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听姜氏再次直截了當地出口攆人,明白她是鐵了心不讓自己如意。
「吆,留著你家大妞嫁進金窩銀窩哩,還是眼熱秀萍如今的風光,惦記著也去做姨女乃女乃,勸你別做春秋大夢,這造化不是誰人想得就有的,哪個老爺太太不是這般那樣的講究,都說是女大隨娘,這命隨不隨誰能說的個準?比你家大妞模樣好的姑娘多了去了,人家高門大戶的憑什麼就要把個克夫克子的喪門星抬進家門,也就王家仗著祖墳風水好能壓住,王老爺積善行德又可憐你們孤兒寡母的,著接濟你們鄭家,沒曾想你這般不識好歹。」
瞥見姜氏神色依舊,接著道「說的比唱的好听,我到問問你靠什麼養活孩子,本來別人說的我還不信,今兒到是要信上幾分,我那大虎兄弟是個有福氣的,去到地下也能放下心,他媳婦是個有能耐的,有的是本錢靠著別人家的漢子給他養孩子,就是不知道這孩子養大了是繼續姓鄭還是改成趙錢孫李,咱這西市口姓氏得十數種吧,你家孩子分不過來啊。」
她今天嘴皮子都磨破也沒能說動姜氏,要不是已經應承下王家,把鄭家的大妞說給他家腿腳不便的大兒子做養媳,還收了人家五兩銀子的定錢,才耐著性子吃下一上午的排頭,可恨這是個油鹽不進的,眼看到手的銀子要飛了,氣上心頭就口不擇言,什麼腌的話都往外扔。
姜氏听這婆子編排完大女兒,又當著自己兒子的面說出這般下作的話來,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抓起腳邊的物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她劈打過去,等東西掃在楊氏的臉上,才知道自己抓取的是笤帚,笤帚是用高粱穗須扎成的,穗須已被磨得尖銳,楊氏避之不及,笤帚在她臉上留下十數道劃痕,有四五道劃破了皮滲出血珠子,幾縷頭發也被絞住扯得生疼,瞧著笤帚又朝自己的門面過來,驚慌失措地抬過門檻內的腳,推開二郎往院子里逃。
大郎二郎的記憶中姜氏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對著孩子也極少生氣,僅有的幾回訓斥多不過在上拍一巴掌做做樣子,要不就不理不睬讓自己反省,何嘗見過她這般怒氣沖天的樣子,何況還如同潑婦般動上了手,這婆子的話听在哥倆的耳里也是怒火叢生,馬上又被母親的怒舉怔住,楊氏推二郎一把,他就稀里糊涂的往旁邊栽去,頭恰巧磕在牆上留下了淤青。
話說楊氏逃出屋子,見姜氏只追到屋檐下沒再向前,兩人的距離足夠安全了,也停在院子里還不準備離去。
大郎二郎在母親追出去後回過神,怕她吃虧趕忙跟上,二郎甚至連滾帶爬手腳並用的跌撞著出了屋門,兩人一左一右以護衛的姿態在母親身邊立著,大妞領著四郎也跟在後邊走出來,五雙眼楮齊刷刷直瞪著院中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楊氏。
「看在秀萍的份上今天放過你,你快滾,以後不要再踏進我家的門,不然來一次我打一次。」姜氏從沒有這般惡某個人,恨到還談不上,只覺著看見了就惡心。
姜氏的笤帚讓她頭皮發麻,視線掃過大妞的臉,那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心里有些發 ,其他的幾個孩子臉上也沒好生氣,這麼灰溜溜走了又心有不甘,楊氏厚著臉皮站住不動,還惺惺作態的挺挺脊背,輕咳一聲後只望了大郎說道,「鄭大佷子,我不惜得罪了你娘,可是一門心思為了你們哥幾個,你得幫你那死鬼爹把門戶看緊了,四郎什麼時候生的你很清楚,還不知道是誰下的種呢,以後要是把家產分給個外姓人,對不起你家祖宗啊。」
「我今天不把你打死了,才對不起祖宗。」這回不用姜氏動手,大郎搬起起窗台上用作壓草簾的石頭就扔了過出,不等石頭落地,人已經蹦出五步開外,直朝那人撲去。楊氏躲開腦袋大石頭正慶幸呢,大郎的拳頭已經招呼到她身上,她不管不顧跟個半大小子扭打成一團,楊氏畢竟是成年人,又吃得身肥體胖,幾下就把大郎給甩了出去,二郎沒像大哥一樣直接撲上去,而是模出根扁擔,逮著大哥被甩出去的空擋,瞄準楊氏的腦門使上吃女乃的勁砸打下去,楊氏剛取得階段性勝利就被砸了悶棍,頭頂頓時升起無數小星星,嗯了聲就昏厥過去。
大郎爬起身,見楊婆子癱軟在地,又過去在她肥肉上連踹好幾腳,二郎盯著剛被他砸中的部位眼神閃爍幾下,掂量著要不要再打兩下,姜氏怕真弄出人命,使勁拉開拳打腳踢的大郎,又把扁擔從二郎的手里強行奪下來扔在地上。
過了片刻地上癱著的人還沒動靜,姜氏情急的望向二兒子「二郎,剛才你沒使多大勁吧,要不你去請唐老爹過來看看。」唐老爹是這片區有點名氣的赤腳郎中。
「娘,別當心,我有分寸。」二郎見楊氏的眼皮微微抖動,他扯了扯嘴角,對著母親安撫的笑笑,「我有法子讓她馬上就醒來。」說完進到廚房端出盆冷水,直接潑向楊氏遍布烏紫色條痕的大餅臉。
楊氏本來是想裝昏訛詐點錢,大冷的天被二郎潑了盆涼水,凍得直哆嗦自然是裝不下去,連忙睜眼坐起來,揮抖著衣襟上的水珠子,罵道「殺千刀的,什麼破孩子,有娘生沒爹教的東西,這是要殺人哪,唔……」
叫罵聲戛然而止,大郎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廚房把菜刀給模了出來,這會正架在她脖子上,就剩一指寬的距離。
鄭家的人也大郎的舉措驚呆了,姜氏捂著胸口喑啞著道,「大郎,你要干什麼,快放下刀。」
大郎此時根本听不見母親的勸阻,斥血的目珠里是兩把熊熊燃燒的烈火,閃動著獵殺的光芒,「你還想說什麼,還不想走是不是,還要罵誰,我娘?我大姐?」。
「不……不……我……我就要走了,馬上就走,馬上……」楊氏盯著亮晃晃的刀面,喉管都不敢過分波動。
「真要走哪,還回來嗎,還敢上我們家的門嗎,還胡說八道嗎?」大郎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刀鋒里楊氏褶了三層的脖子更近了。
「不……不來了,大佷子,我再也不來了,你放心,我要是在外邊提到鄭家半個字,天打雷劈,讓我不得好死,我……我可以發誓」。
「大佷子,你能把刀拿遠點嗎,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哄你,不敢哄你。」
她毫不懷疑自己要是含糊一下,大郎真敢把她脖子給抹了,那眼神跟黑夜里的狼似的發出的都是綠光。
「大郎,快把刀拿開,听娘的話,拿開。」姜氏嗓子都說啞了,大郎依舊置若罔聞。大妞二郎緊張的屏住呼吸,不敢出聲,四郎躲在大姐的身後只探出小腦門和眼珠子,小心肝也被大哥嚇壞了。
大郎抵住惡婆子的脖根,不說好也不應不好,目光通過楊氏的瞳仁直射她的肺腑,心跟著拔涼拔涼的。
半響過後,他才幽幽的道,「好,你說的,以後別讓我在鄭家的門前看到你,也別讓我在外邊听到你又嚼舌根,你那兩慫兒子我都是認得的。」
楊氏連聲應是,大郎把刀緩緩移開,放她從地上爬起來,微微顫顫的走出院門。
楊氏出了鄭家門頭也不回地狂奔亂跑,直到快喘不上氣來,才敢停在一戶人家門口,扶著院牆軟軟坐在冰地上。
今天真被嚇壞了,她沒想到鄭家的小子竟這般恨,還用她的兒子作威脅,她這些年賺的多是黑心錢,強買強賣勾當沒少干,那些老實巴交的窮腿子只敢干嚷嚷,向來強硬的主她是避開的,看人說話看菜下飯的本事她精著呢,這回之所以敢先收了人家的定錢再來說事,就是瞧準了鄭家寡母帶稚兒沒有個撐門立戶的,哄騙不成就在外邊造些謠言,逼著鄭家把人應了這門親,誰知道她一開始就把錯了脈,姜氏怎麼也不信王家是門好親事,估模著她應該是早知道王家大兒的底細了,鄭家兩個倒霉兒子也是缺心眼的,把她往死里倒騰啊,這回能全乎著出那院子,她是不敢再起心思招惹這家人,赤腳不怕穿鞋的,耍橫也怕要人命的,她要錢更要命,還想繼續耍婆婆的威風呢。
楊氏受到驚嚇臉也被劃破了像,回家後就臥床不起,灌湯灌藥個多月才又繼續出門禍害鄉里,那天的事她只偷偷的跟丈夫提起,兩人都認為這回是要打落牙齒往肚里吞了,將定金退回王家又到貼了十五兩銀子才把事抹平。
回到鄭家的院子,大郎手里的刀剛離開楊氏的脖子,姜氏放下心中大石軟癱在地上,勾動手指頭的勁氣都沒有了,楊氏怎麼離開的她亦不知,大郎在母親身邊站了會,叫上二郎將她攙扶回東屋的炕上,模了模四郎的頭,又交代大妞照顧好母親並栓好院門,去雜物房提出兩個藤編的籃筐就往院門徑直而去,等他都身影消失在門角,二郎才想起自己也是要同去的,追隨著大哥跑了出家門,大妞緊隨其後去關院門的門栓,生怕楊氏又折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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