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氏牽著江意瀾的手頭也不回的一溜小跑奔回瀾園,進了院子站住腳步朝身後瞧了瞧,見江微岸並未追上來,這才跺著腳狠狠的哼了一聲,接著便看向江意瀾,「瀾兒,你身子怎麼樣?」
江意瀾心里一暖,丘氏剛剛失去管事的大權,心頭必是氣惱無比,卻依然將她的身體放在第一位,這份親情讓她心底涌上一股融融暖意,「母親,女兒沒事兒,倒是您,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才是。」
丘氏朝地上啐了一口,「你父親……」
江意瀾伸手扯了扯丘氏衣角,遞個眼色,輕聲道,「母親也累了,咱們去屋里說話。」
丘氏狐疑的朝四周看看,緊隨江意瀾走進房內。
「朱顏,你帶幾個丫頭去後頭瞧瞧月籠,送十兩銀子過去,從我庫里拿。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能幫的就去幫著點。」江意瀾回頭吩咐道。
丘氏皺皺眉,阻道,「哪里用得著你的銀子?府里會按照舊例送錢過去的,你這麼巴巴的送過去,才叫那些不長眼的胡亂編排你。」
江意瀾微微一笑,「母親,不送錢她們便不說了麼?只怕說的話更難听,倒不如拿出些東西表表態,說不定還能編排個知錯能改,也算是嘴下留情了。」
丘氏想想覺得也有道理,便吩咐跟來的丫頭,「碧青,你也跟著瞧瞧去,看看哪個嘴長得敢亂說,先撕了嘴再來回話。」
說完這句忽然想起她已被收回實權,心頭的火氣便又上來,咬著牙恨聲道,「你父親居然奪了我的權去,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
江意瀾示意朱顏碧青兩人出去,朱顏會意,掀簾出門,喚了個信得過的小丫頭守在門口。
「母親。」江意瀾扶著丘氏胳膊坐在椅上,「或許您誤會父親了。」
丘氏挑著眉瞪她,氣焰高漲,「我誤解了?」
江意瀾知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抬手在她胸前輕撫,「母親,您動什麼氣,您是不是覺得父親今天讓您交權委屈了您?又當著那麼多人說了那樣的話,拂了您的面子?」
丘氏恨聲道,「別的先不說,他倒是一句未跟我商議便做主了,還借著你犯錯的時候,你說,以後外頭的那些人怎麼說我?治理無方,無德無才,被老爺逼著交了權,我還有臉面出門嗎?大家都知道侯府里大半是我在管事的,這會子再問起來,我還有何顏面?」
江意瀾不住的拍打著她前胸後背,柔聲細語,「母親,正是我犯錯的時候,父親才會逼您呀?您想想,父親這一來,不是救了我麼?您不覺得近日的事接二連三的蹊蹺的很麼?」
丘氏怔了怔,心里的火氣消下去大半,低頭沉思,人參忽然丟失又突然出來,現在偷走人參的武婆子居然死了,這一串連起來倒像個連環計了,難道……?
她抬頭盯著江意瀾,「你父親是察覺了這些事,所以才借著今天的由子交權的麼?」
江意瀾輕搖了搖頭,「父親怎樣想的我不知,只知道父親這麼做定然有他自己的計較。」
丘氏眼珠子滾動一圈,視線里出現一個人影,心頭抖的一跳,莫非……她心底微顫,慢慢的滲出一層冷汗來,江意瀾都能想到的事,太夫人自是也想到了,而太夫人居然當眾收了她的權,莫非……
她慌忙起身,「瀾兒,你先歇著養養身子,我先回去。」說著起身便走。
江意瀾站起身喊道,「母親,碧青還沒回來呢。」
丘氏擺擺手,竟是頭也不回,「我自己回去,不用人伺候了。」
江意瀾坐在椅上嘆口氣,丘氏也是宅里斗的高手了,其中微妙她定然想的明白,方才只不過被江微岸的突然之舉驚住了,這會子才算反應過來。
過了一會子,朱顏回來,手上拿著個小袋子,微紅的面上帶著些微怒意。
江意瀾瞧了瞧那小袋子,「月籠不要?」
朱顏點點頭,氣憤的道,「姑娘心善,她還拿著架子的,倒省了姑娘操心了。平日里瞧著是個懂事的。」
江意瀾雙目亮了亮,這月籠倒是有幾分骨氣的,心里頭定然將她視作逼死親娘的真凶,能在這大院子里坦然拒絕主子的賞賜,實屬不易,瞧著她平時是個性子懦弱的,這種時候竟敢直面拒絕。
「先不管她的態度,既然不要錢,那你就多去幫幫吧。等處理完她娘的事,再帶她過來問話。」
朱顏有些不願,嘟著嘴不說話。
江意瀾看她一眼,知她心里有癥結,便道,「我吩咐你的,你也不去?」
朱顏扁扁嘴,不情不願的應了聲,「是。」
到了晚上,朱顏帶著月籠進屋,見江意瀾正兩腿盤在蒲團上做瑜伽,便輕聲輕腳的想退出去。
「進來吧。」江意瀾兩手收回緩緩放在胸前,做了一次深呼吸,仍是坐在蒲團上,「朱顏,你再去拿些炭,將屋里的火盆燒的更旺些。」
「姑娘?」朱顏兩條眉毛擰在一起,眼里遮不住的擔憂,目光更是肆無忌憚的投降月籠,似是擔心月籠會對江意瀾做出不軌之舉。
江意瀾知她心里所想,提高音量道,「還不去?」
朱顏無奈,狠狠的瞪了月籠一眼,以示警告,這才轉身出去。
月籠低著頭,安靜的站在房里一動不動,依舊是原先那副怯怯懦懦的樣子。
江意瀾靜坐在蒲團上,兩手平放在交叉的大腿上,微閉著眼,亦是一句話不說。
過了一會子,月籠微微的動了動身子,目光微抬,偷向江意瀾瞟了一眼,見她亦是動也不動,心底的不安更甚起來。
又過了一會子,江意瀾估模著差不多了,緩緩開口道,「你一定認為是我逼死你娘的吧?你現在是不是很恨我呢?」
月籠正在胡思亂想,陡然听到江意瀾的問話,心里一顫,咬著嘴唇不說話。
「但說無妨。」江意瀾哼了一聲。
月籠咬著嘴唇,絲絲血腥滲進口里,粘在舌尖上,卻淡淡的道,「我跟我娘都是侯府的奴婢,生與死都憑著主子一句話。絕對不敢生出恨姑娘的心。」
這話說得巧妙,不否認也不承認江意瀾的問話,卻句句直逼人心,她不過是個奴婢,生死不由己,恨主子的心不是沒有,而是不敢。
江意瀾饒有興致的仰頭看她,火紅的燭光下,月籠光潔的額頭閃著亮光,沒想到竟是個伶牙俐齒的,差點被她懦弱的外表蒙騙。倒是個可造的人,可要收住她的心,只怕要動些心思了。
她呵呵一笑,「這話說得好,生死但憑主子一句話,既是如此,我現在便讓你去死。」
月籠猛的抬頭瞪著江意瀾,倒抽一口冷氣,目里露出一抹驚恐。
看來還真是把她當成個殺人不眨眼的了,江意瀾陡的收起臉上笑意,厲聲喝道,「你沒听見我讓你去死麼?」
月籠身形抖了抖,顫聲問道,「不知奴婢犯了什麼錯?姑娘賜死,也該有個理由的吧?」
她竟然不慌不亂,換做往日她早就一副嚇得渾身亂顫的模樣,是她猜到不會如此就被賜死,還是原就是個沉穩的性子,驚慌不過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江意瀾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你死你便要死,還要什麼理由麼?你是奴,我是主。」
月籠面色蒼白,火紅的燭光照在她臉上,微微跳動,面上蒙著一層堅定,「請姑娘給奴婢個理由,也好讓奴婢死得明白。」
江意瀾忽然大笑起來,緩緩站起身,「月籠,既然主子賜死都要尋個理由的,那你說,你娘為何要跳塘自盡?難道她的理由僅僅因為旁人訓斥的幾句話麼?」
月籠猛的怔住了,眼里露出迷茫,呆呆的看著江意瀾。
江意瀾也不去打擾她,任由她發呆發愣。
過了一陣子,朱顏端著一個火盆進來,一進門便直直的盯向月籠,見她正在發呆,狠狠的剜了她幾眼,走到江意瀾跟前,「姑娘,這盆子燒的還旺麼?」
火盆里火苗一簇一簇的跳動著,江意瀾點點頭,微微一笑,「放下吧。」看了看月籠,「你先回去吧,等想通了再來見我。」
月籠呆呆的,似乎未听到江意瀾的話。
朱顏低聲斥道,「姑娘讓你出去,你還站在這里做什麼?」
月籠茫然的看了看江意瀾,一語不發的轉身走出門去。
朱顏皺皺眉,「沒有一點規矩,竟不知給姑娘行禮了。」
暖烘烘的火光照在身上,整個身子都跟著暖和起來,江意瀾擦擦方才運動時頭上滲出的細汗,看了看蹲在一旁的朱顏,「朱顏,月籠的事你知道多少?」
朱顏眉角緊皺,「月籠也不是府里的家生子,好像是在她五歲那年,武婆子帶著她自賣入府的,听人說武婆子原先還是個好的,自從沾了賭之後就變了個人似的,月籠倒是個模不透的,平日里說話不多,也不見她常與誰親近,跟誰都是不親不熱的,既不巴結人也不得罪人。」
江意瀾心下微動,一個小小的丫鬟能做到既不巴結人又不得罪人,其心絕不會是表面上看來的這麼簡單,往日里在跟前伺候,每每都表現出一副懦弱無主的模樣,她差點被騙了。如今看來,需對她另眼相看了,這丫頭是個有心計的,只是這心計她全都用在維護自身安全上。
她能為己所用嗎?
江意瀾望著眼前活蹦亂跳的小火苗,心里亦竄出幾把小火苗,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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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還是沒修好,不過這個周開始一定會多更的,今天先送上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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