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繡閣里,三人圍著小圓桌,桌面上有水果點心,還有一壺熱騰騰的茶。
不是千綾做事周到,是紫娟、紫梅太周到,一見二公子和姜公子追著小姐進門便動手張羅起一切。
服侍姑娘洗手更衣,擺上瓜果點心,再撤出屋外,把花廳留給主子們。
千綾滿肚子火氣,姜瑾邕也沒好臉色,唯有劉奕辰低眉順眼,乖巧得不像樣兒。
姜瑾邕放下杯子問︰「你為什麼在這里?」
千綾沒搭理他,轉頭問劉奕辰。「你為什麼告訴他我在這里?」
「我發誓,我沒說,是他自己猜到的。」劉奕辰高舉五指,滿臉無辜。
「他那麼蠢,你居然讓他保守秘密?」姜瑾邕不爽她住進承恩侯府,就算進京她也應核來找他,而不是讓劉奕辰藏起來。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劉奕辰抗議。
「對,我蠢,蠢到你一臉得意向太子炫耀時就猜出千綾在這里。」
還炫耀?他瘋了嗎?不是早就說好,自己行蹤萬萬不能透露,他這是沒把她的話放在心里?
虧得在永樂村時她還覺得他聰明能干,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
千綾怒目瞪視,劉奕辰像顆蔫了的大白菜,可憐巴巴問︰「你會生氣,不幫祖母治病嗎?」
「你在質疑我的醫德?」有大夫會救人救到一半就撒手不管嗎?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劉奕辰還想辯解,可是對上她那雙怒焰飛竄的眼楮,竟是半句話都無法為自己開月兌。
好朋友是用來做什麼的?用來解難的,即使姜瑾邕不認為自己是劉奕辰的好朋友,但這時候他挺身了。
「你為什麼在這里?」他想知道在易神醫面前說的,她有沒有放在心上。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里?」這是說話的技巧,當你無法回答對方的提問時,只需要重復對方的句子,就能夠輕易把話題給繞掉。
「你答應等我處理好事情就回永樂村接你。」
「話你是說了,但我沒回應。」
還真的是,她確實沒點頭搖頭,半句話都沒接。所以當時她就沒打算等他?
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生氣,事情不一樣了。
前世他在她家中清醒,兩人立馬就看對眼,她喜歡他、他愛上她,為了這份驚天動地的愛情,她妥協退讓,甚至瞞著易神醫與他回京,而天真的他相信兩人可以琴瑟和鳴、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然賜婚聖旨下達,慕容雪成為他的妻子,他接下聖旨那天,她哭她鬧、她想走卻無法離開,她說︰「我痛恨愛情。」
日復一日她痛苦哀傷,她處處對抗,她變得驕縱任性,最終嫉妒讓她做出惡毒決定。
重生後,他不能也不願復制前世的悲劇。是易神醫的死讓他做出承諾,他對諾言認真了,而她卻……不屑一顧?
正好,順勢解除允諾,他可以彌補對雪兒的負欠,而千綾繼續保有良善純真,各自安好本就是他原本的設定,只是……心,痛了。
不甘心浮上,這會兒他不想各自安好,他想要牽牽絆絆,不甘催促了他的語言,「我住你父親跟前發過誓,會護你一輩子。」
「你的發誓與我無關。」
「你說,救命之恩該以身相許。」
「不過是玩笑話,姜公子大可不必在意。」
「你對易神醫說要嫁給我,要帶著很多外孫到他墳前唱歌跳舞。」
什麼?還有這出!劉奕辰怒目圓瞠,易家出事那天他怎麼就不在她身邊?竟然白白錯過最佳表白機會?
「那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只想讓阿爹走得安心,日後黃泉路上,我自會跟他請罪。」
劉奕辰松口氣,很滿意她的說法。
「你的意思是,那晚說的話通通不算數?」
千綾與他對望,是啊……她是很喜歡他的呀,可是怎麼能夠算數?他都被賜婚了,很快就要迎娶青梅竹馬心上人,那是個兼才華與容貌于一身的女人,她什麼都比不上,沒事摻和什麼?怕不夠出丑、不夠熱鬧嗎?
「對,不算數。」她斬釘截鐵回答。
「救命之恩不用報了?」
「兩百兩,銀貨兩訖。如果姜公子還記得那天晚上,必定明白父親不希望我行醫,還請幫個忙,當作不認得我,更別針對我的醫術與施恩到處討論。」
她想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切割兩人的過往?
這樣再好不過,他本就是這麼打算的,如今目的達到,他當浮一大白,為改變命運的口己慶賀。但他的嘴巴不肯遵從心意,竟回答︰「是不是銀貨兩訖,由我來決定,兩百兩買我性命,太廉價。」
劉奕辰听到這里不滿啦,千綾想要斷得干淨,他卻想藕斷絲連?
干麼啊,得寸進尺耶,一個慕容雪還不夠他消受?以前不覺得他,怎麼場重傷之後換了魂?
「千綾的態度已經表明,她不想與你有瓜葛,如果你惦記著救命之恩,覺得兩百兩不足以證明你的高貴,找個時間我上允親王府,三五千兩任由你送,我照單全收。」
劉奕辰居然喊她……千綾?兩人什麼時候感情變得這般親密?是上京的這一路上發生的事?
「她的事,你能做主?」姜瑾邕擺出強尸臉,聲音溫度陡然下降十度。
「當然,等祖母身體痊癒,我自會稟報長輩,千綾很快就會成為劉家的一員,所以……」他樂津津說道。
今兒個她不但救下祖母性命,還揭穿劉家後院的齷齪事,祖母定會同意納她為貴妾。
劉家一員?什麼鬼話啊,好像他家長輩肯點頭,她就會被自動套牢?
听不下去了,她連忙擺手阻止。「首先,劉大人還是喊我易姑娘較為恰當,畢竟我們沒有熟到可以互喚姓名的程度。再者我只想當易家人,不想當劉家人,還請大人別胡亂攀扯關系,敬請牢記我們之間的交換條件,其余的別亂說也別亂想,不會發生的事別臆測。」
「我沒忘,你為我祖母治病,我幫你找管事、工匠,我也會托人尋找販售的屋宅鋪子,但我是個不錯的男人,姑娘可以好好考慮……」
「寧做窮人妻、不為富人妾。對于男人,我不求事業有成、榮華富貴,只求專心一意、白首到老。劉大人可能做到?」
劉奕辰噎住,他也想回答他能夠做到,但千綾再好、再能干,也就是個醫女,別說父親祖母不會點頭,就是皇後姑母也肯定反對到底。
劉奕辰被拒絕,姜瑾邕心情飛揚,嘴角拉出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笑容,只不過……自己又哪里不一樣了?他也沒被接受啊。她不要他的承諾、保護,她一心與他切割……胸口悶得近乎窒息。
千綾轉眼對上姜瑾邕。「既然姜公子覺得自己的性命尊貴,那麼一萬兩吧,你可以隨時送來,畢竟京城居大不易,我就當好人有好報了。」
說完,她把兩個男人丟在小花廳,自己進了內室。
京城最受女子歡迎的兩個男人都被拒絕?姜瑾邕與劉奕辰面面相覷,嘴魚掛上不自然苦笑。
「我不會放手的。」劉奕辰指天指地發誓到底,他就不相信自己的誠意無法打動她的心。
姜瑾邕也想說同樣的話,但心底比誰都明白,放手才是正確決定,所以只能見她繃著臉大步離開。
果然還是雷聲大雨點小,到最後劉奕軒和夏氏被送到莊子上休養,估計無誤的話,了不起兩、三年時間,承恩侯就會找機會讓他們回侯府。
對于丈夫的決定,周氏當然不滿意,卻也曉得男人心中那朵玫瑰,任憑再大風雨都摧折不了。
劉老夫人冷聲道︰「寵妾滅妻算什麼,承恩侯都敢寵妾滅母了,既然劉家家風已敗至此,為不拖累皇後娘娘和太子,等老身病體痊癒便親自入宮,求皇上收回爵位。」
這話徹底嚇到承恩侯,可要讓他休了夏氏,萬萬辦不到,最後兩方妥協的結果是——為劉奕辰請封世子。
外放三年知縣,劉奕辰表現良好,皇上本就有倦,只不過皇帝再大也不能過度干涉別人家家事,這回承恩侯主動上書,皇上自然立刻批準。
然而這些都與千綾無關,她忙得很。
既然承諾一沒做到,其他承諾就得卯足勁兒完成,于是劉奕辰很靠譜地買下五十幾個工匠……呃,他承認當中八成、不對,是九成……姜瑾邕佔了九成的功勞,尤其是鐘管事。怪他對庶務不上手,連想找個靠譜的管事都沒辦法,還是姜瑾邕從他嘴里逼出千綾的其
他要求後這才幫上忙。
當各類工匠到位,除幫劉老夫人治病之外,匠人開始按照千綾畫的圖紙制作衣櫃、柵櫃、沙發和彈簧床,這些東西沒有人見過,光是看圖紙、听解釋,始終沒辦法做到位。
千綾不得不先租下大宅院,將工匠們安置好,一群人天天開會。
就在錯了重做、不對一改再改的情況下,團隊的進步越來越快,做出來的東西質量也越來越接近要求。
這讓千綾松口氣,她就不信在家俱工廠打工多年的自己會搞不定。
周氏進了雨繡閣,看著正在刨木頭的千綾,忍不住想笑。
這女孩能干又可愛,兒子不止一次向自己表明心跡,她自然是樂意成全的,不過千綾有志向有骨氣,抵死不願為妾。
偏偏奕辰的婚事還得皇後娘娘做主,只怕這對小兒女終究有緣無分。
她不想勉強,一個夏氏奪走丈夫所有關愛,身為正妻,多少年來吞下排山倒海的委屈,旁人不懂她卻是心知肚明,她不願意未來的媳婦也承受這份委屈,如果千綾的出身再好一點就好了,但人世間哪有事事如意的?
「夫人。」紫娟發現夫人,連忙上前招呼。
專心的千綾這才發現周氏,連忙起身行禮。
紫娟、紫梅連忙把滿是木屑的桌面清理出來,沏上新茶,退出屋子。
「這些天府里亂成一團,忽略姑娘了,若有不妥當的地方,姑娘千萬別客氣。」看著千綾,越看越心抽,這孩子真像啊,像得她忍不住想伸手將人擁進懷里,安慰自己多年來旳憾恨。
「沒有沒有,紫娟、紫梅很好,她們照料得仔細。」
「那就好,缺什麼、需要什麼,一定讓紫娟她們去尋我。」
「好。」千綾乖巧應下,周氏氣質溫暖謙和,讓人有想靠近的。
「若不是姑娘援手,婆母怕是凶多吉少,如今婆母身子漸漸恢復,倘若姑娘有空,能不能麻煩多往榮錦堂走走?」
老人家喜歡千綾,總說她待在身邊心安。
可不就是?這麼個小女娃兒,走到哪兒都像定海神針,好像她在就出不了大差錯。
她是何等的聰慧啊,那日匆匆會晤就定下計策,抓出府中暗鬼,更別說在還沒見到人時,兒子一封封的家書早就讓大家對她的睿智耳熟能詳。
「好的。」千綾應得干脆,畢竟她待不了多久。
「可以問問,姑娘家中還有誰嗎?」
「沒人了,阿娘在我小時候離世,阿爹兩個月前也走了。」
「听說你的醫術是父親手把手教的?」
「是,但阿爹不贊成女子行醫,本不想教導,只是拗不過我喜歡,只好教了。不過我曾對阿爹發誓,此生不行醫治病,只因劉大人在永樂村時對我諸多照應,我必須償還這份恩情,往後……」
「我明白,雖然覺得姑娘空有一身本事卻不能發揮所長有點可惜,但為人子女首重孝道,放心,此事我們絕不會傳出去。」
「多謝夫人。」
「那日我見到姑娘便覺得親切,真希望能有個像你這樣的閨女。」她想過認干親,但兒子知道她有這想法後極力反對,由此可知他還沒死心。無妨,就先當親閨女寵著,以後……以後的事再說。
「我也覺得夫人溫柔慈祥。」
「少時,我曾有個閨中密友,你和她長得有幾分相似。」但濋君性子天真柔弱,不像易姑娘大方英氣,大概是生長環境不同吧。
真巧,千綾也覺得夫人和記憶中的阿娘氣質相似。
「若姑娘不嫌棄,就在府里住下,沒了夏氏母子,府里安靜得多,姑娘住在這里多少有照應。」
屆時,她就領著千綾去參加各府宴會,將舊時好友聚在一塊兒,讓她們看看像不像昔日的濋君。
千綾笑而不答,轉移話題。「夫人暫坐,我進屋一下,馬上出來。」
這是被婉拒了……沒事,本就不能勉強。「好。」
千綾進屋再出來時手里捧著化妝盒,放在桌上演示起來。「這是我讓工匠做的,銅鏡設在箱蓋上,打開時往後一扣,鏡子自然能夠立起來,這層可以擺放胭脂、粉霜,下面兩層我分了格,可以擺放簡單的珠環扣佩,比較特殊的是……夫人把手伸進去往上模,對,壓一下!」
周氏照做,彈出一個小空格,真是精巧啊,太讓人驚訝。
千綾說道︰「這里可以放點貴重的小東西。不用時把鏡子往下蓋,從兩旁拉起活動提手就可以帶著走。」
「真是巧思啊,外出時攜帶方便輕巧。」
「對,本就是設計讓姑娘夫人們出門時帶的。不過要先麻煩夫人暫且別帶出門,等我的鋪子開張,開始賣的時候再拿出去。」
「我懂。」這麼好的東西可不能讓別人仿了去。
可她也明白,千綾拿出這份禮物,怕也是想轉移話題,看來她沒本事把人給留在府里了……無所謂,只要她待在京城,總能照應得到。
「既然姑娘忙著,我便不打擾。」
「夫人慢走。」千綾送夫人離開,看著她的背影,一笑,是個知情識趣、不仗身分勉強別人的好夫人。
「小姐,衣架用這三個尺寸可以嗎?」
古人智慧不容小覷,她給了點雛形,工匠們就能自由發揮,做出更適合古代衣物的架子。
「很好啊,如果你們有其他想法都可以提出來,集思廣益就能做出更好的成品。」
鐘管事很滿意,學著小姐天天給大家灌心靈雞湯,這群原本簽下死契,心情低落、死氣沉沉的匠人們,現在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卯起勁來做事。
尤其在鐵匠順利做出彈簧那天,小姐二話不說立刻賞五兩銀子。
都是做奴才的人,誰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兜里能夠存下私房銀子。
木匠上前,拿出幾張圖紙。「小姐讓奴才做的衣櫃和過去的不太一樣,既然如此奴才想著,上頭的花色是不是也該雕些不同的,老是雕石榴、雲紋,總覺得有些可惜,我畫幾張圖稿,小姐參詳參詳?」
千綾接過圖紙,上頭畫了小狗小貓小鳥,確實與市面上的有些差異,不過還能更好……
她提起筆,把小狗小貓畫成卡通版,一個個圓圓潤潤,可愛極了。
「花朵、雲朵、石榴適合刻在姑娘的衣櫃妝奩上,這些圖樣適合雕在孩子房間的櫃子上,上次我讓你們留邊角料和廢木有留下嗎?」
「有,收了好幾布袋。」
「我給你們幾個尺寸,做長塊、方塊、三角塊……等等。」她邊說邊寫下長寬高尺寸。
之前作廢的木頭太多,怕佔地方,全拿去燒火了,確實有點可惜。
「小姐,這些木塊要做什麼?」
「積木、骨牌,和立體拼圖,等你們做得夠多,我再教你們怎麼玩。」
「是。」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先回去吧。」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鐘管事邊管著工匠們邊找房,只是京城富庶,是外鄉人向住的地界,舉家住在京城是多少人一輩子的夢想,因此這里的房產又貴又難買,要找到合適的並不容易。
「小姐,姜公子來了。」
听見「姜公子」,千綾無奈,她很拼命的,拼命把那點兒不該存在的情愫從胸門擠出去,她故意開價萬兩,打算老死不相往來,沒想到他的打算和她的截然不同。
他說︰「不當妾室可以,但必須當朋友。」
有這種必須法的嗎?第一次听到友誼可以透過「必須」獲得。
某日夜半清醒,姜瑾邕突然大徹大悟,誰說男女間只能建立親屬關系?他護她的方法很多,不必非得是枕邊人才能保護。
于是他單方面想開創友誼新境界,不管她同意或反對都堅持到底。
他日日拜訪承恩侯府,外頭人不清楚,還以為同為東宮幕僚,他和劉奕辰的友誼突飛猛進。
然而清楚他想法的千綾卻哭笑不得,恨不得他去和劉奕辰突飛猛進。
當然,如果她的腦袋夠清晰,就能分析出來,抱上姜瑾邕這根金大腿會有多少好處,她要是現實一點、勢利一點,就該鞏固起兩人的好友誼,竭盡所能利用「朋友」能帶來的方便。
但心里那塊過不去啊,若不是有那點隱隱約約、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歡,如果不是有經常想往外跳的情愫,如果不是極力阻止,還總是竄出頭的心動……她確實可以把兩人定位在朋友區塊。
好吧,她承認自己不是那種會和前任當朋友的人,她痛恨藕斷絲連,在感情這塊她有點激烈,愛了便濃烈,不愛了便訣別,即使姜瑾邕尚且不是她的前任。
氣啊,他都不忙的嗎?
不是進了東宮、當了幕僚,不是滿懷理想準備大干一場?
就算在仕途上游刃有余,他不也該忙著娶親,那可是小青梅、是心中的白月光,他能不能把時間用在那上面,別成天往她跟前鑽?
「不見!」她想也不想直接噴話。
然話音方落,姜瑾邕不請自入,習慣性的臭臉涂上蜂蜜,笑得讓人起雞皮。不需要招呼,他拉開圓凳直接坐在她對面。
「這是風鈴嗎?和之前做的不太像。」他拿起桌上剛串好的瓷制風鈴,輕輕搖晃。
之前的風鈴是交給鐵匠做的,在鐵板上裁出魚形串在一起,涂上顏料,薄薄的鐵片被風吹過敲出清脆聲響,現在她多了一組燒瓷匠人,她試著改變材料,看看效果會不會更好。
「姜大爺,你知不知道這個叫做智慧財產?屬于商業機密,你怎麼可以……」說拿就拿、說看就看,還搞到了若指掌?
她知道的,除了往侯府里來,他還三不五時跑去工匠們住的大宅院,跟在所有人身邊,一耗就是一整天,她氣到發出禁足令——禁姜瑾邕的足,不許他登門。
但鐘管事帶著兩分靦腆告訴她,姜瑾邕是前主子,他們無法拒絕前主子進門參觀。
這消息……晴天霹靂啊!在她還沒打算同意「朋友」這個身分時,他已經把大腿塞進她懷里,讓她不知不覺間抱得死緊?
她恨不得把他的人全數趕出去,但想像很豐滿,現實卻無比骨感,因為訓練人不容易,因為她空有奇思妙想,而駕馭人這塊的能力是零。
何況初來乍到,不用他的人,她的事業夢想就只能是「夢」中「想」像。
「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你的機密往外說。」
這點她信得過,否則以他的本事,她這邊剛做好一個彈簧床,他那邊就可以迅速復刻幾百個,她還來不及嘗到湯頭他就把肉給撈光了。
滿臉無奈,她問︰「姜公子今天過來有何事?」
「听說你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房子?桃江胡同有十二間宅子要賣,想不想去看看?」
她應該拒絕的,拒絕所有他提供的好處,但鐘管事找了大半個月,別說十二間,連兩間都找不到,所以……過分,太勾人了。
「桃江湖同在哪里?位置偏僻嗎?多大的宅院?怎麼賣?」
「在東大街的巷子里,都是兩進小宅,大小差不多,格局相似,全部加起來大概是承恩侯府的兩倍大,價錢被壓得非常低,那附近的房子一間至少要價千兩,但那邊六百兩就可以拿下,如果真的想買,可以試著再壓一壓價。」
「天底下哪有這等便宜的事,房子的產權有問題?」
「產權沒問題,但有鬧鬼傳言。」
「鬼?」
「你害怕?」
「人比鬼更可怕,人都不怕了鬼有什麼好怕的。」
「既然如此,買下來?」
「我手上沒那麼多錢。」阿爹留下的加上她這幾年攢的,頂多六千多兩,但養匠要錢、買材料要錢,這麼多宅子她一口氣吞不下。只是……厚,十二間誤,真的好誘人!
「合伙呢?」
「和你?你連一萬兩的買命錢都拿不出來,怎麼合伙?」千綾嗤笑一聲。
劉奕辰說︰「他拿不出才有鬼,分明是不想給,他把鋪子開遍齊國上下,身家是嚇死人的多。」
確實,一萬兩之于姜瑾邕不過是小事一樁,隨便福兩下就有,但是他不掏,因為錢掏出來就銀貨兩訖了。
他不喜歡這四個字,他更喜歡合伙關系,因為這種關系切割不斷。
他不回答,微微一笑。「先去看房,如果你想要,我再把狀況告訴你。」
他成功戳中她的貪婪神經,十二間屋宅啊,若能順利裝潢完畢,試想一下,敞亮的屋宇,干淨的沖水馬桶,可以組裝、變化造型的先進家俱,再加上與眾不同的庭園造景……她有自信能以數倍價錢賣出。
房子買賣本就是賺錢勾當,再加上她的精心裝潢,當中的價差很可能是天價啊。
「這種事,值得你猶豫?」
他說得對,不需要猶豫,直接做就行。
吸氣,她閉了閉眼,用力改正、反省,並且用力說服自己。
是她的問題,天底下沒有永遠的朋友或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那點朦朦朧朧的感情他毫不知悉,純粹是她的自作多情,他的提議不過是為了責任,為了對阿爹的承諾,以及所謂的報救命之恩。
既然人家不在意,她為什麼非要把兩人往那個方向做定義?
如果她可以完全忽略妄念,如果她盡力與他發展友誼,也許在若干年後,心里的怪異倩緒就會消失殆盡,他們會成為真正的朋友、伙伴,會在事業上扶持彼此,對吧?
張眼,她帶著無比誠摯認真問︰「姜公子,我們只是朋友對吧?」
他應該想也不想就說︰「對啊。」
但是他矛盾了……
偶爾,他想推翻剛清醒時的認定,偶爾他會想,有前車之監在,憑借自己的能力應該能夠免去悲劇;偶爾他試著思考,除了朋友之外,沒有別的可能性?
可是現在她卻篤定了他的「朋友」論調,切斷其他發展的可能。
有沒有失望?當然有,有很多。
但理智告訴他,這才是最好的關系與距離,以朋友身分回報她的救命之恩,以朋友身分幫助她在京城立足,助長她的底氣、完成她的夢想,于是他使勁兒抹去心里那分不願願,大方回答。「不然呢?或者你有其他想法?」
有淡淡的失落,也有大大的放松。她和他一樣矛盾,也一樣不將矛盾宣之于口,他們都相信在朋友的界線內,進行互動是安全且完美的。
「等等,我準備一下立刻出門。」
她進屋,飛快換上一襲男裝,帶上兩百兩銀票,跟著姜瑾邕出門。
兩人上了允親王府的馬車,一路上他們沒有多余對話,因為他在付度她,而她在抵擋心底的蠢蠢欲動。
沒辦法,猛男帥哥在側,費洛蒙會自動快速分泌,無法受控。
受不了尷尬,她打開車簾往外看,這動作不合禮儀,但千綾無所謂。當女人不當自己是待價而沽的婚市商品,就不會任由框框條條來限制自己。
馬車經過東民大街時被堵住了,眼前是一幢巍峨大宅,看著牌匾上的字,下綾臉色驟變,拳頭悄悄握緊。
那是輔國公府,楊妃娘家、三皇子的外祖家。
在進京路上就听劉奕辰說過,輔國公權勢滔天,他說的話無人敢不遵從,在百姓心目中,楊慶比皇帝更可怕,畢竟人們會在大馬路上偶遇輔國公卻踫不到皇帝。
有這麼強勢的外家,三皇子不驕奢都對不起自己,即使太子名分早定,但可輔國公操盤,收攏朝臣的事兒就沒少過,太子的位置有些岌岌可危。
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輔國公的嫡三子身邊圍著一群人,那些多是國子監的學生,他們臉上透著夸張笑臉,一個比一個狗腿。
楊慶那樣精明的人,偏膝下三個兒子沒有能撐大局的,心里該有多憋屈。
楊繼正在欺負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把人踢著踹著、當球似的推到馬路中央,一名老漢嚇得跪地磕頭求饒,眼淚鼻涕齊飛。
楊繼雙手橫胸道︰「這麼愛磕頭,行,把額頭磕成紫色,我就饒你家主子一條狗命。」
千綾看見這幕,用左手握緊右手壓抑著,但試過幾回都控制不住滿腔憤怒,她想下車救人,卻被姜瑾邕一把抓住。
「那個少年叫楊紹安,是楊家的遠房親戚,家中慘遭祝融,許多家人死于那場大火,幾年前與母親領家中老僕前往京城投奔楊家,楊慶見他是個可造之材便安排他進國子監。他確實是個人才,在國子監里表現優異,讓楊繼又恨又嫉,時不時就會來上這出。」
「就沒有人出頭管管?楊家人都死光了?」她的口氣刻薄極了。
「輔國公楊慶有三個兒子,楊鋌、楊錄和楊繼,老大老二任職兵部,雖說資質平庸、尸位素餐,但身分擺在那里,誰也不敢妄言,刻意與他們交好的大有人在。至于楊繼,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寵愛、哥哥保護,老太君更是把他捧在手掌心怕掉、含在嘴里怕化,寵得不得了。
「兩個月前楊紹安的未婚妻隨家人進京,準備給小倆口辦喜事,但王氏頗有幾分姿色,一眼被楊繼看上,他想納王氏為妾、逼楊紹安退婚,楊紹安不肯,楊繼便日日尋釁。
「楊紹安本想搬離楊府,卻不料王氏被楊繼強要了,她性格剛烈,三尺白綾結果性命,婚事不成,楊紹安竟然繼續留在楊府里,不爭不鬧也不吵,而楊慶為了自家名聲,不但給了楊紹安補償,不意外的話他很快就能進入官場。」
踫到這樣的事,楊紹安不走居然還留下來?他是想尋機報仇?或者他就是個勢利小人,想借由未婚妻之死平步青雲?
她猶豫片刻問︰「楊鋌、楊皴在兵部根基深嗎?」
「有輔國公在,不深也得深。」
換言之,楊慶在朝堂上的勢力根深蒂固,無法撼動?那麼她是不是該接近更高層,才有機會拆了楊家?
一條胡同,兩排對門的十二間房子,屋況還很新,從蓋好到現在約莫三年光景,比較讓人意外的是這些房子竟然是整批一起蓋的,規格架構、坪數大小都差不多,這個年代已經有特定建商?
這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屋主竟然不約而同一起搬家,當中的問題不是普通大啊。
牙子推開屋門,讓他們一間間慢慢看。
她看得很仔細,確定建材是好的、架構也不錯,不管是把十二間打通成兩戶大宅院,成者分成三、四間來做改造都很洽當。
這樣的屋宅可遇不可求,但第一筆投資她必須更謹慎。
「請問為什麼屋主願意降價求售?」
這些房子乏人問津,好不容易有客戶感到興趣,牙子擔心說出實話,千綾會扭頭就走,但不說實話?這件事鬧得風風火火,京城里沒幾個人不知道。
與其讓小姑娘從別人那里知曉原委,不如實話實說結個善緣,說不定這筆交易沒成,她會買下其他屋子。
「約莫一年多前,住在這里的林姓住戶家里的長輩起夜,竟然把自己掛在房梁上。住戶在辦喪事時告訴左右鄰居,說去世的長輩在死前三、四天,每天都說有白色的影子進他的房。
「起初沒人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不久後就有其他人看見白影,也是幾天光景,看見的人就懸了梁。一個、兩個、三個、五個,官府派人來查都查不出所以然來,漸漸地鬧鬼風波越傳越盛,而死的人越來越多。
「住戶們嚇壞了,一戶戶往外搬,直到半年前,脖子最硬、口口聲聲不怕鬼的李家也死了人,這下鬧鬼一事坐實,大家都壓低價錢想把房子賣掉。如果姑娘心里有疙瘩也別貪低價,我可以給姑娘推薦別的宅子。」
「這宅子要賣多少?」
「當初買的時候要價上千兩,如今我與屋主們談過,他們願意折價以六百兩出售,若姑娘能一口氣買下十二間,我可以再找屋主們談談。」
「非要一次買十二間,不能只買四、五間?你幫我問問,我不介意風水方向,哪家的價錢最低我就買哪家。」千綾道。
姜瑾邕噎了下,這招夠狠,讓屋主們自己壓價,勝過她在這里搖旗吶喊拼命叫囂。
此話讓牙子驚嚇不小,這姑娘膽子肥啊,知道當中事由,居然還敢買?「姑娘確定嗎?」
「確定。陳大哥能代替我跟屋主們談嗎?」
這話擺明購買意志堅定?牙子驚疑道︰「可以,等我問清楚價錢後,姑娘可以在幾天內給我答覆?」
可萬萬別是耍著他玩兒啊。
「最慢三天,我先付兩百兩訂金,等我回去考慮清楚,確定要買幾間之後便立刻與陳大哥聯絡。」
兩百兩?牙子定了心,沒人會拿這麼多銀子開玩笑。「行,就照姑娘說的辦。」
從鬼屋出來,姜瑾邕一語不發,千綾是行動派,既然有了合適的宅子就想立刻去找鐘管事合計此事。
「姜公子,回去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雇車。」
「過河拆橋?」
他冷峻的面容很嚇唬人,但千綾沒嚇著。
她笑道︰「自然不會讓公子白忙。」
「這話听起來不真誠。」
「放心,我會讓公子看見我的誠心。」
「口說無憑,上車。」
看著他眼底的堅定,好吧,千綾沒猶豫太久,重新坐回馬車上。說到底還是感激的,這些房子太教人心動。
馬車轆轆而行,她邊計算手中資金,邊考慮能買下多少間宅院,以及該與姜瑾邕多大的「誠意」才算合理。
如果可以,她當然希望能將十二間全數拿下,以宅院規模看來,十二間可以改造成兩兩相對、四間三進宅院,問題是阮囊羞澀啊,如果可以發行股……
突然,他說的合伙躍入腦袋,目光微閃,對上姜瑾邕的視線。
他正在觀察她,片段的陳年往事在心頭輾轉,她突如其來的轉身,膠著的目光里好像有什麼東西撞上了。
是觸電的感覺,一陣酸麻,無法言喻的熟悉感涌入心,彷佛依稀……他們曾經日日夜夜這般對望過?
不知不覺間馬車停下來,姜瑾邕先行下車後,回身朝她伸手,她直覺把手疊上,然而下一刻腦袋清晰了,迅速收回手。
不是二十一世紀,紳士禮儀不適合這個時代,這是強調男女授受不親的環境,不能打著朋友的名號行踰矩之實,不管是男閨蜜或蓋棉被純粹討論友誼,都不被允許。
手背到身後,千綾自行跳下馬車,拒絕明顯。
姜瑾邕沮喪,在想什麼呢,她又不是他的枕邊人,哪能與他親曙?
掛起千年冰霜臉,姜瑾邕走在前頭要了間廂房,點幾道菜後,菜還沒上,心急的千綾先開了口。
「我想過,如果能一次買下最好,可惜我阮囊羞澀,姜公子身家頗豐,不知有沒有意願合伙?」
她願意合伙了,不久前才反駁過,怎會這麼快就改變主意?「我可以,但你先想想,誰不想撿便宜?為何這些房子始終乏人問津?」
「牙子說過了,原因是鬧鬼,人們敬畏鬼神,自然會下意識避開。」
「世間就你一個膽大的?」
「你的意思是……不該買?」
「我之所以注意到這些房子是因為那幾起離奇的命案,天地間或許有鬼,但不至于有懶到用同一種方法殺人于無形的鬼。」
「是人為?」
「當然,我和劉奕辰以這樁凶案打賭,看誰能先破案。記得你破胡老二那樁案子嗎?」
「記得。」
「當時你告訴劉奕辰,懸梁高度和尸體之間的關系。這一排房子有個共通特點……」
千綾也注意到了。「屋梁都很高,死者很難把自己往上吊。」
「沒錯,何況死者多是老弱婦孺,當中還有個四歲小兒,四歲小兒怎懂得什麼是懸梁門盡?更別說把自己給掛上去。」
「可這種情形看在外人眼里更能證明是惡鬼作祟。」
「沒錯,因此惡鬼作祟的說法甚囂塵上,與此大有關系。我曾在屋梁上細細觀察,發現幾乎每根吊死過人的屋梁上都有兩雙不同的腳印,有意思的是每組腳印都大小相同,而當中的一雙左腳深、右腳淺。」
「瘸子?有武功的瘸子?」
「我是這樣認為的。」
「人海茫茫,想找到符合條件的痛子有困難,不過……」她的手指在桌面上一根根輪流敲過,帶著某種挑人心弦的節奏。
慢慢、快快快……是這個節奏,每回她專注時就會出現的節奏。
很多時候他不願意憶及前世,他更樂意忘記前塵重新開始,與她成為可以交付後背的好朋友,只是記憶總是在不經意間鑽入腦海。
她說︰「如果能,沒有女人願意耍心機。」
她說︰「是男人把女子囚禁在後院的一畝三分地里,用少量資源逼迫她們競爭,所有惡劣手段都只是想得到更好的生存條件。」
她諷刺道︰「男人總制造機會讓女人仇恨對方,卻又不許女人仇視彼此。」
她冷笑問︰「你是不是覺得,讓我和慕容雪競爭你,很有成就?」
她的每句話細听之下都很有道理,但他卻沒有認真改變她的困境,最終讓宿命把他們帶向摧毀,是他的錯。
「不過什麼?」
「命案發生已有段日子,許多證據都被湮滅,如果找出凶手難度太大,也許可以從動機下手。」
「動機?」
「歹徒為什麼這麼做?除非是變態殺人魔,以殺人、制造恐慌為樂,否則凶手殺人肯定有其目的,現在最明顯的結果是住戶們陸續搬走了,那麼住戶搬走之後,凶手可以得到什麼?」
他喜歡听她推論,前世竟不知她有此能耐,想來他對她的了解太少。「撿便宜嗎?但這些房子始終在原屋主手中,並未易主。」
「除我之外,有人想買嗎?」
「截至目前為止,對這些房子有興趣的只有你,你總不會是凶手吧?」他玩笑道。
千綾擠擠鼻子。「不好玩。」
她又敲起桌面,依舊是慢慢、快快快。
「若不是為了得到這些房子,那麼凶手殺人的目的是……風水?迷信?某種邪的宗教儀式?如果是這樣的話,凶手會不會有地緣關系?」
「目前尚未有進一步的線索。」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勸我別買?」不可能吧,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帶她去看?「我只是提醒你,這些房子存在著未知的危險。你還想買嗎?」
「鬼作祟比較難處理,畢竟有溝通上的困難,但如果是人可以解決。」
「你當真不害怕?」
她呵呵一笑。「我比較想確定的是,如果我破了這案子,可以拿到破案獎金嗎?」
胡老二那樁是白干了,希望這回可以得到豐厚報償,很多條人命呢。
「你就這麼天不怕、地不怕?」他失笑。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我尊天敬地,只是現實橫在那里,貧窮逼得我必須壯起膽子拼搏一回,所以想合伙嗎?給你一次後悔的機會。」
「可以,不後悔。」
「除你之外,還想請你當個中人,拉另一個人入股。」
「誰?」
千綾神情輕松,笑道︰「皇上。」
姜瑾邕倒抽氣,什麼膽子大,她根本就是膽大包天,想賺錢到連皇帝都敢利用了?「皇上不會與民爭利。」
他想勸阻她匪夷所思的念頭。
「不試試怎麼知道?」
「為什麼要找皇上?」
因為啊……她的因為不能講。千綾道︰「有皇帝這塊大招牌,房子改造好之後定能用優渥價錢賣出,再說了只要名氣打響,也許不是每個人都能請我去改造裝潢,但想買些衣櫃、沙發、床布置的人肯定很多,我想做這門生意。」
這確實是個好生意,只不過……「換個對象吧,太子可以嗎?我與太子交情深厚些。」「有最好的干麼選擇次要的。」
在她眼中,太子僅僅是「次要」?「你就這麼有把握皇上會同意入伙?」
「相信就會存在,我確實有把握!」
他不明白她哪里來的自信,不過自信的她光彩奪目、光輝耀眼,讓他移不開視線。確定再確定,前世是他辜負她、束縛了她,若不是他,她的世界可以有多大?「好,我會找機會向皇上提起此事。」
「先不急,等我把模型做好,你送到皇上跟前時再提。」
「你想……」
「用實力說話。」
啞然失笑,她還可以讓人多驚艷啊?
這時守在門外的小廝輕敲門扇,低聲稟報,「主子,慕容姑娘到訪。」
慕容姑娘?那位德言容功樣樣俱佳的未婚妻?
一個不注意,心被鞭笞上了,千綾下意識皺眉、下意識心痛,她不理解自己有什麼資格,但是心髒是不隨意肌,誰也無法阻止它痛。
姜瑾邕想拒絕慕容雪拜訪,沒想她動作飛快,已一把推開門扇,笑眼眯眯地走進來,嬌嬌軟軟地喊著,「邕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