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大人不嫁 第四章 事情很順利

作者 ︰ 簡薰

邵雲湖覺得,可能自己前世今生都做過一點好事,所以事情很順利,她才下定決心非賀逐光不嫁,不到兩天,賀逐光就趁著賀寶兒午睡時,把她跟張金妞喊到外面,陪同在身邊的還有溫嬤嬤。

夏日午後的花廳,斜照進來的陽光爬上了地面,屋子里都是夏日熱氣,但邵雲湖就覺得神仙身邊有一股涼風,他看起來一點都不焦躁。

賀逐光開門見山,「寶兒喜歡你們,不知道兩位願不願意隨我回京?當然,安家費不會少,回到京城後,一切按照花好月圓的待遇。」

溫嬤嬤連忙說︰「不過我們賀家是官戶,進了賀家,可不像在薛家這樣隨便,得學會規矩,賀大人上頭還有嫡母老夫人,家中另有二爺,四爺,五爺,都已經有妻有妾,膝下兒女環繞,邵姑娘跟富貴進了府,得小心謹慎,京城不比鄉下。」

張金妞馬上搶著說︰「奴婢願意。」

邵雲湖現在滿心想拿下賀逐光,也不介意賣身的問題了,這個時代,沒有勞作契約這種事情,她一直告訴自己,入境要隨俗,不是賀逐光看不起人,是這時候的價值觀就是如此,神仙稱呼她為「邵姑娘」已經算破例。

想到這里,邵雲湖遂也含笑,「願意。」

賀逐光看著邵雲湖,神情溫和——心中隱隱放下一塊大石,他當然可以上邵家買,不過三五兩就能買下一個年輕女子做丫鬟,不過他不想勉強邵姑娘,他希望她是心甘情願跟他入京,而不是迫于無奈。

邵姑娘在薛家不懂事的小孩嘲笑寶兒沒爹沒娘時,花了半個時辰詳細解釋蘇軾的〈定風波〉,反反覆覆說明,什麼是莫听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他當然也懂,但他說得不比邵雲湖好,她能用最簡單的言語讓寶兒理解,不要理會外界的雜音,自己放膽前行便可。

一個農女懂得定風波,可見其胸襟見地。

他對她,欣賞有加。

溫嬤嬤笑著說︰「邵姑娘跟富貴願意跟著進京,那是太好了,賀大人也不為難二位,我們賀家的下人,婚配都是自主,兩位進京是活契,不用擔心會被送給別人當妻妾奴僕,府里有合適的人,都能跟我說,兩位進府,自然是為了照顧寶小姐,京城姑娘不考狀元,但賀大人希望寶小姐多讀點書,這點還要勞煩邵姑娘。」

邵雲湖連忙點頭,「我會盡力的,只要賀大人允許寶小姐讀書,我什麼都能教——當然是跟著金妞一起。」

賀逐光莞爾,這邵姑娘能哄孩子,可見心眼不少,可是這時候心眼又太實在了,自己有好處,不忘拉好朋友一把。

挺好,秉性敦厚,寶兒讓她帶,他很放心。

他想了一下,「那就一人十兩銀子吧,兩位這幾日回稻豐村跟家人聚聚,三天後回到薛家,準備上京。」

邵雲湖想起家人,一下子舍不得起來,但又想,只要日後生活穩定了,還是有希望南下探探。

別的不說,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拿下賀逐光,那就是將來的賀三夫人,三夫人想回家看看爹娘,難不成還不行嗎?

對的,邵雲湖,就要這樣想。

好不容易遇到合適的人,不要輕言放棄,看看張金妞的勇氣,自己兩世為人,怎麼能輸給她。

賀逐光對她們已經是特別禮遇了,不然鄉下農女哪值得十兩銀子,更別說還先詢問過她們的意見——許旺弟的買家可沒問過她的意思,三兩銀子給許家,就把許旺弟帶走了,然後天天又打又罵。

「買人」這種事情,不能用現代的價值觀來看,要用古代的價值觀來衡量,如果堅持自己的想法,只會自己把自己氣死而已。

溫嬤嬤把早就準備好的兩個大荷包給了她們,「里面一個荷包十兩銀子,還有一張賣身契,回家讓爹娘蓋好手印,要再帶回來。」

邵雲湖接過荷包,沉甸甸的,這就是她後半生的重量。

沒關系,人是看長遠,不是看現在,她總有一天要跟賀逐光平起平坐。

這邊,邵雲湖在想自己的將來,對面,賀逐光也在打量她的神情——沒有委屈,沒有為家庭的犧牲奉獻,很好,他不想勉強她。

他也想過,萬一邵雲湖不願上京,那自己就會用更好的條件來勸她,他可是堂堂探花郎,沒道理無法說服一個農家女。

現在見她馬上願意,賀逐光也覺得心里放下一件事情,「邵姑娘跟富貴這就回家看看吧!二天後記得回來。」

兩人點頭允諾,然後下去。

賀逐光高興了起來——他覺得自己跟邵雲湖很能聊,那日說起〈定風波〉,各有見解,跟她談書論文,不輸給跟文人雅士的聚會。

問她從哪里知道這些,她說小時候常去勝安寺玩,在免費學堂一待就是一整天,這樣記下來的。

這讓他扼腕,如此聰慧,若是好好栽培,今日已經是名聞天下的才女。

溫嬤嬤倒了茶,雙手奉上,「老奴看邵姑娘是不錯的。」

賀逐光一下樂了,大有遇到知音之感,「嬤嬤也覺得邵姑娘不錯?」

「老奴托大,畢竟照顧了三爺您二十幾年,老奴自認還看得出您的喜好,三爺對京城貴女不耐煩,總是說不到幾句話就要走,但卻能跟邵姑娘一起哄寶小姐一個下午,三爺已經二十一了,正妻之事雖然得仔細看,但先收個通房妾室開枝散葉也是好的,老太爺跟毛姨娘泉下有知,也會為三爺感到高興。」

賀逐光一怔,繼而笑了,溫嬤嬤是他的女乃娘,親娘毛姨娘很早就過世,他要說是溫嬤嬤一手拉拔長大的都不夸張。

此刻听溫嬤嬤這麼說,雖然心里不同意,還是溫和的解釋,「我是庶子,深知庶子之苦,怎麼忍心讓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路再走一遍,我只要一個妻子就夠了,若是生不出兒子,那也不要緊,反正二哥,五弟都有男丁,將來過繼一個承嗣就是。」

溫嬤嬤听得自己從小帶大的三爺這樣說,大為著急,「三爺怎麼會這樣想,男子在世,三妻四妾乃屬平常,三爺先前是考試,丁憂耽誤了婚期,可不是條件不好,京中多少高門大戶想結這門親,總能找到合適的名門淑女。」

「溫嬤嬤,我這一年來不是也常常參加宴會嗎,那些貴女不是太過迂腐就是太過膽怯,不夠落落大方,我想找一個能相處的,我們賀家在京城沒有根基,上朝已經用盡我大部分的心力,我不想回家還得應付妻妾爭吵,嫡庶爭寵,那樣太累了,溫嬤嬤你知道為什麼梁司空活了八十多歲,歷經三帝還身體硬朗?就是因為他一心寵妻,妻子也真心相待,這樣的人生無憂無慮,自然能長命了。」

溫嬤嬤有點停滯,她當然也是歷經賀家嫡庶爭斗下來的嬤嬤,毛姨娘早逝,賀老爺又妻妾眾多,實在沒什麼人管三爺——是,家里是供他讀書,可是沒人噓寒問暖,沒人關心他,每逢換季,是她這個嬤嬤去跟當時的掌家太太說,得換棉被,得換衣服,三爺又長高了,鞋子得重新做。

當然,光靠她這個嬤嬤沒用,靠的是賀大爺對三爺的照顧,大爺要進學堂了,帶三爺一起,大爺買新的文房四寶了,給三爺也一份,兩兄弟年紀相差不過五歲,但若是沒賀大爺,三爺的求學之路不會這麼順利。

賀家已經算人口簡單,但嫡庶之爭,還是沒完沒了。

但要說讓三爺娶邵姑娘為妻,她是肯定不同意的——一個鄉下丫頭,能給京官當侍妾,已經是祖墳冒青煙的事情,萬萬不能當正妻,三爺會被朝臣笑話的。

但三爺又挑得很,難道看三爺這樣一直單身嗎?

老夫人一直想讓三爺收四爺的庶女承嗣招贅,說來,不過就是圖謀三爺的財產罷了,因為四爺是老夫人親生的兒子,所以百般打算,三爺也才二十二歲,又不是老得生不出孩子,干麼年紀輕輕就收弟弟的庶女招贅。

溫嬤嬤想到這里,忍不住又生氣,老夫人真是偏心,以前不照顧三爺,現在三爺出息了,又沒完沒了的要求,一下要三爺娶自己的娘家佷女,一下要三爺把全部的俸祿上繳,一下要三爺給四爺的生意當保人,要是四爺賠了錢,三爺可是要承擔的。

慶幸三爺耳朵不軟,一項都沒答應,然而老夫人又開始說三爺不孝,逢人就說,又是捶胸又是哭泣的,演得好像真的一樣,不孝乃是大事。

這次倒是很快,四爺主動去讓自己親娘別陷害三爺了,理由當然不是兄弟友愛,四爺是為了他自己——賀家現在靠著三爺吃香喝辣,日子好過得很,一旦傳出什麼壞名聲,三爺被拔除功名,賀家又要回鄉下養雞了,老夫人這才停止中傷三爺的行為。

總之賀家上上下下三十幾個人吃三爺的,喝三爺的,還埋怨三爺不把心掏出來給他們看。

但皇帝重孝,三爺也不能輕易分家。

溫嬤嬤看了自己帶大的三爺一眼,忍不住心疼,「三爺太辛苦了,老奴想著收邵姑娘,也是希望您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賀逐光頷首一笑,「我知道溫嬤嬤是為我好,整個賀家,只有寶兒跟溫嬤嬤是我的親人,我明白的。」

溫嬤嬤听三爺這番話,眼眶都紅了,想起自己剛剛還想著邵姑娘絕對不能當正妻,現在又反悔,覺得只要三爺開心,其他不妨事的,寧王妃也是商戶之女,誰又敢笑話寧王,寧王夫妻可是京中出了名的鶼鰈情深,孩子一個一個生,瑜王娶驃騎大將軍的嫡孫女,算是門當戶對了,但天天吵架,听說瑜王看起來總是不開心。

不管邵姑娘是不是農女,出身夠不夠光彩,只要她一心為了三爺想,那就是自己人。

「老奴沒見識,可是真心覺得三爺身邊該有個人,三爺不喜歡姨娘庶子,那也沒關系,老奴看邵姑娘也挺好,就是有點瘦,將來入京後好好養一養,等身體壯實了,自然能生個大胖小子。」

賀逐光莞爾,「溫嬤嬤說得太遠了,我跟邵姑娘以禮相待,絕對沒有不可告人之事,此事暫時不要再談,以免有礙她的清譽。」

溫嬤嬤聞言,就沒再講了,只是暗下決心,既然三爺在京城只認寶小姐跟自己是親人,自己就得幫忙,已故的毛姨娘對自己有恩,自己能報答的也只有盡力照顧三爺,最好讓三爺得償所願。

等一行人回到賀家,她首先要把邵姑娘養起來——實在太瘦了,這邵家怎麼把孩子刻薄成這樣,那身板瘦得風吹就倒,看上去都沒幾斤肉。

不過三爺太守禮教,邵姑娘是個女孩子家,恐怕也不會主動,沒關系,就看她這個溫嬤嬤出手幫忙。

到時候她炖個雞湯,做個小吃,都讓邵姑娘端去三爺房中,只要能常見面,沒感情都會變得有感情,二爺的唐姨娘不就是這樣,原本只是個丫頭,天天伺候,感情就出來了。

邵雲湖回家一趟。

距離她上次帶銀子回家也才一個月,邵家已經迅速定了牛春花,並且宴客過門,現在牛春花是邵一峰的妻子。

朱氏眼見女兒回來十分喜悅,田婆子也許是看在邵雲湖貢獻的五兩銀子上,破例的同意殺雞。

晚上,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和樂融融——牛春花知道爹娘開出的價碼是十兩,她也認命了,她以為自己會在家當一輩子免費勞力,沒想到邵家居然有這筆錢,能成親可比在家到老死強。

何況邵家人口簡單,牛春花待得舒服,知道自己能嫁入邵家的關鍵,是只見過幾次面的大姑子去薛員外當下人賺來的,心中也感激,內心一直想著大姑子什麼時候回家,好表達自己的謝意。

桌上有雞有菜,等吃得干淨,邵雲湖就說起自己入京的事情。

十兩,對鄉下人來說那是很大的一筆錢,足夠蓋後院,足夠再買一些牲口飼養,足夠從貧戶變小康。

田婆子眼楮都笑得不見了,馬上拿了印泥,在買賣契約上蓋章。

邵成二話不說,拿著十兩就進屋子藏——他是一家之主,當然全部都是他的銀子,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朱氏有點舍不得女兒,家里也不是養不起一口人,女兒何必千里迢迢去當人奴婢?只是她話還沒說,婆婆跟丈夫都已經拍板定下,契書也簽了。

邵雲湖在家待了三天,找了機會跟朱氏說,她把錢莊十二兩的收據寄放在空靈師太那里,母親要是需要錢了,可以去空靈師太那邊拿。

稻豐村許多女子在家沒處藏私房,都是寄在空靈師太那邊,這是女人們的秘密,男人是不知道的。

朱氏見女兒還在擔心自己,既感動又擔心,想勸女兒別去京城,誰知道女兒一臉堅定,她于是轉念一想,上京雖然前途未知,但總是條路,也許就像戲台上演的那樣,另有奇遇也說不定。

邵雲湖又找了機會給牛春花三兩。

牛春花眼楮都睜大了,她這輩子可沒拿過三兩銀子。

邵雲湖說,等自己在京城安定了,會把銀子寄回來,人人有分,包括牛春花,讓牛春花好好孝敬長輩。

牛春花拿著銀子猛點頭,邵家長輩少,又不難相處,孝順有什麼難的,想起公公說要在後面蓋大房,作夢都會笑出來。

三天轉眼即逝,邵雲湖也沒什麼東西好收拾,拜別了長輩,又交代一峰跟牛春花好好照顧老人家。

心里雖然有拉扯,但她堅信能再見——她就不信了,她這個有豐富學識的現代人,還搞不定這些古代人。

她一定要嫁給賀逐光,迷得他暈頭轉向,迷得他每年都陪她回鄉探視。

對,就是這樣。

邵雲湖覺得自己穿書二十年來,終于找到活下去的動力——以前只是過日子,現在有了盼頭,那可是自信滿滿。

她跟張金妞約好了過去找她。

一腳跨進籬笆,張家養的白狗見是熟人,搖起尾巴來。

邵雲湖模模小白的頭,朝著屋里喊,「金妞?」

就見張金妞慌慌張張從里面跑出來,一邊跑一邊系腰帶,邵雲湖想,這什麼情形?

張金妞一臉恨意,「我娘非得我把衣服全月兌了讓她檢查,怕我藏錢。」

邵雲湖想,劉氏也太不像話了,但她不是背後說人是非之人,只安慰張金妞說︰「等到了京城,一切都會好起來。」

張金妞把腰帶系好,頭也不回的離開張家,「到了京城,我一輩子不回來了,我娘昨天押著我去錢莊,問掌櫃的我有沒有存銀子,算那掌櫃有道義,說沒有,她又押著我去空靈師太那邊,要確定我以前是不是存過私房,空靈師太人也真的挺好的,出家人為了我說謊,跟我娘說我沒存過錢,只為了保住我的八百文。」

邵雲湖握住張金妞的手,「金妞,我們稻豐村百年來恐怕沒人入京,我們是第一個,一定要過得好好的,你跟平安前途順遂,我也會努力找幸福。」

張金妞或許是想起剛剛母親的羞辱,眼淚流了下來,「既然溫嬤嬤說賀家的下人都是自由嫁娶,我安頓好之後,就跟平安成親,從此專心伺候寶小姐跟平安,再也不想稻豐村的事情了——你知道嗎,我祖父母還要我在祖宗牌位前發誓,到了京城,每個月把例銀寄回來,不然就天打雷劈,我發誓了,但我不怕天打雷劈,要是真有老天爺,第一道雷下來一定先劈那兩個老不死的。」

邵雲湖覺得不是每個長輩都值得真心對待,張家好像沒有正常人,只因為張金妞是長姊,所以她就得負責照顧所有的弟妹,耽誤她的婚期,還要她把所有賺的錢都給家里,完全不顧慮她的生活,張家對張金妞,一點愛也沒有。

「雲湖。」離了村口,張金妞心情也比較平靜了,「你有沒有想過,入京後要過什麼樣的日子?我听花好月圓說,京城很繁華,雖然薛員外家已經很富貴,但官商有別,薛員外家連九品官的門戶都比不上,賀大人是六品官,難道像說書人講的那樣,院子里有馬車,還有小轎?」

這問邵雲湖就對了,她戲劇實在看太多,「我听說我們東瑞國對官商有不一樣的制度,哪怕薛員外家再有錢,也得遵守規矩,不能太過鋪張,京城的官家卻不一樣,外牆長到一刻鐘都走不了一圈,沿牆還有各式圖案的漏窗,蝙蝠圖案,隻果圖案,都代表吉祥的意思,最重要的就是大樹,樹根就是脈,脈要深,家族才會旺。京中大戶喜歡在家種參天大樹,門第越高,宅子越大,秋天有菊園,春天賞桃花,樓閣台榭,寶馬雕車,富貴不在話下。」

張金妞听得向往不已,「雲湖,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邵雲湖腦筋動得快,「我也是听花好月圓說的,寶小姐午睡後就沒我的事情,听她們說起京城風光,覺得很向往。」

張金妞不疑有他,因為她也跟花好月圓打听過很多事情——當然,是為了更好的當平安的妻子。

兩人邊走邊說,倒是不無聊,走了一個多時辰,在黃昏時分中進入薛家角門。

邵雲湖三天不見賀寶兒,賀寶兒飛撲而來,十分熱情,「三叔說邵娘子回家看看,我怕邵娘子回家就不來了。」

邵雲湖抱著孩子,內心軟軟,「不會的,我已經答應了大人,一起上京,日後會在京城照顧寶小姐。」

「那就太好了。」賀寶兒踮踮腳尖,突然在她臉上一親,「我喜歡有邵娘子的陪伴,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邵雲湖被這一親,都快融化了,小孩子真的好可愛,「寶兒這三天有沒有乖乖听話?」

「有。」賀寶兒邀功似的,「花好,月圓,本小姐是不是都有按時吃飯,時間到了就睡覺?」

花好跟月圓連忙點頭——她們伺候寶小姐三年多了,寶小姐一直很難照顧,這次原本也想著邵娘子不在,寶小姐又要哭了,卻沒想到配合得很,兩人喜出望外,此刻見得寶小姐相詢,也樂于當這個證人。

就在這時候,腳步聲接近,是賀逐光,後面還跟著溫嬤嬤。邵雲湖,張金妞,花好,月圓,紛紛行禮。

邵雲湖很自覺,連忙從腰包把賣身契拿出來,給了溫嬤嬤,張金妞依樣畫葫蘆,溫嬤嬤笑著收下——等明日去官府申報,從此邵雲湖跟張金妞就是賀家人,當然如果她們逃了,天下之大,的確拿她們沒辦法,不過現在天下戰亂,多的是挨餓受凍的人,能進入高門伺候,生活穩定,多少人求之不得,傻子才跑。

賀寶兒拉住賀逐光的手,「三叔說的是真的,剛剛邵娘子也說了,要跟我們一起上京。」

面對賀寶兒,賀逐光永遠好脾氣,「三叔不會騙寶兒的。」

「寶兒要邵娘子一直在身邊。」賀寶兒另一手拉住了邵雲湖,「我們三個,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溫嬤嬤笑容滿面,經過這兩三天的思考,她覺得出身已經不那樣重要的,重點是三爺喜歡,回到家中,院子有人,有妻子問暖,有女圭女圭喊爹。

她這個嬤嬤會老,寶小姐將來也會出嫁,三爺這樣一個人下去是不行的,難不成還真的收四爺的庶女來招贅承嗣嗎,三爺生個孩子豈不是美多了?

血緣是斷不了的,自己生的跟別人生的不會一樣,嘴上說得再好听,內心也愛不起來,不然三爺也不會對庶出身分耿耿于懷。

現在看著寶小姐左手牽著三爺,右手牽著邵姑娘,倒是像一家人。

花好跟月圓能在大戶伺候幾年,那都是人精了,此刻見得寶小姐如此,又看溫嬤嬤一臉笑意——溫嬤嬤是誰,那可是賀人人的女乃娘,要說這天下最了解賀大人的,那就是溫嬤嬤了。

花好腦子動得快,「寶小姐,奴婢听說明日勝安寺會放佛焰,很是熱鬧,我們這一回京,只怕幾年不會再來江南了,寶小姐不如去看一看,將來想起江南,好歹有點印象。」

賀寶兒眼楮張大,「真的嗎?」

「真的,薛家的奴僕都在說,因為是十年一次的佛焰,所以薛員外放了不少人假,讓他們去湊湊熱鬧,沾沾佛氣。」

賀寶兒馬上求了起來,「三叔,我想去,帶我去,佛焰是什麼,我從來沒看過,我最近很乖的。」

賀逐光莞爾,面對這小佷女,他總沒辦法拒絕,「那好吧,只是既然是十年一次的佛焰,想必人潮眾多,寶兒可得听話。」

「我一定听話。」賀寶兒連忙保證,「邵娘子也一起吧,就我們三個,不帶花好月圓,也不帶富貴,溫嬤嬤可以一起。」

溫嬤嬤連忙哎呦一聲,捶了捶後腰,「寶小姐,老奴年紀大,就不去湊這熱鬧了,大人跟邵姑娘照顧寶小姐足足有余。」

溫嬤嬤說完,又覺得自己很機智,這不就給三爺制造了機會嗎?三爺那麼正派,一定不會做逾矩的事情,可是年輕人不約出去逛逛,一起買點東西,是要怎麼生出感情?現在有寶小姐在中間,兩人相處起來理所當然。

一旁張金妞听得賀寶兒說不要自己跟,大喜過望——她就可以跟平安單獨去逛了,她跟平安雖然兩心相許,可還沒有時間好好相處,能在江南留下一些回憶,倒是意外之喜。

花好跟月圓也是一般心思,到時候兩人作伴去看熱鬧,當然自在多了,寶小姐可不好伺候,她們又沒邵姑娘那樣大的本事,根本哄不來。

邵雲湖聞言,內心高興——也不知道溫嬤嬤是真的身體不好,還是怎麼想的,總之便宜到她了。

約會是增進情感的第一步,何況她跟神仙中間還有個潤滑劑——賀寶兒是也。

小娃兒喜歡三叔,喜歡她,這不就很像電影中的情節嗎?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要拿下賀逐光,要先拿下賀寶兒——她能肯定自己已經獲得寶兒的小小芳心,現在就看賀逐光會不會掉進她的網里了。

明天黃昏,好好表現表現。

她十年前去過一次勝安寺看佛焰,但太久,已經忘了差不多,現在可以跟賀逐光,賀寶兒同時創造回憶,她覺得很好。

不要當導游,而是一起探索。

想著,邵雲湖臉上發光,低頭看賀寶兒,小臉上笑咪咪的,可愛得不得了,于是模了模她的頭頂,賀寶兒縮縮脖子,笑了。

雖然滿花廳的人,可是賀逐光眼中只有這一大一小,大的很瘦,他想等回京了,會讓她好好吃飯,小的經過三個月的教導,已經懂事很多,花好月圓來報,邵姑娘不在的這三日,寶小姐很配合,只是每天都會問起邵姑娘何時回來。

佛焰是嗎?他沒看過。

他埋頭苦讀很多年,身為庶子,他知道讀書是唯一的出路,即便是過年除夕,他都不敢放松,後來丁憂,更不可能出門。

幸而三年期滿,皇上沒有忘記他,他再度入朝。

他在朝中無背景,得比別人更努力,休沐也在看公文,他想不起人生有哪一次好好出去走一走。

這趟南下的公事既然告一段落,帶著寶兒去看一下佛焰也挺好。

然後賀逐光忍不住又看了邵雲湖的臉龐,有一種光彩。

自信、坦然。

這是他沒在其他女子臉上看到過的,在他們東瑞國,大多數女子即便在夫婿或父兄面前都只能做小伏低,像只小老鼠一樣,畏畏縮縮,連挺直背脊都不敢。

邵雲湖這種堂堂正正的態度,讓他覺得很舒服。

夕陽映照上她的臉,此刻他覺得內心隱隱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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