縴細的皓腕。
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舉,金靈臉上顯露出一抹詫異。
「我明白了,跟我來。」他揚唇,拉著她就往屋內走。
他難得一見的溫煦笑容,讓她心頭一陣怦然,她知道他是好看的,卻沒想到他笑起來竟是如此迷人,尤其他身上那套手工特制的高級西裝,穿在他高大結實的體格上,更顯出色,他就像是每個女人夢想中的白馬王子啊!
「你明白什麼?」收回有些著迷的目光,金靈忙不迭的跟上他的腳步。
「當然是幫你討回公道。」他左眉微挑,彷佛她問的是廢話。
「討回公道?」她有說要討回什麼公道嗎?
「你不是說這件事和你息息相關嗎?」她反反復覆的態度,讓他心頭一陣光火。
這女人以為他很閑嗎?他可是難得大發善心,看她在這里郁郁寡歡的,為免她因為情緒低落而不慎墜池,他才願意將閑事攬上身,否則管她要跳池還跳河,那都不關他的事。
「是和我息息相關沒錯,可是……」但她還是不懂要討回什麼公道啊!
「那就對啦!你很愛那個男人嗎?」他倏地問道。
聞言,金靈美眸不禁瞠大,紅女敕的唇瓣微啟,剛才她有說她有心儀的男人嗎?否則他為什麼這麼篤定的問著她?
「等等,我愛誰了?」她眨了眨眼,感覺腦袋一片渾沌,完全在狀況外。
她茫然的神情,讓他濃眉緊蹙,看樣子她肯定受到不小的刺激,因為心愛的男人為了權勢所以拋棄了她,他一向瞧不起這種人,反正他的目標也在會場里,就好人做到底,幫她一回吧!
「我明白你不想說的理由,總之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保證會替你討回一個公道。」
「我……」她頓時啞口無言,怎麼她覺得他們兩人的對話是在雞同鴨講!
「那男人叫什麼名字?」不理會她的支吾其詞,他繼續追問。
「我……」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去哪里生個名字給他?
「你不會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意告訴我吧?」他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那充滿殺氣的眼神,讓她驚顫了下,但也只是一霎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盈滿她的心房。
從來不曾有人這樣關心她,就算她有多麼養尊處優,但那也只是因為她身為金來的女兒所享有的待遇,她的生母在她七歲那年就罹癌過世了,而她的父親,滿心滿眼也只有權勢和地位,天倫之樂對他來說只是個屁。
她以為自己早已麻木,不再對人性有所寄望,但卻因為他的出現,讓她再度對人性充滿希望。
她甚至還不認識他,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但那顆悸動的心,卻像猛虎出閘般,再也抑制不住,看著他古銅色的大掌緊緊扣住她白皙的手腕,一道熱流從手腕處傳到她的心扉。
就是他了,她往後的人生,決定在他身上投下賭注,是贏是輸,全憑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