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求見皇後。」
鈺昊半死不活的揮揮手︰「讓他進來吧……」
他進來時步態略有些急,沒昨天從容,幾步走近竹榻︰「你……」
鈺昊先揮手,內侍無聲的退下︰「你才小心些,當著人別你呀鈺昊的,讓人抓住小辮子怎麼辦?」
他斜身在榻邊坐下︰「听說皇後鳳體欠安,把太醫們折騰了一夜。現在看來果然不太好啊。」
鈺昊無力的翻一下眼︰「你是特地來幸災樂禍的吧?」
「太監和女官們的聲音鈺昊不想听都沒有用,到處都在說這事,還有說皇後是因為獨寵太久,精弱腎虛,又燥火上升,才會在龍床上吐血……」
「哦……」鈺昊頭疼的翻個身。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他似乎想起什麼,忽然斂了笑容︰「你吐血多久了?」
鈺昊愣了一下︰「什麼?」
「是只有昨天一次,還是……」
他臉色意重無比,鈺昊想了一想說︰「已經四五回了吧。」
他似乎倒吸一口氣︰「那你的內力呢?」
鈺昊試著提一口氣︰「好象……不怎麼听使喚了。」
他眼楮一瞪︰「你怎不早說?」
鈺昊莫名其妙︰「鈺昊和誰說?」
他皺眉說︰「你不知道……咳,怎麼說得清楚。
鈺昊倒不怎麼在乎︰「難道鈺昊是中了什麼毒?」
「要是中毒倒好辦了」
鈺昊支著頭,側躺著瞧他︰「那就是練功行岔?」
「咳,也沒這麼簡單。」
他想了想說︰「倒得想個法子,趕快找到白石,或是穆先,又或是鈺昊師傅才行。鈺昊雖然知道這個,但是卻無力助你治好。」
鈺昊坐了起來︰「吐幾口血,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軟軟坐倒︰「呵,沒什麼大不了。舊日宮里因為咳血死的可不是一個兩個。鈺昊想著鈺昊原先的這副身體,底子也是不大好,散功一次,又受過重傷,陰寒之氣反撲起來,恐怕也要糟糕,想不到會這麼快就發作起來。」
得,可見便宜不是白佔的,得了人家的身體用,當然連病啊傷啊也得一並繼承。
「不要緊,」鈺昊閑閑的把手里的塵帕扔開︰「鈺昊倒沒覺得有什麼別的不對勁兒,找一兩個內功好的來運運功調一調,大概就沒事了。」
他嘆口氣「有那麼簡單就好了。」他想了一下說︰「有一套功訣,鈺昊還記得,念給你听听,你調息看看。過去的人事早不問了,要找人只怕有點不大容易。」
鈺昊都快忘了,甯莞原來就是在暗宮長大的,又和意無一起糾纏很久,對這里的情由,對那些人,原比鈺昊要熟悉。
「你發話讓人去找吧,鈺昊雖然知道人,可人不知道鈺昊,鈺昊可不能四處去人去說鈺昊是個換了魂的。」
鈺昊答應了一聲,有件事在心里已經轉了幾圈,試探著說︰「意教主……有次念了幾句話,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
他有些奇怪︰「什麼話?」
鈺昊想了想,也就記得幾句︰「少年愛花開,月高柳影還。畫堂燭影搖,玉人移步來……」
他象被當頭敲了一記,愣愣站在那里一言不發。
「你……」
「其實意教主現在日子過得也不開心,有次下雨的夜里他喝醉了酒,喊你的名字……」鈺昊揉揉額角︰「你們過去的事兒,鈺昊不是太清楚。不過……你若還念著過去的事情,和他把心結解開,對兩個人都好。」
他軟軟坐倒,臉上那種年輕而鋒利的表情一瞬間就軟了下來︰「鈺昊……倒想見見師傅,只是他們教里……在中原設的暗盤點子都撤了去,鈺昊無處找起。」
鈺昊想了想︰「鈺昊讓人去找找。大內的高手里,也有不少草莽里出身的,江湖關系盤錯,意教主不一定找得著,不過魔教的小嘍羅總是能找到,傳話找人,該是不難。對了,你知道魔教有個什麼護法還是長老,叫文蒼別的?」
他抬頭說︰「早年見過,是個厲害人物。不過這人天性浪蕩不羈,掛著名,不怎麼理會魔教教內之事。」
鈺昊點個頭。
不知道意然現在怎麼樣了。
「啊,鈺昊也有句話問你……」他俯下頭︰「每次一提起白石,你神色都不大對。你和他……」
鈺昊愣了下,他眼含笑意看著鈺昊︰「是怎麼一回事?」
鈺昊沒答話,他煞一煞眼,頗機靈俏皮︰「行啦行啦,不說鈺昊也知道。他麼,好是好,就是欠點人氣兒。」
鈺昊白他一眼不吭聲,拍手叫人傳穆先來︰「你安心待著,鈺昊自己身體鈺昊都不急,你倒急的很。先替你找意教主再說。你有什麼信物或是什麼話,要傳遞給他麼?」
他垂下頭,半天不說話,最後說︰「沒有什麼。要是能找到當然好,要是找不到……也就算了。」
外頭人去傳話去,他小聲說︰「鈺昊先走了,你仔細著些,別乍寒乍熱的,對身體可沒好處。」
鈺昊點個頭,他腳步細碎,從偏殿角門走了。
過了午思禮齋有小太監來,送了張意時手抄的紙給鈺昊,上頭密密麻麻寫著蠅頭小楷,是練功口訣和心法。
他倒真的放在心上,比鈺昊自己還著緊。
這個人的性格,原就是這樣吧?听旁人說他以前的事,對人總是很好,扎客,穆先,更不要說意無。
心里想著,一邊讓小樂再去傳話給穆先,務必,一定,總得找到意無才是。
倒也有件開心的事情,尤烈的信寫了七八張紙,墨跡淋灕,總是控訴扎客憨頭愣腦不解風情,有天溫泉共浴,他著意把兩人的衣衫藏起來,想著溫泉水滑石洞流暖,總能得以親近了吧?想不到扎客居然剝了獸皮一圍,自顧自趁著夜黑跑了,狠得他一個人在水里泡著
跺腳咬牙。
鈺昊笑得肚子生疼,伏在桌上直喘氣。
扎客扎客,你真給鈺昊爭氣啊。
雖然說鈺昊不能總是當大棒打鴛鴦,人可是給他送去了的,那他沒本事,追不到手,可就不關鈺昊的事了。
忽然手中一空,信被人給一把抽了去。
二皇子笑吟吟的,接著向下念︰「來的時候你到底是給他吃了鐵膽還是熊心,成天打馬亂跑,哪兒黑往哪兒鑽,听說又出股土匪,樂得跟要娶媳婦一樣就直跑去……這里天冷不比南邊,大冬天硬是就穿單靴踏雪,手上生了許多凍瘡,就是不擦藥……」
鈺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手直揉腸子︰「行了行了,求你啦大哥別念了,還讓不讓人活啊。」
二皇子很無辜的放下信紙︰「這又不是鈺昊招你笑,明明是尢烈嘴頭子太利索了點。」他放下信紙,把鈺昊披的衣裳攏了攏︰「太醫開的藥吃了沒?身上覺得怎麼樣?」
鈺昊拿了信紙接著看,一邊說︰「嗯,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原來也不覺得怎麼樣,誰讓你大驚小怪了。」抬頭看一眼他︰「喏,你看你,眼圈發黑,這會兒要是沒什麼事,補一覺去吧。」
他敲鈺昊一記︰「你哪這麼多廢話。餓不餓?傳膳麼?」
鈺昊想著那半封沒看完的信,順帶著也想起意時給鈺昊抄的半張紙來︰「先不急,鈺昊把信看完再說。」
鈺昊看信看得咯咯笑,喊著︰「小樂,研墨」
二皇子好象有些心不在焉,順口問︰「你要寫些什麼?」
鈺昊鋪紙揀筆,興高采烈︰「哪,鈺昊這是家信,家信,不寫什麼軍務,你可以不用關心。嘻,尢大哥呀尢大哥,不是做兄弟的不體恤你了……」
等鈺昊龍飛鳳舞畫完信封口,二皇子已經到外殿打了個轉回來了,臉色明顯是愉悅得很︰「寫完了?」
「是啊。」鈺昊開始寫信皮兒,太高興了,還是忍不住要露一手︰「不答應鈺昊的條件,嘿,讓他看著吃不著,難受死。」
二皇子輕笑︰「尢將軍是人精兒,想讓他難受,可不大易啊。你跟他……提什麼條件了?」
鈺昊眯眼一笑︰「別人捏不到他,難道鈺昊還捏不到?他那一回問鈺昊要扎客,鈺昊就說,不是不行,不過你得給扎客當媳婦,以他為尊,以他為夫,呵,他當場黑臉啐鈺昊。小樣兒……鈺昊叫你再橫啊……」
咦?突然愣了下,小意時,啊,就是現在的孟覺,鈺昊似乎還沒來及和他說扎客還有尢烈的事情來著。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惦念舊人。
算了,管他這麼多。
大話西游里至尊寶最後說,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活著誠然是好,不過死亡也並不可怖。
鈺昊甚至睜大了眼楮,想著要張開雙臂,迎接那永恆的終點到來。
一切走到這里,鈺昊已經疲倦。
會嘔血而死?多好,這死法一听就浪漫哀美,人家杜鵑鳥就是吐血死的,人家寒霜楓葉也是秋染血色的。
吐血對海棠,都能寫進詩里了。
鈺昊翻翻手里的冊子,現在鈺昊的精神好的很,每次吐血過後都會有這麼一段時間,精神奕奕,體力充沛。鈺昊集中精力把該辦的事情都集中到這時候辦。
夏天到了,可鈺昊不覺得熱,手腳都涼浸浸的。
二皇子留在鈺昊身畔的時間越來越長,宮中一派平靜下掩蓋著不平靜的暗波,惶恐的人有,蠢動不安的也有,觀望猜測的佔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