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生頭一回進入總經理辦公室，何幼彤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張臉滿是鄉巴佬的好奇之色，東張西望，毫不掩飾自己是個土包子。
這辦公室還真大呀，粗估了至少有個三十坪左右吧，比她曾與母親一塊兒住的家還要大了。
不愧是自家的建築物，想要多少空間作為自己的辦公室，都隨心所欲。
戚雲生的辦公桌是玻璃做的，當他的手放在桌面上時，手表輕撞了桌面一下，「扣」的一聲，讓一進入辦公室就左右張望的何幼彤回過神來。
戚雲生有時真不得不佩服這小雜花的膽子還真是大，不僅跟蹤總經理、胡亂幫他出櫃，連被叫進來辦公室，還敢不知死活的打量裝潢，真是七月半的鴨子。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望著總算把視線落到他身上的何幼彤，才要開口，何幼彤已經搶先他一步。
「總經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你們的秘密說出去的。」何幼彤心想她先把誠意輸出，戚雲生應該願意好好跟她交談，不會每次一開口就威脅她。
戚雲生額上的青筋跳動了下。
「你看我的牙齒長得這麼整齊，就知道我不會是胡亂講話的人。」她朝他露出如編貝般整齊排列的兩排牙齒。
戚雲生原本還不爽呢，但她露牙齒的舉動讓他嘴角抽了抽，差點又忍俊不住。
這個白目小渾蛋啊！
接著何幼彤又說︰「我一定會好好的守護你們的。」強調式的握拳。
戚雲生濃眉蹙了起來。
什麼叫做會好好的守護我們？
這女人硬是要把他們湊成對是怎樣？
「我跟紀室長的關系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雖然只有細微的表情變化，戚雲生看得出來何幼彤根本不相信。
他耐著脾氣繼續解釋，「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誤會的，但我跟紀燮武是清白的。」
說完，戚雲生真想揍自己……不對，應該是揍小雜花一拳。
什麼叫做他跟紀燮武是清白的？
好像他是被捉奸在床的奸夫婬婦。
而且他竟然要跟他的職員解釋這種事，真是瘋了啊。
「總經理，你放心，我明白。」
不，她根本不明白，她以為他只是在掩飾，不敢出櫃。
戚雲生從她臉上帶著心疼憐惜的表情中讀出來了。
她竟然在「同情」他們？！
「如果你不相信，我會證明給你看。」接著，戚雲生按了內線電話把紀燮武叫進來。「這次的轉部門考試，讓她入選吧，另外兩個不要了。」
這個決定其實在听到那兩個女生指責何幼彤時，就已經做下了。
秘書是他身邊的人，他不想要那種人還沒進來，就長了八百個心眼的職員來替他做事。
但這不就表示要錄取何幼彤？
雖然她不見得是個好選擇，他也常被她氣到無言，但是又存在著另一種樂趣——欺負人的樂趣。
而且他相信她站在離兩人最近之處，就會發現，他跟紀燮武一點曖昧都沒有，更別提什麼談戀愛了。
紀燮武吃驚地看著戚雲生，「總經理，她的分數是最低的。」
何幼彤難以置信的看著紀燮武，據理力爭，「我的分數是最低？為什麼，我覺得我表現得還不錯啊，除了不小心掉了筆，但在這個世界上，誰不會犯錯，你不會因為我掉了筆，就把我打零分吧？」
這小雜花表面乖順恭敬，有時還唯唯諾諾，但要是踩到她的雷點或覺得自己被冤枉了，可是會毫不畏懼替自己辯護。
果然是雜花。戚雲生想。
怎麼踩都踩不扁，韌性強得很。
「身為一個秘書，是主管身邊的得力助手，必須謹小慎微，細心圓融，你連在考試都可以掉筆，若是在大場面豈不是會造成更大的困擾？」紀燮武臉上有著難掩的輕蔑。
戚雲生想，紀燮武身為主考官，竟然沒看出何幼彤當下掉筆的原因？
再看紀燮武的表情神態，很明顯就是對何幼彤有先入為主之見。
雖然他對何幼彤也是有不好的印象，但一碼歸一碼，他還是能用客觀的第三者角度去研究推敲她的作為。
他人往後仰，像看戲的觀眾，想看何幼彤何時會說出她當時掉筆的原因。
「室長說得沒錯，身為一個秘書的確要夠細心謹慎。」何幼彤點了下頭。
紀燮武冷笑了聲。
她要不戰而降了嗎？戚雲生不太相信。
這小雜花詭譎得很，還滑溜得跟蛇一樣。
「身為一個今年度總經理大獎的得獎者，」何幼彤自信一挺胸，「我相信我的細心謹慎要是說第二，鮮少有人敢說第一，畢竟——」她手指向戚雲生，「總經理已經給我肯定了。」
戚雲生喉頭發出奇怪的咕嘟聲。
「總經理？」何幼彤納悶地望向他。「你怎麼了？」
「沒事。」戚雲生掩住嘴，裝作沒事樣。
他只是剛才一個錯愕，差點笑出來。
好家伙，竟把他拖下水。
「你那只是運氣好！」紀燮武不爽的說，「今天換作是他人，也可以發現公關部的缺失。」
「可事實就是只有我發現。」何幼彤理直氣壯道。
「你……」
「別吵了。」戚雲生以眼神制止紀燮武繼續說下去，並很干脆的順著何幼彤的說詞給了紀燮武解釋。「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決定錄取她的。」
以為自己意外蒙中理由的何幼彤興奮地看著戚雲生，「謝謝總經理慧眼識英雄。」
很想打人怎麼辦？
這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小渾蛋。
戚雲生清了下喉嚨，硬吞下老想冒出來的笑意，「就這樣吧。」他做了一個擺手動作，要兩個人離開他的辦公室。
「等等，總經理。」何幼彤上前一步，詢問戚雲生，「請問可以選擇職務嗎？」
「你是最菜的菜鳥，憑什麼選職務？」紀燮武臉上明顯寫著不予苟同。
「你要選什麼職務？」戚雲生問。
紀燮武聞言暗暗吃驚，不解戚雲生為何要照何幼彤的話去做？」
「我听說有秘書是負責像私人管家那樣的工作，我可以擔任這樣的職務嗎？我很細心的，記憶力又很好，絕對可以成為一個很棒很稱職的管家。」
紀燮武一听，心里斷定這個女人就是沖著總經理來的。
癩蝦蟆想吃天鵝肉？
他一定會把她安排在最冷僻的角落，專門處理最繁雜卻不重要的事情，讓她休想沾到戚雲生一根毛。
這小雜花在打什麼主意？
戚雲生盯視何幼彤充滿懇切的小臉。
他相信她提這個要求絕對不會如字面上那樣的單純。
戚雲生猜想，當他的私人管家，就會進入他的私人領域，難不成……她想「抓奸在床」，親眼證實他跟紀燮武有一腿？
為什麼要這麼執著？
戚雲生越想越詭異。
他尚未結婚，目前也沒有女朋友，紀燮武兩個月前才跟女友分手，既然沒有女人的問題，自然就不會有人想要何幼彤來找出他們有染的證據，該不會是有誰想斗倒他吧？
紀燮武冷聲道︰「私人管家會涉及到總經理的隱私，不可能讓你擔任這項重要的職務。」
「就讓她做吧，全給她負責。」戚雲生下令。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就要好好看看她打算怎麼「蒐集」證據。
紀燮武聞言臉色微變，暗想，該不會總經理有什麼把柄落到這個女人手上，否則怎麼會讓她予取予求？
身為秘書，有保護上司的任務。
他一定會想辦法，把這根「釘子」拔除，讓她徹底從長盛集團消失。
何幼彤當然不知道戚雲生的打算，也不曉得紀燮武打定主意要鏟除她。
她興奮又期待的想著她終于可以進入他們的「愛巢」了。
這樣她的故事可以更立體、更有畫面、更具氛圍，人氣肯定會節節上升！
成為熱門BL作家指日可待！
太棒了！
于是，在八月一號，何幼彤成了秘書室的一員，並且，負責兼任戚雲生的私人管家一職。
一般而言，沒有秘書想要處理主管的私人事務。
身為高階主管的幕僚，忙的卻是收拿干洗衣服、幫忙買菜、甚至整理寵物穢物、去學校帶小姐少爺回家等等與公事無關的工作，根本是佣人或保母。
但長盛的秘書不同，最主要的原因是——咱家總經理未婚。
不僅未婚，還是個帥哥。
不僅是個帥哥，還擁有體格挺拔高身兆的模特兒身材。
鑽石級單身漢，哪家閨女不心向往。
能夠堂而皇之地進入總經理的私人空間，說不定哪天，就長住在那里頭，成為高高在上的女主人了。
紀燮武豈會不清楚手下這些女人在想什麼，因此把工作妥善分開，不讓一個人專負，並采輪流制，讓這些女人個個有希望，但個個無把握。
但就在八月一號這天，所有的戚雲生私人的事務，都交由給不僅是秘書室的小菜鳥，對公司而言也是個入職未滿一年的菜鳥負責。
「何幼彤，你每個禮拜一、三、五都要把總經理的衣服拿去干洗，二四一拿回來。」紀燮武故意在眾人面前，朗聲交代。
何幼彤乖巧的用她的小本本記錄下來。
現在她可以光明正大使用筆記本寫東西了，不必再躲躲藏藏用手機記錄。
用手機真的沒fu，筆記本的紙香，以及原子筆的特殊氣味才能讓人有著書寫的興奮啊。
「每個禮拜一需至超市購買牛女乃、雞蛋，還有其他另外交代的用品。星期五跟星期二下午三點到這家面包店買半條吐司，只能買這家店的。」紀燮武把面包店跟超市的名片遞給何幼彤。「另外還有……」紀燮武將固定的采買事項一一交代清楚。
「室長。」這時有人出聲抗議了。「送洗衣服跟采購不是分開的嗎？」
「以後都給她負責。」紀燮武平聲道。
「為什麼？」眾人抗議。
「所有總經理私人的事務都交給她去處理。」
眾秘書面面相覷，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不爽」二字。
「但她才剛進來，萬一辦不好，讓總經理生氣了怎辦？」秘書Ａ佯裝出憂慮的樣子。
「那就是她的事了。」紀燮武的語氣淡漠得好像路人甲。
「我會努力做好的。」何幼彤拍著胸脯保證。
「這是應該的，畢竟這是你要來的工作。」紀燮武冷誚。
她要來的？
眾秘書再次面面相覷，低聲咬耳朵，瞟過來何幼彤身上的眼神，已經染有敵意。
何幼彤不是個遲鈍的人，舉目望去，每個人都看著她說悄悄話，她想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何幼彤萬萬沒料到，她進秘書室的第一天，就成了公敵了。
「室長，是不是我……」不應該負責所有貼身事務？
「不要發問，把我交代的事情記錄下來，切實做好就行。」紀燮武的態度寫著不耐。
「噢。」
「噢什麼噢？你要說『是的，室長』。」
「是的，室長。」室長架子不小呢，跟她書中溫柔可愛的小受差了十萬八千里啊。
難不成是她搞錯了，其實紀燮武才是攻？
嬌小俊秀的年下攻，跟高大俊美的月復黑受？
或者是強攻強受？
天啊，好刺激啊！
「再來……」紀燮武發現何幼彤嘴咧得開開的，不知神游到哪去了。「你在笑什麼？」
「呃，沒有。」只是幻想你壓在戚雲生身上的樣子。
紀燮武不耐煩的自鼻孔里嘆氣，「我鄭重告訴你，秘書室是最接近公司核心的人，你必須認真、嚴肅地看待工作，不可以整日嘻皮笑臉的。」
「如果能每天開開心心的完成工作，不是更好嗎？」為什麼一定要很嚴肅、不苟言笑呢？
「鎮日嘻皮笑臉能做好什麼工作？」紀燮武斥責。「以後再讓我看到你亂笑，就扣你考核成績！」
「等一下！」何幼彤抬手要他先暫停。「室長，法律沒有規定工作時不能笑，笑又不是錯，為什麼不能笑？」
「你敢這樣對我說話？」這女人竟敢頂嘴？而且還是到職的第一天？
「因為你的要求很無理，所以我得據理力爭，爭取自身的權益。我是勞工，不是奴隸。」何幼彤振振有詞。
這女人是反了嗎？
竟敢頂撞上司？
其他秘書無不露出驚訝神色。
這菜鳥膽子也太大了吧？
「我是你的上司，我不準你笑，你就不能笑。」
「又不是殯葬業為什麼不能笑？我們公司做的不是服務業嗎？」
看著何幼彤有恃無恐的樣子，紀燮武更加篤定她一定有背景，否則戚雲生不會答應她的無理要求，甚至不經過「公正」的審核就直接讓她轉部門，現在還敢當著眾人頂撞他。
想到她在戚雲生面前也是同樣的態度，讓紀燮武對她更是不滿。
他可是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坐上現在的室長位置，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走後門、一步登天的投機分子。
偏偏這種人都有過人的家世背景，想動還不能動！
「那你就最好能一邊傻笑一邊把工作做好。」紀燮武眸中放出冷光。
「這我絕對沒問題的，你可以放心。」何幼彤自信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