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三哥的兒子了麼?」
「見了,生得挺齊整的孩子,看著也壯實。」潮生說︰「瞅著不象昌王爺,應該是隨孩子的娘吧。」這個孩子的娘,指的當然不是昌王妃。
等乳娘把阿永帶走了,四皇子把潮生攬住——又瘦了。
「你前些日子中暑了?」
「也不算中暑,就是天氣太熱,沒胃口吃東西,精神差點兒。又是誰的耳報神?這麼會兒功夫就在你這兒告我一狀?」
四皇子笑了,輕聲說︰「想我沒有?」
潮生一笑,側過臉。四皇子的唇輕輕印在她腮邊。
久別重逢,夫妻倆卻都沒有精力親熱,光說話就說了半宿,後來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四皇子醒時天還沒有亮。這些日子他睡得總是不多,一天只睡兩、三個時辰。說去是避暑,結果倒比在京里的時候還忙,睡不實。這會兒回來了,能放心睡了,偏偏又睡不著。
身邊潮生還沒醒,臉紅撲撲的,四皇子坐在那兒看了她好一會兒,只覺得怎麼都看不夠,鼻尖晶瑩的象是玉雕出來一樣,眉毛秀氣而服貼,唇是紅紅的——臉頰粉女敕,就象五月里初開的薔薇花一樣。
四皇子俯下頭,唇在她的唇上輕輕觸了一下。
溫熱的……
不對,四皇子的手在潮生額上一按,燙熱,再一模身上,也是一樣,熱得厲害,卻沒有汗意。
被他這麼折騰潮生都沒有醒。
「潮生?潮生?」
他喚了兩聲,又晃她,潮生還是沒反應。
四皇子忙披上衣裳叫人,太醫沒來的這會功夫,四皇子已經急得不行,催了好幾次。
太醫把脈開方的功夫,齊管事進來回事,低聲說︰「王妃前些日子也發過一回熱,喝了一回藥燒就退了,王妃也沒上心。」
「上回是哪位太醫看的?」
「是孟太醫。」
「上回的醫案和方子拿來我看。」
這會兒功夫曾太醫從屋里退了出來,只問︰「這燒是幾時起的?」
四皇子想了想,快四更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睡著,那會兒潮生還沒事。
「該是五更前後吧。」
齊太醫點了下頭,開了方子讓人去煎藥。潮生迷迷糊糊的燒的人事不知,灌藥倒也順利。齊太醫輕聲說︰「王妃身子不如以前康健,這些日子又多思慮,少飲食,加上時氣不好——這病不妨事,只是往後得注意保養。」
四皇子點了點頭︰「曾太醫請書房坐,我還有事請教。」
喂了藥之後,過了多半個時辰,熱漸漸退了。芳園小聲說︰「這藥見效倒快。」
潮生喉嚨里含糊的申吟了一聲,芳園忙湊跟前︰「王妃醒了?」
潮生其實心里隱隱約約的都明白,可是身子沉得不受自己控制。
芳園跟她說話,她只嗯了一聲。
「您要不要喝水?」
潮生頭微微點了一下。
芳景忙倒了一盞白水端了過來,芳園扶著潮生坐起,芳景給她喂水,潮生喝了一小口,喉嚨干澀生疼,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您慢些。」
喝了半盞水,芳園又扶她躺下,將被子給她蓋好,放下帳子。
這會兒院子里上上下下也都知道王妃病了。阿永也已經懂得了生病的意思,直直的要往屋里沖,其他人急忙攔著,不敢讓他進去。四皇子從身後走過來,手輕輕放在阿永頭上︰「想進去看你娘?」
阿永用力點了點頭。
四皇子說︰「你娘病了,你不要吵著她,看一眼就出來。」
他拉著阿永的手進了屋,阿永趴在床沿上,潮生听著動靜,側過頭來。
阿永小聲喊︰「娘。」
潮生朝他笑了笑,這笑顯得很虛弱無力。
阿永在懷里模了模,把他鐘愛的布老虎拿了出來,放在潮生枕頭邊。
「出去玩吧……去吧。」
四皇子替她把鬢邊的頭發理了一下,輕聲說︰「身上覺得怎麼樣?」
「沒事兒,就是沒力氣。」潮生的聲音虛軟︰「可能晚上著了涼。」
不是那麼簡單。
四皇子心里明白,那一場難產,讓潮生到現在都沒有徹底恢復過來,身子不如以前康健。再加上剛才曾太醫說的種種緣故……
「你去忙吧,我沒事兒的。把阿永也帶出去,這屋里都是藥氣。」
潮生精神不濟,說了幾句話,眼皮沉得直往下墜。
四皇子把阿永抱開,牽著他手送他去李先生處。
「你娘沒什麼事,你好好讀書,可別分心。」
阿永回頭看了一眼,很不放心的樣子。
「去吧。」
四皇子讓人遞了話告假,過了午,潮生只喝了幾口湯,沒有胃口吃東西,半睡半醒的,一直躺著沒起身,四皇子就陪著她,哪兒也沒去。縱然潮生催他,他也只是答應著,人卻不動。
齊管事讓人遞話進來,潮生隱約听見他們說生病、報信兒之類的話,然後四皇子就出去了。她心里有些惦念,喚人進來。芳園輕聲問︰「王妃有什麼吩咐?」
「剛才外面來人說什麼?」
芳園也沒有听真切,搖頭說︰「奴婢不知。」
「你去前頭問問,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芳園應了一聲,打發人去了,過了一會兒小丫鬟進來回話,芳園沒讓她先進屋,而是在外面問過,又進來跟潮生回話。
「您別擔心,沒什麼事,是莊子上來的人,說是莊子上有人病了。」
「是什麼人?」
尋常的莊丁僕役病了,可用不著往府里稟報。
芳園說︰「是以前府里打發出去的丫鬟,春墨。」
「春墨?她病了?」要是尋常的頭疼腦熱,就不會稟報府里了。潮生問︰「病得重嗎?報信兒的人怎麼說的?」
芳園點點頭,臉色不太好看︰「好象病的不輕。得的什麼病,倒是沒听真切,估計報信兒的也不清楚。反正……是急病。」
真巧,倒都趕到一塊兒了。她病,春墨那邊也病了。
「還說什麼了?」
「沒打听著別的,莊子上也能請到郎中,可能是打發人來府里討些藥吧。八成是莊上的管事怕人萬一病得重了不好交代,所以就先來稟告一聲。」
潮生閉了一下眼,低聲說︰「要用什麼藥,就讓齊管事和李姑姑看著辦吧。」
「知道,您快別勞神了,快歇著吧。」
潮生的病並沒有大礙,只是身子還虛,雖然沒有再發燒,四皇子也沒敢讓她下床。潮生問起春墨,四皇子不想多說此事,只說︰「她的病來得很急,也請了郎中看了。莊子上的人說,怕病過了人,所以報備一聲,把她單遷到一處住著。」
「是麼?」潮生問︰「是什麼病?」
「這倒沒有說,但是听那意思……很象去年蔓延的疫癥。」
疫癥!潮生心一沉。
疫癥不是早已經遏止了麼?對了,春墨定過親的那個男人,也是染疫癥死的。
果然,第三天潮生能下床的時候,莊子上又來人稟報,說春墨死了。
雖然她一直待在莊子上,可是她的編制還掛在府里,算府里的人。因為是急病死的,怕真是什麼疫癥,所以尸身不能正常的安葬,送去燒化了。
這事兒沒有引起旁人多少注意,潮生也因為自己病了一聲,無暇關注。
事實上,那天來報信的人說的,並不是春墨生病,而是春墨和幾個姑子交好,偷偷了弄了些見不得人的把戲。莊子上有人發現了些蹊蹺之處,然後發現她咒魘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們的主子,誠王府的王妃。
莊子上每隔一日都有人進城,潮生莫名的發了高熱得了急病的事情一傳回莊里,就有人坐不住了。
這邊這丫頭弄些個鬼把戲,那邊王妃就給咒得病了!這還了得!而且春墨不對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去年她定了親的男人病死,她就一直神神叨叨的,說命該如此之類的,又常和一些姑子們往來。這人連忙將事情報給管事,管事的不敢耽擱,再報給莊頭。
莊頭嚇了一跳,這事兒可不是小事。他是經得多見得廣的人,知道這事兒有多嚴重。兵分兩路,一邊馬上把春墨拘起來,連她搗鼓得那些東西也一樣不差的看好了。一邊馬上派人去報信兒。
潮生被瞞得嚴嚴實實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外面和莊子上的動靜。
在這個時候,人們總相信鎮魘有著可怕的力量。
一旦爆出來誠王府的丫鬟詛咒鎮魘王妃,這件事兒的破壞力會遠遠超乎人們的預想。四皇子一面嚴令此事不得聲張,然後火速將春墨,還有收了她銀子的那幾個姑子全部處置了,一點痕跡破綻都不能留下。
去年這時候京城內外鬧疫癥鬧得人心惶惶的,現在一提起來還聞之色變。春墨得了急癥,所以死了之後送去火化了,並沒有人覺得這事兒有什麼不對,要是真是疫癥,再傳染開了,那可不得了。不但她的人,連她穿過的衣裳,用過的東西,都送去燒了,一點兒都沒剩。她住過的屋子,里頭東西也都清過了,房門也掛了把鎖——其實不掛鎖也一樣,人們早就讓疫癥二字嚇破膽了,誰敢住得過病的人的地方?打著逼著都不會去的。
不光如此,連和她說過話的人,連著好些天都惴惴不安的,生怕自己被過了病氣。等再過些日子,發現自己並沒什麼異狀,才漸漸放下心來,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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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要結,我們這里的風俗頭天就得過去,再說大橙子還要滾床……
晚上連飯都沒吃上,明天還得煎熬一天。
明明是辦喜事,可是為什麼這麼累這麼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