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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蹣跚過半座城市,站在家門口時,天邊已隱隱泛起魚肚白。
小巷里安靜得出奇,熱鬧了半宿的人們,還在酣睡之中。
我松了口氣,伸手推門。
吱呀一聲,劃破夜空,牛牛從我懷里跳下來,迫不及待地從門縫中鑽進去。
我拂去衣襟上的冰渣,正要邁步,背後飄來一個不大確定的男聲,「二……寶……?」
這聲音有如魔音穿腦,我渾身的汗毛當即豎起,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
話說老子從寒潭里爬起來時,都沒有這般**。
人皮面具軟趴趴皺巴巴地攥在手里,貼不上去,該如何是好?
手心滲出一層粘膩的汗水,我低著頭,拿不定主意。
月光從半空落下,在雪地上拉出長長的倒影,身後的陰影處,一個人影扶著牆,慢慢站起來,大約坐的久了,有些搖晃,隨著他的動作,身上堆的積雪嘩啦啦地向下落。
他究竟在這里坐了多久?幾乎快要被雪掩埋。
難怪我方才沒有發現。
牛牛听到動靜,從門後面探出一個狐狸頭,身後的男聲舒了口氣,「二寶,真的是你」
聲音如釋重負,且驚且喜,又透著疲憊。
我只得干巴巴道,「李二哥,你怎麼還在這里?」
「你被人群沖散了,我找不到你,只好在這里等著,誰知一不留神,就睡著了。」他顧不上拂去身上的積雪,邁步朝我走來,「你……沒事吧?」
腳步聲漸漸逼近,我咬牙,慢慢抬起頭來,勉強一笑,「我沒事。」
他的目光在與我相視的那一瞬間頓住,琉璃般的瞳眸中,寫滿了訝異,用震驚來形容,也不為過。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緩緩地,又放了下去。
「你……」
他盯著我的臉,動了動唇,卻只說出來一個字。
他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認識很久的人忽然變了一個模樣,就好比某天牛牛突然開口說話,我大約也是這樣的反應。
我之前還慶幸此刻夜深人靜,沒有人能看到我的模樣,卻生生冒出一個李延年來
哎我在心中哀嘆,避開他不敢置信的眸光,推開門,低聲道,「先進屋吧,說來話長。」
他跟在我身後,一言不發。
屋里漆黑而寒冷,我掩上門,蹲在灶台前點火,或許是凍的太厲害,又或許是跑得月兌了力,手拿著火種,不住地哆嗦,就是點不著干草。
他默默地接過去,點著火,扔進灶洞里,火苗立刻吞噬了附近的干草,照亮了房間的一角。牛牛擠過來,搶佔了一個暖和又安全的位置,烘烤身上的毛。
我搓搓手,這一晚真是凍得夠嗆,直到此刻,才覺得血液恢復了流動,忽然又想起,他在外面坐了大半宿,只怕比我也好不到哪里。
側頭看他,他一動不動地盯著爐火,琉璃般的瞳眸中倒映出跳躍的火光,側面的輪廓,好看得像一尊雕像,不知為什麼,我卻感覺到一種淡淡的憂傷。
「謝謝」周遭一片靜謐,只有火苗發出的 啪之聲,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低聲道了謝。
兩人並頭蹲在灶台前,良久,他那兩片好看的薄唇動了動,「二寶,你究竟是誰?或者,哪個才是真正的你?」他轉過頭來,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這樣的神色,漆黑如夜,深不見底,而我在他這樣的注視下備受良心的譴責,覺得自己無比的卑微和渺小。
「我……」我吸口氣,「李二哥,我帶上面具,只是為了避免麻煩,不管是什麼模樣,我都是二寶。」
他定定看著我,神情苦澀,眼下有淡淡的黑影,那是熬夜的痕跡,「你與冠軍侯是舊識?」
「這個……我與他有些過節,他想抓我,幸好我跑的快,才僥幸逃月兌。」我抓頭,「但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招惹了他。」
「他見過你的……這個模樣?」他突然問,問得我有些模不著頭腦。
「是」
「原來如此」他喃喃道,臉色晦暗。
我道,「他們有為難你麼?」
雖然我與李延年一起行走,但是霍去病見到我的時候,我們已經分開,應該不會和他扯上關系。
「沒有,」他木然搖頭,「他一心追著你去,完全不回頭,我就是想追,也追不上。」
他的語氣有些怪異,又說不出是哪里怪異,不過听他這麼說,我就放下心來,萬一他被盯上,這個區域就會被搜個遍。
我又叮囑一句,「今天這件事,還請李二哥為我保守秘密,我只想……平平安安地做個醫者」
李延年凝視我的面龐,那雙清澈的眼楮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我知道,」他扶著灶台,緩緩站起來,身子微微搖晃,「我先回去了,你累了一個晚上,好好休息。」
我跑了一個晚上,他又何嘗不是等了我一個晚上,除了凌雲之外,沒有人這樣為我守候。
「李二哥,多謝你」千言萬語只剩得三個字。
除了感動,還有擔心,他不比我,那麼單薄的身子能不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或許明天我得給他配些藥材過去。
我的道謝他置若罔聞,只是象征性地點了點頭。
臨到門口,我又道,「這兩天,我就不去學醫了,還請李二哥幫我向師傅請兩天假。」
他終于回過神來,目光在我面上掃過,「你怕他去找你?」
「以防萬一,那個人不會善罷甘休的」腦子里浮現出昨夜霍去病盛怒的面龐,我趕緊甩頭,想把那個影子甩出去。
李延年與我並肩站在門口,胸口微微起伏,突然回身望我,「二寶,你真實的身份,也不是獵戶之女罷?」
霍去病叫我吳次仁,依李延年的聰明,自然能猜出張二寶也是假名,我咬唇,迎上他的目光,「李二哥,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過去,既然是過去,是什麼又有什麼重要?我在這里,就是二寶,就是你們的朋友,這個是不會變的。」
他斂了眸光,「好……你好好休息」
地上有積雪,那個青灰色的身影在雪地里高一腳低一腳地蹣跚而行,似乎隨時會倒下去,我總覺得,他出門邁的那一步,像是已經用盡了全部力氣。
不知什麼時候,天上又飄起了雪花。我從門縫里遠遠看著,一直到那個背影消失在那座熟悉的門前。
天邊地平線處現出暗淡的曙光,我返身回屋,再去看牛牛,已經四仰八叉地在火堆前打起了呼嚕——
如期回來更新,坐了十五個小時飛機,到今天時差都沒有倒過來,依然暈乎乎的,原本預定回來就更新,不料身體沒有想象中結實,看著電腦屏幕居然睡著了……所以比預定的六月底晚了兩天,斷更這麼久,向大家說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