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遠鏢局的人把行程安排得還算妥當,白天趕路,晚上則會安排休息的地方,有些地方條件不是很好,至少有片瓦遮身,總比荒郊野外強太多,不用當心睡到半夜被野獸叼去。
整日在馬車上坐著是件很無聊的事,大郎二郎三郎時常會到車外伴著鄭大虎坐坐,看看沿途的風景,白茫茫的一片沒多大看頭,但也好過在車廂里大眼瞪小眼,跟著車隊行駛比自己單個趕路走得要慢些,刮來的風不是特別的大,三人的手套帽子俱是有的,雖比不得鄭大虎的厚實,可又不是長時間的呆在外頭,保一時之暖還是可以的,四郎偶爾也會出去,姜氏怕他年紀小經不住凍,每次坐上小半個時辰,就喊進來了。
二妞是個超級怕冷的,再說,她那有著良好教養的娘親大人,如何也不可能允許她一個姑娘家坐到車前邊去拋頭露面,這跟能不能上街不是一個檔次的問題,她自動放棄這個放風的機會,每天窩在車里絞盡腦汁的想著換花樣的吃,可就一個炭盆一個瓦罐,沒了發揮的空間,怎麼換花樣也就是添上大半罐子的水,再加點食材下去,然後就是在一旁候著吧。
她曾想著烤個土豆烤點肉串什麼的,車廂里比較封閉,煮些湯湯水水就當是增加點濕度,對人反倒有好處,可是要在火烤東西的話,煙燻火燎的首先她自己就受不了,想想也就做罷,找不到別的事做,她只好跟大妞一樣沒事就與彩繩奮斗,天道酬勤,不與她大姐比,還算是學得不錯的,小有所成。
途經景州城的時候,突降一場暴雪,今年的天氣特別的冷,如今已進入二月,往年就是下雪也只是意思意思的飄落幾片,這場雪卻是鋪天蓋地的,晌午過後便開始下,直到半夜才停下,厚厚的積雪堵著好些人家的門都打不開去,車隊正好路經景州城,本是要歇在前方的一個村莊里的,見天色聚變,盧鏢頭臨時決定拐進城來,虧得是這樣,要不怕是進退兩難被堵在路上了。
雪下得實在是太大,鏢局的人決定在城里多留一天,等道上的積雪吹散些再走。
在東陽買的零嘴已經吃完,二妞想上街再添置一些,平時白天都在趕路,沒機會找地方買去。
這次大妞主動提出要一起出去,這一路走來,每天都要跟生人打照面,沒一次是露陷過的。
單是姐妹倆上街誰能放心,這回鄭大虎和大郎陪了一塊去的。
從街上回來,姜氏總覺得鄭大虎神色不對經,在他的眼楮里,她看到了愁緒,便問道︰
「你這是咋了,出了啥事?」
鄭大虎看她一副緊張的模樣,笑著說道「沒事,這不是好好的嗎?別瞎想,咱們先去吃午飯,吃了飯我還要出去一趟,這一場雪下下來,只怕是要更冷了些,路也不好走,要是在路上耽擱些時日,炭怕是不夠用了,還要再買一些回來帶在路上的好。」
他們如今住在一個客棧最後邊的院子里,這樣的院子是專門為過路的商隊準備的,房間多院子也很大,只是用餐用水都要自己去拿,店小二卻是不負責送的。
一家人來到客棧里廳,點了兩葷三素五道菜,又要了些白面饅頭,吃完飯鄭大虎把姜氏幾個送回房間,便一個人出去了。
他在一個店鋪外邊侯著的時候,听到身旁經過的兩人說起,前天在巴山又發生的一個山匪搶劫案,死了二十幾個人,他怕大妞三個出來找不到他人,不敢走開來追上去問,所以想上街再打听一下。
巴山他是知道的,一個鏢師昨天提到過,離景州四十里處,是一大片山區,也是去京城的必經之路,要是明日清早出發,下午就要經過那里。
經過打听,這事確實是真的,半個月來,那里已經發生五起殺人越貨的案子,一個活口也沒留下,才過的年節又踫上還是大雪封山,官府一直壓著案子沒派人去清剿,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大街小巷已是傳得沸沸揚揚。
這是一伙窮凶極惡之徒,能把二十幾人斬殺殆盡,山匪的人數定然也不少,鄭大虎連忙回客棧找了盧鏢頭說此事。
盧鏢頭笑呵呵的拍了他肩道,說道,「鄭兄弟,你別當心,我們鎮遠鏢局常在這條路上走鏢,上上下下都打點過,毛賊也好,山匪也罷,只要見了鎮遠鏢局的鏢旗,自是回避放行,這是江湖規矩,就是遇上個把不長眼的攔路打劫,我們五十來個鏢師也不是吃素的,打小練的真功夫,腰上掛著的也是真家伙,既然接了這趟鏢,定然會保你們平安。」
這話听著很輕松,不過鄭大虎沒有錯過他眼里閃過的那抹不定神色,許是鏢局的人還沒收到巴山這股山匪出沒的消息,或是這股山匪是他們以前不知道的。
果然,在鄭大虎走後,盧鏢頭便親自領著人上外邊打听去了,在江湖上混,自是有打听消息的渠道。
盧鏢頭回來後,聚集了鏢局里幾個頭要人物,在房間里秘密商議了很久才是散去。
鏢局如何應對,鄭大虎全然不知,他把消息告知盧鏢頭,也不過是讓他們先有個準備。
京城是一定要去的,這個世道,路上最不少的就是綠林好漢,不是這一伙人還會有那一伙人,跟著鏢局走比他們單獨走要安全的多,但他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把希望全寄托在鏢局身上也是不可能,他不能拿自家八口人的性命去驗證花出去的二十兩銀子值不值當,求人不成之後便只能求己。
從盧鏢頭那里出來沒有回自家的房間去,又上街去了,用五兩銀子賣下一柄九尺長的椆木杠長槍,三寸三分鐵質的槍頭,扎進肉里不死也是個大窟窿,所有的兵器里邊獨這一樣他使起來最順手,在戰場上用它刺穿過無數人的軀體才是保下這條命。
走出鋪子頓足想了想,又折回去,花了六兩銀子買下三柄白蠟桿短槍,他教過大郎三個如何用木尖子近身搏斗,這樣的短槍拿在手上跟木尖子差不多,危機之時,也能排上用場。
窮家富路,鄭大虎無法想象,要是沒有賣西瓜賺上的這些錢,他如何把一家大小安全的帶到京城去,只怕是連家門也出不了。
姜氏見他又是長槍又是短槍的抱回來,嚇得不行,現在買這些,當然不是為了給大郎幾個練身手。
大郎二郎三郎興致勃勃把在手里耍上了,四郎也去鼓搗兩下,姐妹倆對槍不感興趣,卻好看這個熱鬧。
姜氏使了眼色讓鄭大虎跟她走出房間,才是問道,「你到底瞞著我些什麼,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鄭大虎晌午時,因為消息還不確定,不想讓她白擔心便瞞著沒說。
「沒啥大事,只是听說前邊有個地方不大安生,偶爾會有小毛賊出入,我就想著,那麼多馬車一起出行,鏢局的人雖多,總有一時顧不過來的時候,才買了幾個家什回來,以防萬一,你就把心放肚子去吧,有我在呢,真就倒霉撞上了,來十個八個的也別想挨近咱家馬車的邊。」
「咱們要不別去了,就在這地方安定下來,我看著這地界也是不錯的」,她不是不相信丈夫,只是想到丈夫或是孩子可能會面臨危險,心頭便隱隱作痛。
「不過是些傳聞而已,看把你嚇的,咱們走的可是官道,人和車馬常來常往,又有鏢局的人護送,幾個毛賊嚇也嚇跑了,能出啥問題,我也是杞人憂天,借此把這些東西買了,這家什我早就想買,以前也跟你說過不是,在這里買比到了京城那地界買肯定要便宜些,听說那里一個饅頭都要五文錢呢。」
要不是怕人看見,她真想掐他一把,「淨胡說,一個饅頭能賣五文錢,那全天下的米面都運到京城去好了」,丈夫是有心說笑來安她的心,她怎會不知,看來他主意一定,姜氏也沒再勸說。
車隊第二日依然沒有成行,直到第三天大清早,才是從景州城城門駛了出去,卻是伙同另一個商隊一起走的,這個商隊亦是往京城方向去,大約二十來輛馬車,七十來個人,說是商隊,其實只是一家的貨,二妞後來才知道,這是京城里數得上的商號——裕盛隆。
鎮遠鏢局的車隊走在前邊,不過車序做了些調整,拉貨的車走在了最前邊,鄭家人後邊就是商隊的馬車。
早晨裝行李時,盧鏢頭瞅見鄭大虎抱出的那把長短槍,並沒說什麼,鄭大虎的那把弓箭,鏢局的人是早就見過的,都是練武之人,那把弓一看就明白沒個力道是使喚不動的,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定然有些身手。
車隊行至山口,已是晌午時分,停下來休息半個時辰。
「娘,您咋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二妞見她臉色煞白,緊張的問道。
姜氏扯出個笑臉來,「沒事,可能有些悶得慌,等會就好了」,眼瞅著就要進山,她心不由得砰砰直跳。
大妞在給家人盛罐子里煮的肉粥,一時沒發覺,听了妹妹問起才是扭頭去看,「要不要把簾子撩起來透透風?」
「外邊冷的很,撩起來做啥,娘好得很,自己的身體還能不知道?」
她沒把丈夫的話說給孩子們听,怕嚇著他們,還囑咐丈夫也別講,夜里鄭大虎悄悄的跟大郎二郎三郎說了,讓三人有個心理準備,只是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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