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拿了一丸藥給潮生,潮生用個蓋盒盛著去找青鏡。
天已經黑下來,門還是半掩著,她輕敲了兩下,屋里沒有聲息。
潮生又敲了兩下,里面傳來青鏡的聲音
別敲了,我還沒死呢。」
咳……听起來就剩一口氣了似的,還這麼凶。
潮生說
青鏡姐姐,歲暮姐姐讓我給你送藥來。」
她推開門進了屋,里頭沒有點燈,一團昏暗,隱約能看見青鏡躺在床上,不動也不動。一股酸腐污濁的氣味兒撲面而來。
潮生模了火石把蠟燭點起,青鏡好象被光刺了眼一樣,頭朝床里稍微偏了偏。
「放下藥……你走吧。」
雖然話還是說得很倔,可是潮生卻覺得,從她話里能听出些脆弱的意味來。
「藥還是趕緊吃了吧。」她掂了下茶壺,里面空空的
我去端水來。」
她提了壺熱水來,扶著青鏡坐起。
這麼一看倒把她嚇了一跳,青鏡的臉色蠟黃蠟黃的,嘴唇顏色發紫。
潮生把藥丸遞過去,青鏡含了,想接水杯時手卻抬不起來。
潮生吹吹水,遞到她嘴邊。
「當心燙。」
青鏡白她一眼
難道我連個冷熱都不知道了?」
潮生抿起嘴……好吧,她不說什麼了。
「青鏡姐姐晚上吃什麼了?」
青鏡沒好氣地說
我頭疼得要裂了,還直犯惡心,吃什麼吃?」
「那也總得吃一點兒。」潮生說
我剛看到廚房有米粥,我給你去盛一碗來吧。可惜今天沒熬綠豆湯,不然你吃那個更好。」
青鏡哼一聲。
既然她沒說不吃,那意思就是想吃的。
潮生又去了下小廚房,她現在是陳妃面前得用的人了,廚娘自然對她十分巴結,听說她要粥,不但馬上給她預備,還又夾了兩樣小菜放里頭說是讓她就粥吃。
等她端了東西回來,青鏡正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大概是實在太餓了,雖然身體不怎麼舒服,青鏡還喝了兩碗粥,小菜也吃了不少。米粥有些熱,她喝得又急,鼻尖一下子就冒出汗來,看起來亮晶晶的。
青鏡用飯的時候,潮生手腳俐落地開窗、
掃、燻草除穢氣。等青鏡吃完,她這邊也正好干完。
潮生把碗筷收拾了放進提盒
青鏡姐姐要是不太累,就坐一會兒再躺下,別積了食。」
青鏡嗯了一聲,忽然說
你也坐下歇歇吧,看你這一頭的汗。」
潮生鬢邊的頭發都散了,她手上沾了灰,就用袖子抹了抹頭上臉上的汗,搖了搖頭說
不了,不早了,我得早點兒回去。青鏡姐姐你也早點兒歇著。」
青鏡這會兒的落魄,對比她曾經的囂張,讓人覺得心里很不是個滋味兒。
潮生並不覺得
這是在討好她或是同情她……
只是,她剛才在想,誰能保證
這輩子就總是一帆風順呢?誰沒有落魄潦倒的時候?
青鏡一個人孤零零髒兮兮躺在屋里,連想吃口飯,喝口水都沒人理會。
她平時何等講究,帕子總是干干淨淨,頭也總是梳得油光水滑,還要簪兩朵時令的鮮花,整個人顯得又俐落,又俏麗。
看她剛才那個樣子……差點讓人認不出來。
青鏡第二天就掙扎起來,雖然看起來精神還不大好,可是頭一天對她不聞不問的人已經有些坐立不安了。青鏡素來是不讓人的,昨天她病成那樣,和她同屋的宮女佔春卻躲了出去。這會兒面對面難免心虛,趕著她叫姐姐想獻殷勤,青鏡理都不理。
所以說,做人固然不能太聖母,會被雷劈。可是也不能太功利過頭了,不然雷還沒來劈,先被人劈的可能性可是很高呀。
潮生搖搖頭,不怎麼有誠意地同情了一下佔春。
眼看過了午天陰了下來,眾人齊齊露出喜色——這天實在熱得夠嗆,能下場雨涼快涼快,那今晚肯定可能睡個好覺了。
潮生把晾出去的襪子和小衣收回來——她們的衣裳是可以送去掖庭浣衣巷去洗,不過這些貼身的衣裳還都是
動手。風吹得樹葉嘩嘩響,潮生眯著眼朝上看了一眼——樹杈上勾著一塊布,不知是誰的帕子被風刮到樹上了。
她惦著腳去夠,差那麼一點點,就是夠不著。
身後有個人伸過手,把那帕子取下來了。
潮生回過頭來,看見身後那人微微意外
青鏡姐姐?」
「矮冬瓜,」青鏡對她哼了一聲
夠不著不會拿衣桿挑一下麼?」
對哦!潮生這才想起衣桿就在手邊嘛,剛才怎麼沒想起來用!
咳,青鏡居然說她是矮冬瓜!
冬瓜那是什麼形象?她有那麼圓胖嗎?她明明也很苗條的!再說,她比青鏡小著好幾歲呢,等她象青鏡那麼大了,身量說不定比她還要高呢。
「這個帕子是青鏡姐姐的
「別口口聲聲姐姐長姐姐短的,今天一天光听人喊姐姐喊得我頭都疼了。」青鏡把手帕往她手上一撂
不是我的,你看這顏色式樣,這明明是塊男人用的帕子。」
「真的?」潮生抖開來看,這帕子是天藍的,上頭什麼也沒有繡,比她們一般用的帕子大了一些。
可是煙霞宮里哪來的男人帕子?
潮生先想是不是那幾個小宦官用的,再一瞧就可以肯定不是——這是上好的料子,小宦官可用不上。
潮生想了想
這……難道是皇上落這兒的?」
青鏡在她腦門上戳了一下
說你笨你還真笨。皇上的帕子哪有這個色的。」
也是哦。
青鏡下了論斷
剛才那股風刮的,不知道從哪兒把這個刮來了。」
一滴水
在臉上,潮生抬起頭朝上看,雨終于落下來了。
終于盼到下雨,小宮女們嘻笑著擁在廊下不舍得進屋去。連陳妃都說
把窗篷支起來,窗子敞著吧,听听雨聲,心里也清靜。」
含薰她們幾個搬著盆兒罐兒放在廊下接雨,雨水很快順著瓦檐淌了下來,滴滴答答的聲音連成了一線,落在瓦盆兒里陶罐里,叮叮咚咚的很是好听。歲暮在一旁看著她們鬧騰,難得高興,也不訓斥她們。
天氣太熱,人總是心浮氣燥的,看什麼都不耐煩。這股心火被大雨給澆得透心涼,潮生伸手去接了一把雨水,覺得心里說不出的舒坦。
她抽出帕子來擦手,結果一抽出來,才發現不是
的帕子,是剛才在後院里撿到的那塊。
這帕子是誰的呢?怎麼會吹到這里來的?
含薰一手濕淋淋的,沖著潮生一抖,細碎的水珠濺在潮生臉上。
潮生給嚇了一跳,隨即笑起來,把帕子往袖里一掖,也捧了水回敬含薰,兩個人繞著柱子嘻嘻哈哈的追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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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客服吵架,我多少年都沒有這樣發過火了,氣得胸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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