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嫂吃驚的望著我，「你……你怎麼知道？」
「這種毛病如果不是天生，一般有兩種可能，一是幼年的時候得了脊髓灰質炎導致肢體萎縮，二是驟然受寒，內侵筋脈，引起筋脈收縮變形。你說他的手是兩年前才出的問題，所以我推斷是後一種。」豬肉沒吃過，豬跑倒見過不少，尤其為了理解高期給我的那一堆卷軸，我把芯片里能翻的記錄都翻了個遍，勉強可以假裝下淵博。
她渾濁的雙眼突然放光，像是看到了希望，我抱著牛牛的胳膊一沉，身子被拽的往前傾。
「姑娘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前年夏天，我那小孫兒貪玩不懂事，掉進井里，阿五正好干完活回來，熱得汗流浹背，衣裳都來不及月兌就跳下去救人，人倒是救上來了，可是這只手也廢了。在水底下就抽筋，再也沒能翻過來。」兩只枯瘦如柴的手緊緊攥著我的胳膊，「老婆子帶著他看了好多大夫，一個個都搖頭，你一眼就能看出來，一定有辦法救他。好姑娘，你就當積德，算老婆子求你」
頂著花白頭發的腦袋就要磕下去。李若芷托住她的肩，「桑嫂子，有事起來說話你這個樣子，二寶會被嚇到」
屋里亂成一團，連牛牛也跟著嗷嗚嗷嗚直叫喚。
我咳了兩聲，「那個，桑嫂，你能不能先把手放開，你揪到了牛牛的毛」
桑嫂哭得專注，充耳未聞，桑五頗為歉疚地對我笑笑，扳開她的手指，和李若芷一起把她扶起來。
她的手一松，牛牛立刻從我懷里鑽出去，跳到牆角，皺著鼻子，伸出舌頭舌忝毛。
「我娘也是病急亂投醫，張姑娘莫怪」桑五用左手抓抓頭皮。
「這個不妨」我抽抽臉皮，盯著胳膊上紫紅的十個指頭印。
能醫我自然會醫，我還指著拿他做個廣告。
可憐老子還來不及說話，就慘遭突襲。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得我頭皮發麻。
「把你的右手伸出來，我看看」
李若芷和李季在安撫桑嫂，她哭得興起，已經不是針對求醫，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這些年的心酸和委屈。
難怪凌風總說，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眼淚，我深有同感。
桑五的右手放在案上，我模了模脈，又捏了捏他的筋骨，把他的右手拿起來，做了小幅度的翻轉，桑五雖然一聲不吭，頭上豆大的汗珠卻滴了下來。
我看在眼里，把他的手放回去。
「你的手，是受了寒氣，夏天皮膚毛孔張開，你剛剛干完活，大汗淋灕，井水陰寒，你為了救人，想必還要潛到井底，寒氣更重。全身都被寒氣侵入，尋常人或許就要大病一場，但是你身體底子好，陽氣旺，邪不勝正，所以寒氣只能集中在你這只手上。」我頓了頓，道，「方才我模了你的筋骨，手腕處經絡蜷成一團，如果我沒有猜錯，你這只手以前受過外傷，所以是你身體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桑五微微張口，驚異道，「正是，正是這樣我的手在小的時候，曾經扭傷過，疼了很久，每到陰天下雨，就疼得越發厲害」
那邊李若芷勸慰桑嫂，哭泣之聲漸漸平息，幾人聚攏過來，靜靜听著我和桑五的對話。
桑嫂抹了把淚，殷切地望著我，「姑娘，依你看，他的手還能治嗎？」。
我略略沉吟，「要治，也並非不能但是丑話我要說在前頭。一則我只是听過，卻沒有真正醫過，只能盡力而為，二則五哥的病拖得時間有些久，筋脈萎縮，恢復起來需要的時間長，非一蹴而就，你們要有耐心，更要相信我。」
風濕之類的疾病，醫起來最是麻煩，耗時耗力，桑五這樣的家庭，又給不了什麼酬金。我不厚道地想，或許那些醫生並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桑嫂的眼角，又滲出液體來，激動地抓著我的手，「只要姑娘肯醫，怎麼樣都可以你真是好心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幾滴熱淚滴在我手上，我暗嘆，女人真是麻煩
「那好，你每日過來我這里針灸，注意不要受寒」我不動聲色抽回手，掏出高期給我的銀針。
眾人屏氣凝息，看著我把銀針一根根扎進桑五的皮肉里。
拿李延年練手之後，我的膽子大了許多，何況只是扎一只手，只要不扎到筋腱，幾乎沒有風險。
刺入，捻針，停針，片刻之後，我吐了口氣，「好了，今天先到這里，你的經絡淤堵已久，不急在一時」
我收回銀針，桑嫂模著桑五的手背，「疼麼？」
桑五搖頭，「不疼，略有些酸脹。」
他試著扭了扭手腕，還是一點動靜沒有，我正收拾東西，卻听他叫道，「娘，娘，我的小指，我的小指可以動了，你看，你看」
眾人都伸過頭去，油燈下，他的小指，果然可以微微彎曲。
「太好了，太好了，總算是有盼頭了」桑嫂的眼淚閘門，再次打開。
我松口氣，有反應，就說明我扎得沒錯，倘若用西醫的方式來治，恐怕就要換韌帶，動手術，還未必能有結果。
針灸真是個神奇的東西，顛覆了我以往對人體的認識，只要接著做下去，他的手就有康復的希望。
母子倆千恩萬謝一番，桑五攙扶著桑嫂出去。送到門口，我特意交代，「明晚針灸，五哥自己過來便好，桑嫂子不用陪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干活我倒不怕，就怕桑嫂眼淚嘩嘩。
兩人應了，又謝了一番，方慢慢離去。
李季掩了門，舒了口氣，對李若芷道，「小叫花還真有兩下子她自己肯醫的，姐姐這下總不能再怪我了吧」
李若芷瞪他一眼，「你少說嘴，把門關好了大哥今兒在肉鋪值夜，不回來了」
轉身又對我道，「你和我到房間里，我有話對你說」
「好」
我跟在她身後，上了閣樓。
李若芷關上門，開了箱子，翻了一會兒，拿出一疊東西來，放在我面前。
我翻了翻，是一套半新不舊的衣裙。
「這是？」我模模鼻子，有些搞不清狀況。
李若芷在我對面坐下，緩緩道，「這是我的裙子，你身上這身衣服，都破了，女孩子家，穿著男服，還露著肌膚，不像個樣子。這些天，我一直忙著二哥的事情，沒顧上你，是我的疏忽。咱倆身材相仿，你若是不嫌棄，就把它收下。」——
多謝肥童童鞋的粉紅和薩灑童鞋的打賞。
話說我也想見小霍，奈何要交代小凌子的飯碗，哎哎爭取這幾天內把小霍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