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侯心里很清楚,他惱火的並不是人參給江意瀾熬藥喝了,惱的不過是鐘氏竟不同他商議一聲便擅自做主將人參做了處置,還做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可事已至此,倘若他再揪著此事不放,倒顯得他真是連自己親孫女兒性命都不顧的冷酷之人了。
他需要一個這樣的台階,鐘氏亦同樣需要一個台階。
他略一沉思,看著跪在地上紋絲不動的江意瀾,終于吐了一句,「江勤,去請太夫人過來,內宅之事還是由她做主好了。」
說完轉身徑自離去,江勤則領命去了暖香院。
江意瀾吊著的一顆心終于緩緩落下來,這一場賭局里,她賭的就是文江侯的態度。
文江侯現在擺出的態度是內宅之事須有太夫人做主,言外之意他對太夫人仍是信任的,他不但給了太夫人一個台階下,也算是給他自己一個台階下。
而她跪祠堂恰恰給他提供了這樣一個絕佳台階,解了他的圍,又替鐘氏解了難,更重要的是,連帶著把明日欲將受到的責罰一並帶過了。
江意瀾微微一笑,這跪也算值得了。
太夫人得了江勤的信,來不及披外衣便急急的奔向祠堂,前腳踏進大門,便哎呦呦叫出聲來,「你個死心眼子的,你想心疼死祖母還是怎麼的?這大冷的天,你到這里跪著做什麼?」
其實她早就知道了江意瀾跪祠堂的事,但她卻假裝不知,為的就是探探侯爺的意思,他對她的惱恨她不是不知,自己對他的怨亦是不少,她倒要瞧瞧侯爺如何處置為她求情的江意瀾。
當江勤來轉告侯爺的話時,她才算舒了口氣,侯爺終究是明理的,雖怪她卻也會給彼此一個台階下,這就夠了。也不枉她一片真心。
她嘴上說得快,腳下的步子也快,進了祠堂一把便將江意瀾攬在懷里,眼里噙著淚兒啊孩啊的叫著,「真真叫祖母心疼死了。」
一邊說著一邊扶著江意瀾起身,「快起來。」
江意瀾卻故作懵懂無知的道,「祖母,我不起來,祖父正生氣著呢,這事兒您全是為了我,祖父的氣不消,瀾兒便不起來。」
太夫人嗔怒道,「真是個死心眼的,我還諒你是說著玩的,誰道你竟是真的,你祖父生氣卻不是因為你,你何苦來作踐自己的身體?若你身子再有個好歹,可叫祖母如何辦?」
「你放心好了,你祖父這會子早就不生氣了。你瞧,這不是讓人把我喚來了?」
流月流露自是上前幫著攙扶江意瀾。
江意瀾這才半信半疑的點點頭,順著兩人的攙扶欲起身,怎奈此時已是腿腳酸麻,生生被兩人抱著才算站了起來,身子顫了幾顫便倒在太夫人懷里。
太夫人自是緊緊摟著不松手,眼里的淚幾欲下落,「我的兒啊。」
江意瀾從太夫人懷里抬起頭,眸里閃著淚光,滿臉的感激,「祖母,瀾兒的命都是您救回來的。只要祖父不再生氣,這點小事算的了什麼。祖母,瀾兒要謝謝您救了我的命。」
說著又要跪下去。
太夫人兩手拽著緊緊的抱住了,「瀾兒,可叫祖母說什麼的好。」
太夫人怎會不知這是江意瀾為她跟侯爺和好提供的台階,再加上江意瀾這番誠心實意的說辭,她心里自是有些感動的,心里雖有些詫異的,可終歸做了利于她的事,她自是樂得其成,更樂的落個心慈的好名聲。
太夫人抱著江意瀾輕柔的拍了拍她的後背,面色愈發慈祥,「瀾兒不用害怕,一切由祖母為你做主,快些跟我回去,來祠堂的事日後再也不要說了。」
江意瀾抬起頭,茫然的道,「祖母,瀾兒做錯了事,明日還要再來接受祖父處罰的。」
太夫人啐了一聲,「你祖父將這件事交給祖母了,祖母斷沒有再處罰你的道理。跪了這半天,听她們說你還沒吃飯?流月,快去廚房讓人做幾個姑娘喜歡的菜送到暖香院來,再做個暖身安神的湯。」
等著腿腳靈活了,江意瀾便任由太夫人牽著手一起去了暖香院,這頓飯吃得極其溫馨,太夫人一會子夾菜一會子加湯,一口一個瀾兒叫的極其親熱。
如果不是經了此前的事,江意瀾一定會認為太夫人是個慈祥和藹的好祖母。
消息傳到岸青園里,丘氏滿面滿眼的笑,恨不能從心底里大笑出來,瞅的江微岸直頻頻皺眉,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沉臉了臉。
「這是哪個教唆意瀾的?」
丘氏嚇了一跳,立時便不依了,「老爺說的什麼話?瀾兒有這份孝心,您該高興才是,怎麼按個被人教唆的名聲?」
江微岸哼了一聲,「你道我不知道?瀾兒什麼樣的性子我還不知道?」
丘氏嗔怪的瞪了江微岸一眼,眸里卻是含著萬分柔情,「瀾兒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咱們應該開心,總也不能護她一輩子的。」
頓了頓,瞅了瞅江微岸臉上的不悅漸漸褪去,便放心的道,「再說了,老爺,這都是內宅的事,您何必放在心上?」
江微岸不滿的哼了一聲,但心里卻是認同丘氏的說法,女兒終是要嫁出去的,護的太嚴實反而害了她,有些事還是需要她自己去面對的。
江意瀾有驚無險的回了瀾園,最歡欣的莫過于朱顏,她喜得差點落下淚來,又哭又笑的瞧著江意瀾,弄得江意瀾很是無奈。
「姑娘,您真是不一樣了。」朱顏笑的歡欣。
江意瀾已習慣了她這般說,便不再接話。
朱顏便接著說下去,「您算得真準,大夫人來了,江總管也來了,不過中間還來了幾個人。」
江意瀾哦了一聲,問道,「是不是四姑娘院子里的?」
朱顏點點頭,「說是四姑娘讓她來瞧瞧姑娘,我瞧著就是來打探消息的。」
江意瀾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江意婉派人來她並不覺得奇怪,奇怪的是她總覺得其中有些事是她想不通的,可到底是哪些她竟渾然不知。
朱顏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幾圈,靠近江意瀾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姑娘,今兒個我還打听到一件事。」
江意瀾見朱顏如此謹慎小心的模樣,知她說的定是隱私的事兒,遂挑眉等她接著說下去。
朱顏抬頭朝門外瞧了瞧,低聲道,「姑娘,我听說上次太夫人帶姑娘們去武駱侯府,原是咱們侯爺看上了駱二爺,武駱侯又看上了咱們大姑娘,是去定親事的。」
江意瀾倒抽一口冷氣,腦子瞬時有些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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