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霍 卷一 第十二章 救死扶傷

作者 ︰ 七日浮塵

我挨個換了布條,換下來的放在一起,清洗後明天替換。

割破頭的陳喜洲燒的厲害,他的顱骨被斜斜斬去一片,幸好離大腦還有薄薄一點距離,解開布條就是皚皚白骨,露在布條外面的眼楮周圍滿是紫褐色的淤血,我疑心我的模樣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他不過十八九歲,阿卡哥飛船墜毀的時候,也就是這個年紀。只要有戰爭,就會有犧牲,

論在哪個年代。

我換著他頭上的布條,他強撐著看著我的動作,忽然抓住我的手臂,干裂的嘴唇動了動,嘶啞道,「醫士,救俺……俺那婦人剛生了孩子,還在等我回去……」

他的力氣大得嚇人,如同一個鐵箍,緊緊箍在我的胳膊上。他直勾勾的看著我,渾濁的眼底閃動著對生的渴望。我就是他最後那根稻草。

他的眼光如同一把重錘,錘得我這根稻草失神了兩秒。貌似曾經有個人也對我說過,「丫頭,等我回來,給你帶F星的藍色石頭。」

我的眼眶忽然有些濕潤,心里好容易建設起來的那堵屏障本來就在風雨中飄搖,在這記重錘之下,立刻灰飛煙滅,我那為數不多的良善冒出頭來,泛濫成災。

從他手心傳來滾燙的熱度,我嘆了口氣,好罷,我這個人,做惡人還是欠缺那麼點天份。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小豆子去抬了碗粥過來,端到他面前,「要想活著,就要吃飯,先把飯吃了,再跟我講。」

他愣了一下,還是哆嗦著端過去,粥糜潑潑灑灑,倒有一半漏在外面,我看不過去,接過碗,喂他。

我那句話是說給所有人听的,刻意放大了音量,有幾個人被我的聲音吵醒,側目看著我,我對小豆子道,「不吃飯,這傷是好不了了,誰還沒有喝粥的,一律喂兩碗下去。」

大約第一次看到管的這麼寬的醫士,小豆子遲疑地看我兩眼,還是乖乖去了,

我喂完陳喜洲,把他放平,他不只是外傷,還有一定腦震蕩,我在他的粥里混了兩顆抗生素加鎮靜劑,心里著實肉疼得緊。

早知道我就帶個十瓶八瓶的,人手一瓶,省得今日傷腦筋。

那邊忽然有爭執聲。

我抬眼看去,原來是少了胳膊的梁建不肯吃。小豆子端著木盆尷尬的站在旁邊,不知如何是好。

我好意過去勸慰,「這粥糜雖說難喝了點,梁兄還是將就用些。」

梁建掀開眼皮,漠然看我一眼,道,「我的傷我

清楚,你也不必折騰我。不如給我一個痛快。」

他的左手臂整只留在了匈奴營地,雖然失血多了點,死卻是死不了的,我詫異道,「梁兄為何如此自棄?難道就不顧念家鄉的老母妻小麼?」

梁建索性閉上眼不理我,旁邊一人道,「他父母妻小全被匈奴人殺了,他是逃到長安的。」

梁建面色灰黃,神色頗為決絕。

老子難得做回好人,還遇上這麼個不肯配合的,我冷笑兩聲,抽出小豆子的佩劍,放在他面前,道,「即是如此,也好,目前藥材匱乏,梁兄既然願意犧牲

去救別人,真是再好不過。劍就在這里,好在梁兄還有一只手能動,為了不波及別人,請梁兄自絕罷。」

小豆子嚇了一跳,營帳里吸溜吸溜的喝粥聲小了下去,一時鴉雀

聲,十多雙眼楮看過來,我捧著劍,蹲在梁建旁邊。

梁建睜開眼,惱怒的看著我,面色由黃轉紅,僅剩的那只右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遲遲沒有伸手來接。

我慢吞吞道,「當年孫臏坐著輪椅大敗龐涓十萬大軍,梁兄不過斷了左臂,那只右臂就不能殺敵了麼?匈奴未滅,這一劍插進去,梁兄當真覺得痛快?」

這句話正中梁建的要害,他胸口不住起伏,惡狠狠瞪我,「你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有什麼資格在這里指責我?我父親就是斷臂而死,當年長安名醫都救不活他,你小小采藥郎,就能醫得好麼?」

這話問出了大伙的心聲,我掃視一圈,果然眾人都目光灼灼等我的回答。

那邊郭志壯申吟了兩聲,似乎醒了。我輕輕拋了劍,站起身來,「梁兄若是信我不過,大可留著命看看結果。」

小豆子趕緊撿起來插進劍鞘,我頭也不回,徑自走到郭志壯旁邊,伸出兩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郭志壯緩緩睜開眼,「吳兄,這是哪里?」

我對他和藹一笑,「這是漢軍營帳,再過兩日,就可以和衛將軍大軍會合,吳兄的傷勢已經穩定,只需靜養即可。」

那邊傳來吸溜吸溜的喝粥聲,我側目看了看,梁建已經喝完,把空碗遞給小豆子。

我淡淡笑了笑,忽略梁建凶惡的眼神,吩咐小豆子,「所有人都要喝粥,這位郭兄除外,你留神看著,如果他放屁了,就告訴我。」

折騰了一圈,換下來的布條堆積如山,我從中挑了些還能用的,和小豆子一起抱了布條去河邊洗,又燒了開水,把所有布條煮了消毒。余下的統統作為垃圾,扔進燒開水的爐灶中銷毀。

小豆子燒開水的當口,我找了些破舊的毯子,拿繩子捆在馬車車輪上,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減震的東西。小豆子雖然不明白我的用意,干活卻很是勤勉,一邊晾布條一邊與我搭話,言語中頗有崇敬之意,「吳大哥真是厲害,梁建的脾氣古怪在軍中是出了名的,吳大哥幾句話就說得他乖乖吃飯。」

我干笑兩聲,「我也只是胡言亂語,我其實一直擔心,假如他真的接過劍自刎了,我要如何對趙司馬交代?奈何他的傷情本就凶險,不吃不喝死得更快,我只好賭上一賭。」

凌風說我是個賭徒,每次都是仗著狗屎運僥幸沒事。

我對他這番話頗不以為然。不過仔細想想,似乎我做每件事都不是有十足的把握,總想去探那一道底線。

比如梁建,看似

掛,憤世妒俗,偶爾沖昏了頭腦,誤以為胳膊比生命重要,但終究還是個人,我竊以為,人活一世,對這條命總看不得那麼灑月兌,我只是把注壓在他的命上,逼他看清

的底線。

倘若萬一他真的覺得那條手臂比較重要,我只好背著柴桿去向趙破奴請罪。

小豆子吸了吸被冷風吹出來的鼻涕,眼楮閃閃發光,又添幾分崇敬之情,「吳大哥心腸真好,我見到的那些醫士,總是凶巴巴的,不願在傷兵營里多呆一秒,更不用說管他們吃不吃飯了。」

我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心虛,「吃飯只是基本,我也只能做這些。沒有藥材,我還是治不好病的。」我其實挺惆悵,這事本與我

關,讓我生生攬了過來。

小豆子道,「藥材倒是有。」

我眼楮一亮,小豆子對著我充滿希翼的雙眼,澆了一盆冷水下來,「不過都在醫士處,這次出來的匆忙……」

許是我的神情太過沮喪,小豆子小心翼翼地把後邊那句吞進肚子里,臉上有些局促。

我嘆口氣,好吧,我自力更生。

小豆子又悄悄靠過來,安慰我道,「吳大哥不要太為難,每次

戰都要死人的,我們上戰場前,就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

這句話從一個十二歲的小屁孩嘴里說出來,我覺得很是有些怪異,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道,「你小小年紀,家里人怎麼就舍得讓你出來

仗?」

小豆子見我盯著他,模模後腦袋,沖我咧齒一笑,「我家窮,爹娘早死了,就我和我哥,家里沒有田地,交不起代役的錢,我哥出來

仗,就把我也帶出來了。」

我心里一軟,伸出手去,模模他的腦袋,「真是個苦命的孩子。」

他卻把頭搖的跟波浪鼓一樣,「不苦不苦,我哥說了,男兒就是要保家衛國的,我若是也能

個勝仗,像我哥一樣封了侯,就可以回去娶妻生子,香蘭還在等我哩。」

他的笑有幾分羞澀,洋溢著愛情的甜蜜,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就在暢想婚姻生活,我震驚之余順道對比了一下

十八年空白的戀愛史,頓覺老臉有些掛不住。

晾著布條的當口,我在芯片里又搜了搜,漢代十三歲結婚是正常的事情,由于連年戰亂,人口凋敝,在漢初,過期未婚甚至要受到刑法處置。

這真是一個匪夷所思的世界。我搖搖頭。

小豆子的話匣子被

開後一發不可收拾,恨不能掏心掏肺與我分享他愛情的快樂,「香蘭是我娘給我定下的女圭女圭親,我們倆自小一塊兒長大。她長得可好看了,我在長安城里看到的女女圭女圭,都沒有她好看。」

我端著水去倒,他亦步亦趨的跟在我身後,「她還會做飯,她做的飯也可好吃了,改日吳大哥去我家,我讓她給你做好吃的。」

我的臉皮越發堅硬,小豆子終于察覺到我的異樣,道,「吳大哥的妻子呢?我听人說吳大哥是出來采藥給家人治病的,莫非就是給嫂子麼?」

我被冷風嗆了一口,咳了兩聲,

比佩服他的聯想力,待要張嘴否認,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這麼一把年紀,還是光棍一條,說出來著實是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雖然我這男人的身份是假的,我也不願意假的這麼淒涼。

我清了清嗓子,「恩,呃,姑且算是吧。」

小豆子張口還要再問,我眼明手快,把剩下的布條一股腦的遞給他,「這些你收好明天用,有什麼事就來找我,我就住在那里。」我大概比了個方向,趁他還沒回過神來,快步逃走。

萬一他問我娶老婆的過程,我著實不知道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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