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要趕制繡件,大妞幾乎包管了所有的家務活,空閑時還做做金景福的繡品,大郎每日要上學,葛根粉這件事,二妞只得讓二郎三郎來幫忙。
葛根粉其實就是把葛根里的澱粉顆粒,這時代可沒有粉碎機,只能靠人工把大塊的葛根碾碎,使得澱粉顆粒從塊根中解體月兌離,再用水洗的方法,分離澱粉顆粒和根渣,沉澱下來後得到的就是葛根粉。
制作原理不難,實際操作起來卻事件很麻煩的事。
待吃過早飯,大郎出門去了學里,姜氏回屋做繡活,大妞還在整拾鍋碗瓢盆,二妞三人把葛根搬到院子里,開始洗洗刷刷,用了一個多時辰,下刷洗干淨,接下來事就是把它們碾碎去。
上百斤的東西,靠著石臼來碾,得弄到那個猴年馬月去,二妞想了想,讓兩個哥哥把廚房里的那塊又大又厚實的面案抬到院子里,下邊用兩張長凳架住,又找來兩個棒槌,把用具也洗干淨後,二妞把葛根擱在面案上,讓兄弟兩人拿著棒槌去捶打。
每根葛根都比二妞的手臂還粗,他們那點子手勁,哪能捶碎開來,折騰半響,已是滿頭大汗,也只不過撼動了葛根的一層表皮。
這樣可是行不通,二妞用刀把葛根切成小塊,再讓兩人去捶打,這麼一來可是便利,一棒槌下去,準能把下邊的幾塊打個稀巴爛,可是問題又出現了,棒槌沒砸到的那些葛根塊,顫得滿地都是,如此一招,也不是個好辦法。
二妞倍感頭疼,有些沒轍,倒是二郎想出個法子,他尋來砍刀,像劈柴似的,把葛根從中間劈開成兩半,這樣的話就只有一半的厚度,兩三槌下去,葛根很容易就砸碎開來,還用手把住葛根的一頭,想放這就放這,想擱那就擱那,在不會自個滿地跑。
被砸爛的葛根有縴維連著,基本還是完整的一塊,二妞將它移到木桶里,用水漂洗,澱粉顆粒就與根渣分離開來,洗剩下的葛根扔進筐里,這些積攢起來再捶打一邊,還能月兌出些澱粉來。
漂洗出來的水,二妞用細眼篩子細細濾到木盆里,選出來的渣滓,用手揉搓幾回,再用水就著篩子洗一遍,又濾出好些澱粉。
等木盆快滿地時候,二妞將篩子架到甕缸上,水通過細眼篩流進甕里,只等著澱粉顆粒沉澱下去。
三人忙活著葛根粉這事,顧不上出去挖野菜、蟲子,中午的時候,大妞把葛根渣剁碎了喂雞,沒想到這些東西,五只雞也啄食得歡呼的很。
二郎三郎兩人左右手輪番上陣,一個上午干下來,胳膊又酸又脹,二妞亦是累的快直不起腰來,把水倒騰來倒騰去,也是個費勁的活,趁著中午給大郎送飯的時間,三人停手休息了一陣,吃過午飯後,才又開始。
大妞看不過眼,做完家務後,放下繡品的活,過來幫忙,不過捶打這類的活,還是交由兄弟二人,從開始劈成兩半,到後來劈開四分,葛根越分越細,動作也打越慢,直到大郎從學里回來接手,兩人拖著胳膊趴炕上休息去了。
直到次日下午,快到大郎下學歸來,才終于把一百來斤的葛根漂洗完,院子里擺了三個大甕缸,二妞把家里能騰出來的甕都用上了,才勉強把濾出來的水裝完。
又過了四天,澱粉都沉澱下去,上層的水澄清透亮,幾人拖著還沒緩和過來的酸胳膊疼腰,把清水舀出來,直至留下薄薄一層,這是實在剔除不了的。
甕里的沉澱物,比平日買回家的最好的細面還要白上幾分,二妞踮起腳跟,伸手進去,捏出些許粉末,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潤滑細膩,沒有絲毫雜質,又用舌尖挑了一點卷進嘴里,品了品,翹起了嘴角。
指揮著二郎他們把澱粉層鏟出來,放在蘆葦編成的席子上,沉澱下來的濕澱粉,在水的粘合力下,緊緊的拽成團,擱在太陽底下晾曬,不用怕被那點細微的風刮了去。
二妞取了點濕葛根粉放進大碗里,用冷水稀釋後,再將剛煮沸的開水注入碗里,邊倒水邊用勺子攪拌,直至變成半透明的膠狀。
她小心翼翼的把大碗端進屋里,大妞跟在後邊捧著好幾個小碗。
「娘,您嘗嘗」,二妞將東西擱在炕桌上,就去把姜氏從繡繃前拉到炕上坐下,迫不及待的分出一碗,連碗帶勺的遞到她手里。
姜氏接個碗,舀出一小勺吃進嘴里,清香爽口,不禁又吃了一口,再細細的品了品。
「娘,怎麼樣,好吃不?」二妞的頭都快探到姜氏的碗里了,她還沒嘗過,不知道是不是記憶中的味道,其他幾人亦是殷切的望著母親。
姜氏微笑著點點頭,「這就是你說的葛根粉,確實好吃,與蒸煮出來的葛根塊不大一樣,細女敕滑爽,香甜的很,別老看著我了,你們也快嘗嘗。」
大妞早就給每人分了一碗,听母親這麼一說,幾人紛紛端起自己的那份。
吃得眉開眼笑,一大碗分食完後,二郎幾人有些意猶未盡,催著二妞再去做,她樂顛顛的跑回廚房,又做出一大碗,不過這回只分了一小半來現吃,剩下的留在碗里沒動。
等大郎從學里回來,二妞端出那碗凝固後凍結成塊的葛粉,用刀在上邊劃了幾道,分成一個個菱形的小塊,再拾掇到盤子里,讓大家拿筷子夾著吃,這次與熱吃時不大相同,晶瑩剔透,極具彈性,看上去就讓人喜愛的不行,吃進嘴里也是清清爽爽的很有嚼頭,口感與熱吃時各有千秋,不過小孩子更喜歡這樣的吃法。
「冷了比熱的時候還好吃,咱以後就吃冷的吧」,三郎連著五塊下肚後,如此說到。
二妞笑謔的看著他,「是誰干活的時候怨聲載道的,說我瞎折騰,現在還冷的熱的呢,就該給你只吃這兩塊。」
三郎撇撇嘴,「我也就是說說,活還不是一樣做,咱下回再進山里挖些回來,到時候我只干活不說話,還不成。」
「二姐,我有幫著端水,四郎喜歡吃這個,下回還端水」,听見二姐數落三哥,四郎趕緊對姐姐表示決心。
「好,四郎幫著端水了呢,等一下二姐再給你做點好吃的」,說完夾起一塊喂給他,這東西助消化,多吃點也是不怕。
「小馬屁精,下回輪到你去掄棒槌。」
四郎吃得臉頰脹鼓鼓的,看了三哥一眼,直往母親身上倚去。
做晚飯時,二妞將葛根粉用水調濕,倒進鍋里煎成薄片,然後起鍋切片,再倒回鍋里,加入蔥蒜辣椒等煸炒,做出一份香噴噴的葛根煎餅,亦是大受歡迎。
葛粉晾曬干後,裝在缸里,只要不受潮,儲藏個兩三年都沒有問題。
大郎沐休時,幾人就進山去挖葛根,順便再捉幾條蛇魚回來,一時倒也顧不上去山里別的地方轉轉。
轉眼間,一個月又過去,進入到了七月,姜氏的雙面繡終于完工,交回去的繡品,主家很是滿意。錢楊氏親自把剩下的十三兩銀子送來鄭家。
「大妹子,有了這一回,你這門手藝可是要在咱茂山縣流傳開了,等到送嫁妝那天,八開的繡屏抬出來,還不得耀瞎一城人的眼,我們這地方何曾見過這般繡件,等他們打听出來,你這繡活將來可是要接到手軟去,我是跟這些人打交道慣了的,今天賣個老,提醒你兩句,到時候可得好好挑挑,一分貨一分價,給個三五文可是不值得費那份心勁,不能白白辱沒了你這獨門手藝。」
姜氏抿嘴笑了笑,「我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道人家,平日里就只知道繡上幾朵花幾條魚的,家里的孩子也都還不懂事,哪懂得跟人挑這些理,少不得還要繼續麻煩你跟錢掌櫃給把把關,要不然,真不知道得被欺上多少回,才能長出那點見識來,你也照顧了咱家這些年,可不能在這時候撒手不管,二妞隔三差五,就跟我念叨你呢,這丫頭你是常見的,咱以後還是像以前一樣,有什麼事,讓她傳個話回來。」
得,她今天就是為這事來的,有姜氏這話,錢楊氏可算放下心了,「看你說的,我也就是在繡坊呆十來年,那些坑蒙拐騙的腌事見得多,又想著你是個善性子的人,這才巴巴的上門來,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你別怪我指手畫腳才是。」
又說了會子話,錢楊氏起身要走,姜氏包了好大一包小干魚給她,「都是自家孩子撈回來的小魚小蝦燻出來的,上不得個台面,全當帶回去嘗個鮮吧,裹了面粉用油炸一炸,到也能給孩子當個零嘴,我那幾個孩子就挺喜歡的」,二妞炸過一回,費了些油,不過現在鄭家還負擔的起。
錢楊氏樂呵呵的接過,「我家三個小子,全是些饞嘴猴,這可是合了他們心意了,我也不跟你客氣,有空到家里來坐坐,二妞認得我家的門。」
姜氏把人送出大門,回到屋里,見小女兒正抱著錢楊氏送來的銀子坐在炕上傻笑,眼楮眯成了一條縫,咋生下這麼個財迷,真是好氣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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