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瀾看一眼駱玉琳,不動聲色的笑了笑,並不多費口舌拐彎抹角,「三妹妹,這幾日倒是累著你了,也多虧的母親跟前有你照顧著。累我倒是不累的,只不過……」
她微微挑眉觀察駱玉琳面上神色,「三妹妹也知道的,這幾日我還是不出門的好,出了這院子,反而被人笑話,旁人笑話我倒還罷了,若連著咱們侯府一塊笑進去,豈不是我的罪過?」
駱玉琳面色一怔,沒想到江意瀾會如此坦然的說出自己眼下的處境,她原以為江意瀾定會趁這個時候出門為自己澄清一會呢,誰知她竟是挑明了要躲著了,倒顯得她是故意找事上門,專門拿捏旁人短處的。
她訕然一笑道,「二嫂多慮了,別管旁人是怎麼說怎麼想的,只要嫂子問心無愧就好了,旁人雖不知,咱們府里的人卻都是知道的,既是如此,那妹妹便先走了,嫂子也別多想,只管休息便是。」
江意瀾感激的微微一笑,「多謝三妹妹。」
駱玉琳笑笑,轉身出門,站在門外,猶自站了片刻才疾步離去。
朱顏端著剛換的熱水進來,朝門口瞧了瞧,低聲道,「二女乃女乃,這三姑娘倒像是故意的,明知道您這幾日不適合出門,卻偏偏尋上門來。」
江意瀾將手伸到盆子里,水溫不冷不熱剛剛好,「所以咱們才要更加小心,有時候即使咱們不出門,麻煩也會自動找上來的。」
她自不會相信駱玉琳說的話,駱玉琳表面看起來老實溫厚的模樣,愈是這樣的人只怕心計愈深。
洗漱過後,到了外間,桌上已擺好了飯菜,茶鏡站在桌邊伺候。
江意瀾吃了幾口,頭也不抬的問道,「這三姑娘素日里是個什麼性子?」
不許點名道姓,茶鏡主動答話,「三姑娘平日不喜出門,沒事兒就留在大夫人跟前伺候,尤得大夫人喜歡,但其生母江姨娘卻是個不省事的,仗著年輕時大老爺對她的寵愛,又見三姑娘與大夫人親近,便時不時的在三姑娘耳前挑唆幾句,因為這事三姑娘倒還哭了幾回。」
生母不招人待見,駱玉琳還能得主母喜歡,江意瀾愈發覺得她定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麼單純的。
茶鏡又自動自的說起別的事來,「大姑娘今年就要嫁人了,大姑娘二姑娘為人都很隨和,倒是那四姑娘,因著芳沁郡主的緣故,性子張狂了些,倒也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不過,四老爺院里的兩位爺可不是好脾氣的。」
茶鏡面上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表情,頓了頓才又笑道,「二女乃女乃,二爺倒是個好性子的,對下人也寬和,只不過常不留人在跟前伺候,經常一人出門。」
江意瀾並不接她的話,亦不阻止,茶鏡瞧一眼主子神色,便大著膽子接著說下去,「二女乃女乃,二爺似乎並不待見住在東跨院里的兩位,一回來便把自己關在屋里不出來,那兩位可真是想盡了一切辦法,能用的都用上了,只可惜沒一個能近的二爺身的,縱然老夫人許了那好話,她們也無計可施。」
朱顏瞪她一眼,斥道,「二女乃女乃在吃飯,這會子說這些做什麼?」
茶鏡驚覺說錯話,忙打住話,低聲道,「二女乃女乃多吃些,莫讓奴婢耽誤了您用飯。」
江意瀾卻停了筷子抬頭看了看朱顏,見朱顏面上帶著些許緊張,心知其中定有蹊蹺,便回頭看向茶鏡,茶鏡亦是低了頭不敢看她,更覺得不正常,「茶鏡,你方才說老夫人許給她們的好話,許的什麼好話?」
茶鏡緊張的抬眼偷偷看朱顏,又忙低下頭,吶吶道,「老夫人許給她們做二爺的姨娘啊,這會子不都是二爺的姨娘了麼?身份高貴著呢。」
江意瀾一眼便看出她在撒謊,薛雷兩位做上駱玉湛的姨娘,並不是老夫人提前許給的好話,而是一上來便定下的,遂動了氣,拿起筷子又吃起來,嘴上卻不咸不淡的道,「既然你們不肯說,那我也不多問了,等哪日旁人都把我當瞎子當傻子把咱們都踹出去的時候,你們再慢慢說也不遲。」
朱顏面色一白,緊咬雙唇,彎膝半跪在江意瀾跟前,「二女乃女乃,您不要說這樣的話,奴婢們斷不會讓您被趕出去的。」
江意瀾冷哼一聲,「現在咱們都是旁人案板上的魚肉,想割便給人割了去,被趕出去還有條命活,趕不出去只怕連條命都沒了。」
茶鏡咬咬牙也彎膝半跪,「二女乃女乃,不是奴婢們不告訴您,實在,實在是怕您生氣,這幾日您身子也不好。」
江意瀾低了頭兀自吃飯,不再搭理她們兩人。
二人見江意瀾是真的動了怒,面面相覷卻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朱顏只得嘆口氣,輕聲道,「花琪,那就告訴二女乃女乃吧,早些知道了也好做防備。」
江意瀾亦不說話,只等著兩人把事情說個清楚。
茶鏡咬咬牙,話里帶著幾絲憤恨,「二女乃女乃,在咱們來侯府之前,老夫人就發出話來,兩位姨娘若能生的一子,全都寄在主母名下做二爺的嫡長子,二爺跟前的丫頭們,但凡能近了二爺的身懷上身子的,不計身份背景,全都抬了做姨娘。」
江意瀾陡然明白了薛雷兩位姨娘的急切以及柯兒窕兒對駱玉湛的寸步不離,原來竟是老夫人許了這樣的話,怪不得經常瞧見別院丫頭時不時的往東跨院里跑,竟是這麼回事。
江意瀾忍俊不禁,竟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驚得朱顏茶鏡二人花容失色,還以為自家主子被氣昏了頭。
江意瀾捏著帕子捂住嘴嘿嘿笑,朱顏站起身,關切的詢問,「二女乃女乃,您這是怎麼了?」
江意瀾呵呵笑了幾聲,「笑死我了,老夫人原來就是這麼寵愛二爺的啊,簡直把二爺當成種馬了,不計身份背景,但凡種上了,全都得了富貴榮華。」
「你說誰是種馬?」江意瀾啼笑皆非之時,駱玉湛已抬腳邁進來,面色陰沉。
江意瀾卻來不及收起臉上笑意,嘴角微微上揚著,嘴角掛著一絲調皮。
朱顏茶鏡忙上前行禮,心底都在暗暗打鼓,唯恐駱玉湛已在門外多時,把剛才她們所說的話全都听去了。
駱玉湛大腿一跨坐在江意瀾對面,微眯著眼看她,一雙眼紅腫的厲害,眯在一起,便成了一道深溝,「什麼事笑的這麼開心?」
江意瀾勉強忍住笑,「怎麼沒去前頭?今天來的人也不少吧?」
駱玉湛卻不理會她這個話頭,仍舊道,「種馬?馬也是可以種的麼?」
江意瀾瞪大眼看著他,差點又要爆笑出聲,眼珠一轉,回道,「梨棗瓜果都是可以種的,這馬自然也是可以種的,只不過種馬說的少而已。」
駱玉湛默不作聲,打量她幾眼,扯扯嘴角,「你在撒謊。」
江意瀾愕然,咽一口唾罵看著他不再說話。
朱顏適時上前,「二爺用飯了麼?奴婢們再去廚上給您端些熱的過來。」
駱玉湛卻緩緩起身,擺擺手,「我早就吃過了。」看著江意瀾道,「我去前頭,你們沒事就留在院里吧,外頭人多事雜。」
江意瀾點點頭,「我原本就沒想著出去的。你快去忙吧。」
看著駱玉湛出門,主僕三人竟有種大松一口氣的感覺,花琪禁不住好奇,不由得問道,「二女乃女乃,種馬是個什麼意思?」
江意瀾卻只顧低頭嗤嗤笑,「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也。」
朱顏見江意瀾心情甚好,心頭也松了口氣,不過也有些隱隱擔憂,遂勸慰道,「二女乃女乃不必掛懷那些閑事,不管她們得了什麼好話,都高不過您去,您終究是落青堂的二女乃女乃,二爺的正室。」
江意瀾微微一笑,「只要你們能想得開就好。」又看了看茶鏡,贊了聲,「你做的很好。」
茶鏡針線活做的尤其好,來侯府不過兩三日,又正趕上過年,府里一些丫頭婆子听聞她針線做得好,三三兩兩的來找她幫忙,倒成了消息通,當初江意瀾選她一起跟過來,便是瞧上了她這般手藝,這實實在在的手上活卻比那些個甜言蜜語更能打動人心。
老夫人的心思江意瀾自是理解的,人老了求的不過是子孫滿堂,駱玉湛的命根子出了問題,子嗣問題便成了老夫人心頭最大的問題,她如此不合規矩的許了這樣的承諾,定然也是存著一絲絕望的,她或許希望這些女人們用盡渾身解數能將駱玉湛的病治好,至少能落個子嗣。
如此看來,駱玉湛的病倒像是真的了,難道他不許薛雷二人近身,亦是這樣的緣故麼?駱玉湛對她們似乎頗有些抵觸。她也答應過要將她們都趕出去的,趕出去容易的很,可若不讓旁的人再進來,這可就困難了。
如今這情形,只怕更難做到。
用過早飯,江意瀾在院里漫步溜達,由于昨晚睡得還好,今兒個精神也不錯,在院里轉了幾圈,頓覺身上舒爽不少,這兩日的郁悶心情也掃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