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姨娘跟在後頭出了院門,輕聲叫道,「二女乃女乃,謝謝您。」
江意瀾站住腳回過頭看她,微微一笑,「你我同是天涯淪落人呵,謝字就不必了。」
喬姨娘立時會意,抿嘴一笑,微微抬頭看江意瀾,白皙的臉上赫然印著五個紅手指印子,她明亮的眼里閃著一絲光芒,柔柔和和的投進江意瀾眼里。
江意瀾只覺心下微動,整個身子都跟著酥軟起來,這樣明亮的眸子,當真醉人心脾呵,也難怪駱鎮東難過美人關了,她情不自禁贊道,「喬姨娘,你真美。」
喬姨娘忽的紅了臉,稍顯靦腆,「二女乃女乃說笑了。」
江意瀾看她一眼,「喬姨娘,咱們快回去吧,估計那何媽**嘴巴也快打完了,咱們別站在這里惹人嫌了,還是躲得遠遠的好。」
喬姨娘重重的點點頭,又對江意瀾說了聲謝謝才行個禮轉身走開。
月籠在一旁輕聲道,「女乃女乃,奴婢也早听說過喬姨娘,瞧著倒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不是那輕浮的人,該是個好想與的,只可惜落在了大夫人手下。」
江意瀾緩緩搖了搖頭,「所以說凡事不要只听別人說,眼見為實。」頓了頓又道,「眼見也不一定為實。」又覺得自己說的實在矛盾的很,遂很無奈的搖了搖頭,「總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小心謹慎便是了。」
月籠點頭應了,主僕二人急匆匆回落青堂。
回到院子里,沈媽媽已經在屋里等著了,桌上擺著一碗紅棗銀耳梗。
沈媽媽見她回來,一臉緊張的忙著迎上來,「女乃女乃,怎麼樣?大夫人沒有為難你吧?」
江意瀾緩步進來搖搖頭,「沒事,幸好老爺來的及時,不然我可真要遭殃了,媽媽,你怎麼又來給我送東西,讓人看見了多不好。」
沈媽媽大松口氣,「我在咱們的廚上做的,她們看見了也說不得什麼,女乃女乃,您快喝點吧,沒事就好。」說著臉上又掛了一層猶疑,「女乃女乃,大夫人心里總歸是不舒服的,若不逮著機會給女乃女乃個教訓,定然不會罷休的。」
江意瀾挑眉看她,「媽**意思是……」
沈媽媽接下去道,「不如女乃女乃就給她個機會,只是您要受一會子委屈了,不過好歹的也能免去以後的不少麻煩了。」
江意瀾頓時心頭敞亮,沈媽媽說的很對,何氏是個斤斤計較睚眥必報的人,她在自己這里栽了跟頭,一定會想盡各種辦法來懲治自己,與其時刻謹慎小心,不如就給她個機會,這樣或許還能平靜上一陣子,遂微微一笑遞給沈媽媽一個明了的眼神。
沈媽媽也不多說,只點到為止,站在一旁看著江意瀾將整碗羹湯喝完,「女乃女乃最近氣色好多了,皮膚也白了不少,女乃女乃還要多注意,以後的日子外頭陽光多,容易曬黑,女乃女乃中午頭上盡量少出去。」
江意瀾微微點頭,這一點點的防曬意識她還是有的,她看一眼月籠,「我頭上的釵子有點松了,你把我的首飾盒拿過來。」
月籠應了一聲,轉身走到里間的梳妝台前把上頭的一個小盒子抱出來,剛走到門口抬腳出門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小盒子砰的一聲掉在地上,滿盒子的珠子鏈子散了一地。
月籠呀的一聲嚇得趕忙蹲去,沈媽媽也急著上前幫忙,彎腰去撿那些鏈子,當她的目光觸到一大堆珠子中間的香囊時,身子猛的一顫,抓在手里的釵子也跟著在半空中打了個轉,但她只瞄了一眼便隨即轉了目光,又接著去撿別的鏈子珠子。
雖是一個很小的動作,還是被江意瀾盡數看在眼里,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沈媽媽稍顯蒼白的臉,陡然間想明白了一些事。
江意瀾緩緩站起身,笑著走上來,嗔怒道,「怎麼這麼不小心?散的滿地都是。」
月籠唯唯諾諾的點頭,手忙腳亂的挨個撿起來,「女乃女乃,都怪奴婢笨手笨腳,女乃女乃不要生氣。」
沈媽媽卻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手上的動作似是也慢了幾拍。
江意瀾面上不動聲色,看著兩人把一大堆珠子釵子放在首飾盒里,沈媽媽再去看那東西時,並無異樣,跟拿在手里的那些鏈子一樣。
月籠上前來給江意瀾換頭飾,撿了最輕的一個插在發間。
江意瀾從盒子抓起那香囊放在鼻前嗅了嗅,笑了笑,「真是香啊,也不知里頭都放了些什麼。」
月籠笑著應道,「女乃女乃撕開看看就是了。」
沈媽媽面上一緊,輕聲道,「女乃女乃,這些香囊之類的物什里頭的香料都是專門搜集起來放進去的,您若一時興起撕開了,這香囊可就廢了,豈不可惜?」
江意瀾微微一笑,「媽媽說的是,我也只是好奇而已。」說著打個哈欠,外頭天色漸暗,「沈媽媽,這會子快到老夫人用飯的時候了,您也該回去瞧瞧了,沒得讓人挑你的錯處。」
沈媽媽便道,「女乃女乃放心,我早就交代好了,不過天也不早了,女乃女乃也該用飯了,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女乃女乃。」
月籠親自送沈媽媽出門,返身回屋後,輕聲問道,「女乃女乃,沈媽媽看到這香囊似乎變了變神色,難道……?」
江意瀾緩緩擺了擺手,示意她小聲,「我還不敢確定,此事你誰也不要說,更不能在沈媽媽跟前表露出來一點,以後呢要多注意點才是。」
月籠點頭應下,面上多了幾分沉重。
武駱侯府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何氏被駱鎮東禁在屋里七日不準出門,老夫人問起原因時,駱鎮東據實相告,氣的老夫人差點再給她添上七日,直罵她被豬油蒙蔽了心智。
如此一來,江意瀾倒是安靜了幾日,駱玉蟬的腳傷也漸漸的好了,每天清晨起來照舊去給老夫人請安,半晌午的時候跟著老夫人江意瀾去小花園練太極。
駱玉蟬此舉無疑在駱府姑娘們心里砸下一塊大石頭,她們甚至想不通駱玉蟬為何一反常態與江意瀾走的這麼近。
閑暇獨自坐在屋里時,江意瀾不止一次的想起駱玉湛,不知他此時身在何處,又面臨著怎樣的戰事。
一眨眼就過去了十來日,江意黛安安穩穩嫁到王府去做了世子側妃,她出嫁那日江意瀾照例回府,自是踫了軟釘子。
江意瀾是不在乎的,她回府不過想多看看父親母親,並不想多參與旁的事,既然人家不稀罕,她自不會拿著熱臉去貼人家的冷。
芳沁自那日找了她之後也沒再提肖媽**事,仿佛一切都平靜下來,人人過著平和安慰的日子。
一日上午,江意瀾從木雪園回來,見秋痕正站在門口,似是在等她回來,忙疾走幾步。
秋痕也忙著迎上來,湊近江意瀾低聲道,「女乃女乃,有您的信。」
江意瀾一愣,她的信?誰會給她寫信呢?她前幾日才從江府里回來,那邊自不需要寫信過來,旁的人……她心里一動,難道……
心頭狂跳,幾乎按捺不住,她忙著往院子里走,又急著進了屋,正屋桌上端端正正放在一封信,她神色稍稍有些緊張。
跟在身旁的月籠見狀忙道,「女乃女乃,奴婢們在門口候著,有事您叫奴婢。」
江意瀾胡亂的點點頭,伸手拿起桌上那封信,兩手不禁有些發抖,顫巍巍的將信打開,只看了落款的一個湛字,整顆心便狂喜不已,果然是他。
她長舒口氣,按住狂跳不已的心,強自鎮定的將那信看完,信上只寫了簡單的幾句話,大體是他們已到了邊境一個叫暖洋的小城,駱鎮南比他們早到了三日,一切安好,最後一句是他讓她記住自己的承諾,等他回來。
江意瀾心跳的厲害,把那幾行字翻來覆去看了又看,直到把每個字都牢牢的記在心里,仍是緊緊的攥著那封信不肯松手。過了片刻,她又開始為自己的過于在乎生氣,不過是一封簡短的平安信,怎會令她這般牽腸掛肚的?
她在心里暗暗罵自己沒出息,可想起那幾行字的時候,心里卻涌上一股無法言明的喜悅。
自己在屋里糾結了一陣子,她才想起把秋痕叫進來,「誰把信送來的?還有沒有別的?給老夫人的或者給大老爺的?」
秋痕搖搖頭,「是二門角上偷偷送進來的,只這一封信,只說不讓女乃女乃對旁人說。」
江意瀾不覺有些奇怪,駱玉湛寫信回來為何這般偷偷模模,難道這也是不許的麼?「秋痕,可是駱媽媽那遠房親戚送進來的?」
秋痕點點頭。
江意瀾便囑咐她們出去打听下,看有沒有旁的信送進來,秋痕去了半日回來,稟道,「女乃女乃,他那里送進來的就這一封。」
江意瀾更覺蹊蹺,可心底亦是點點滴滴的甜,駱玉湛單單給自己寫了信,而且是一到了那里便給自己寫來了信,他想她抑或他怕她擔憂過甚。此時,雖是短短數語,亦是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