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玉蟬只管嗤嗤笑,「二嫂,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可怎麼謝我?」
她今天穿了一件桃紅色的小夾襖,面上略施脂粉,倒平添了幾分嬌艷,一直笑盈盈的看著江意瀾。
駱玉蟬今天突然出計幫她,江意瀾雖覺意外,但心里仍是高興的,至少這個節骨眼上確實幫了她一個大忙,「玉蟬,怎麼謝你我可真得好好想想呢,幫了我這麼大的忙,可不能一聲謝謝就算完了的。」
駱玉蟬捏著帕子,斜睨她一眼,「二嫂,這事今天還不算完呢,我既是摔著了,總要躺在床上休息兩天的吧?還要在眾人跟前裝樣子。」
江意瀾微微一笑,「大妹妹,那你想讓二嫂怎麼謝你呢?」
駱玉蟬攥著個手帕微低著頭默不作聲,似是在沉思,又像是有難言之隱。
見此情形,江意瀾心下暗暗警惕,只不知這駱玉蟬要提出怎樣的條件,今日這一幫是敵是友亦不知,難道她是別有用意想要達到什麼目的的?
這麼一想,江意瀾的心漸漸涼下來。
駱玉蟬抬眼瞧她,忽然一本正經的道,「二嫂,那就教我那套太極拳吧。閑暇的時候我也可以陪祖母練一練去。」
江意瀾未曾想到她竟是提出這樣的簡單的要求,面上遂不露聲色,但心里已是有些猜不透了,「原來你想學太極拳啊,你早就可以告訴我,還可以跟著祖母一塊學呢。」
駱玉蟬微微一撇嘴,「我臉皮可沒那麼厚,以前若學,那可得求著你教我,現在豈不是你理所應當改教我了?」說完燦然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駱玉蟬刻意這般雲淡風輕兩不相欠的說辭,這般示好,江意瀾怎會看不出來?只是她暫時想不通為何駱玉蟬的態度突然轉變這麼大,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她自是滿口應承下來。
戀紅從外頭走進來,嘴角含笑,「姑娘,大夫人那邊沒什麼動靜,奴婢到二門上轉了一圈就回來了。」
駱玉蟬朝她擺擺手,「不管誰問起,就說大夫已經看過了,崴了腳,在床上躺著,歇息幾日便無大礙了。」說著又朝江意瀾道,「二嫂,我幫了你這一回,下一回可就不一定能躲過了,大伯母對你刻意刁難,你終究要想個法子的。」
江意瀾微微嘆口氣,「我又何嘗不想想個法子?可是她是長輩,我又能怎樣?」
駱玉蟬長長的睫毛一上一下,掃她一眼,「二嫂自知無法的,卻又為何次次都反駁呢?你若低個頭,她或許就過去了,有時候爭的不過一口氣。」
江意瀾頓覺詫異,沒想到駱玉蟬竟看得這樣仔細,卻又用這樣的口氣來勸她,遂道,「玉蟬,我也不瞞你說,我自來到駱府,母親對我便有成見,如今我好也好不好也罷,在母親那里都是過錯,你說我應怎麼樣呢?只一味忍讓豈不更讓人囂張?」
駱玉蟬面上露出一抹深思,沉默了一會子,抬頭道,「二嫂說的有理。」
江意瀾看著她直直問道,「玉蟬,你不恨我了麼?」
這樣直白的詢問,駱玉蟬似乎並未料到,面上一絲尷尬過後遂浮上一層淡淡笑意,「恨也好不恨也好,這事總與你無關,祖父病的那樣,只是早晚的事,再說了,咱們終究是一家人。」
她的話令江意瀾聳然動容,偌大的駱府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樣親近的話,她的理由竟然是一家人,江意瀾只覺得心頭有一股暖流流過,輕聲道,「玉蟬,謝謝你。」
駱玉蟬無奈的笑了笑,「二嫂,有些事並不怪你的,有時候咱們女人總是沒得選擇,即便知道是錯的,也要往前走。」她面上蒙上一層淡淡的哀愁,似是丁香花里散不盡的清淡哀思,又像是薄薄春雨里濃重的離情。
江意瀾立馬想起了一句話,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雖然變了意境變了涵義,可她仍覺得用在這深宅大院里尤為得體。
從清風樓里出來,江意瀾覺得腳下的步子輕松了許多,仿佛駱玉蟬的一番話減輕了她心頭的許多憂愁,不管駱玉蟬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她都願意相信駱玉蟬是真心相對的,這樣的真心值得她認真對待。
月籠扶著她一路慢走,低著頭並不言語,可眉目間卻多了幾分沉思,似是在想著什麼事。
進了落青堂的門,越過小花園,江意瀾陡的頓住了,東院里靜悄悄的,連個人影子都見不到,往日經過這里似乎也是這般情形,那時並不覺得怎麼樣,可此時心頭卻說不出的悵然,他已經走了。
月籠輕聲喚她,「女乃女乃。」
她才回過神來,默默的朝東院看了一眼,轉身進了西院。
西院里依舊靜悄悄的,秋痕幾人也不見蹤影,月籠四處看了下,「八成都以為您在老夫人那里用飯了,女乃女乃,您先進屋,奴婢去叫她們。」
江意瀾搖搖手,「不必了,你去廚房讓她們把飯送過來就行了。」
月籠嗯了一聲,忽然听到一聲搬動東西的聲響,驀地一愣。
江意瀾也听到了,與她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意識到聲響來自于肖媽媽原先住著的那間屋。
此時天色已大亮,東方天邊太陽已徐徐升起來。
江意瀾定了定神,朝月籠瞧了一眼,兩人精神一震,放輕腳步走近那間屋子。
屋里傳出那一聲響動再也沒了動靜,月籠差點懷疑是自己听錯了,但她見主子亦是一臉凝重,亦不再懷疑,壯著膽子往前走。
「女乃女乃,您回來了。」秋痕在後頭輕輕叫了聲。
兩人嚇得都全身一震,月籠立時回過頭來瞪她一眼,「說話這樣大聲做什麼?」
秋痕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有些納悶,「女乃女乃,怎麼了?」
江意瀾也不顧兩人的對話,抬起腳加大步子徑直朝那屋子走去,還沒走到門口,竟是沈媽媽從里頭出來了,見她過來,微微一笑道,「女乃女乃回來了,我剛才來時候您去木雪園了,也沒給您請安。」
江意瀾沒想到出了的是沈媽媽,腳下的步子一時剎不住,身子一趔趄,生生站在原地,「沈媽媽?怎麼是你?」
沈媽媽面露疑惑,「女乃女乃?您怎麼了?」
江意瀾面上微露詫異接著便恢復常色,「沈媽媽,怎麼來的這麼早?可是有什麼事呢?」
沈媽媽上前攙住她一只胳膊,笑道,「今兒個我發現丟了一副耳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想著許是丟在這屋里了,所以過來找找,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江意瀾扶著她的手一同進屋,「很重要的耳墜子麼?勞的媽媽一大清早的便來找。」
沈媽媽很隨意的笑了笑,「沒什麼要緊的,不過是窮慣了,一副耳墜子在我看來可是大寶貝,舍不得丟呢。」
江意瀾呵呵一笑,「我這里耳墜子多的是,媽媽喜歡就挑幾副去,月籠,把我那首飾匣子拿過來給沈媽媽看看。」
沈媽媽慌得連忙擺手,「女乃女乃,這話怎麼說的,我稀罕的都是我自己的玩意兒,您的東西我可萬萬不能收,收下了我也不踏實。」
月籠一邊裝著笑,一邊佯裝開玩笑,「沈媽媽,這天才剛亮您就進了那屋,也不怕撞見什麼不吉利的。」
沈媽媽臉色怔了怔,隨即笑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肖媽媽又不是那不講理的人,誰害了她,她自會去找誰。指不定還能托個夢給我說誰害得她,咱們女乃女乃豈不也省心了?」
江意瀾微微一笑,「媽媽想的倒好。對了,媽媽,我瞧著老夫人面色不好,你快去給老夫人做些安神的粥喝些,別熬壞了身子。」
沈媽媽笑的一臉和煦,「女乃女乃,怪道老夫人喜歡您,您果然是個孝順的。我這就去,瞧您這臉色也不大好,等會兒我做好了粥讓人給您送來些。」
江意瀾也不多話,微微一笑,清痕笑著送沈媽媽出去。
看著沈媽媽撩簾出門的背影,江意瀾一臉深思。
月籠湊近她,低聲道,「女乃女乃,奴婢過去瞧瞧?」
江意瀾點點頭,「等一會子吧,等她走了,我過去瞧瞧。」
兩人靜默一陣,听著外頭秋痕回來了,才緩緩站起身。
秋痕一臉驚疑,只不知方才到底怎麼回事,這會子見女乃女乃跟月籠都是一臉嚴肅,心下微驚,卻也不敢多問一個字,跟著兩人就去了那邊屋里,跟在後頭輕聲道,「女乃女乃,沈媽媽來了說您許是留在老夫人那里用飯了,讓我們都去後頭先吃飯了,所以奴婢們就都走了。」
江意瀾回過頭看她,「是沈媽媽讓你們去的?」
秋痕點點頭,「女乃女乃才剛走,沈媽媽就來了,不過沒說來干什麼的,奴婢還以為她早就走了。」
江意瀾稍稍沉吟,轉過身進了肖媽媽那屋子,屋內的擺設同前一樣,似乎從未被人動過,可若低頭仔細查看地下,便會發現桌椅有被人搬動的痕跡,「你們兩個仔細的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秋痕這時才想出其中因由,登時嚇出一身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