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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芷緩緩轉過身來，抬起臉，平靜道，「若芷見過中宮。」
老宦官的雙目，在看見李若芷的面容時，陡然放光。他打開手中的卷軸，我側目一看，那是一幅畫，畫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背了一個奇怪的包，蹲在一汪泉水邊，正好抬起臉來，那身衣服，還有那張臉，都眼熟得很。
我不由得晃了一晃。
畫上面這個人，就是去少華山采藥的我。
當時韓說並未在場，如何能畫出這樣一幅畫來？
宦官低頭，仔細核對李若芷與畫上的人像，一收卷軸，再抬起頭已是滿面堆笑，「夫人安康無恙既好。皇上心中掛念夫人，遣臣送來一干用度，日後夫人有需，盡管召臣吩咐。」
李若芷點點頭，道，「有勞中宮，若芷確有一個心願，還望中宮相助。」
宦官沒想到她真的會有要求，依舊滿面堆笑道，「夫人盡管吩咐，臣必遵從。」
李若芷捂住口，咳了兩聲，方道，「若芷受盡皇恩，有諸般賞賜，若芷之兄，卻在詔獄苟延殘喘，每思及此，心中不安。」
太監會意，道，「臣回宮後，定向皇上稟明此事，夫人福貴吉祥，李琴師必能安妥。」
李若芷道了謝，神情終于松弛下來，緩緩靠回床頭。
宦官又對緹縈道，「多謝宋夫人出手相助，皇上已決意冊封李氏若芷為夫人，只待夫人身體康復，便接她入宮，宋氏一門對夫人有恩，皇上定會重賞。」
他的態度客氣許多，想是核對面貌之後，驗貨通過。
嚴格來說，那幅畫並不完全寫實，有兩三分本姑娘的影子，不過在漢代，能畫出這個水品，已屬不易。
用一張有兩三分像本姑娘的話，去核一張有三四分像本姑娘的臉，這精確度未必能有多高。唯一可靠的是李若芷現今的美貌，不管是不是畫中人，送回去皇上也會另眼相看。
她凜冽的氣質，配上這幅容貌，竟有一番難言的貴氣，恍如一株勝放的曇花，清貴不可逼視。
傳說中傾國傾城的美人，莫過于此。
我隨口道，「若芷姐姐長得美貌，不知這畫師是誰？竟能將她的容貌畫的一點不差。」
緹縈呵斥我，「二寶，怎麼這樣不懂規矩，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宦官心情好，也不計較我的無禮，笑了一下，用他尖細的嗓門道，「說與你知也無妨，這是董君所畫，畫技自然不一般。」
我做出神往的表情，心下暗忖，董君？可是當日的董郎？
宦官又對緹縈吩咐了一通，緹縈一一應下。李若芷尚在病中，宦官不便打擾，兩人說著話便退出門去。
李若芷靠在床沿上，眼眶微微泛紅，看得我也有幾分難受，勸慰了她幾句，再出去時，院里已經多了些手執長戟的武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我很有些不適應。
緹縈說這是宮里派來保護李若芷的。
我頗不以為然，「她一個女孩，無冤無仇，要那麼多人保護？怕她逃走罷」
緹縈搖頭，「倒未必，昔年新後進宮，衛大將軍險些送命，如今皇後雖寬和仁慈，深宮內斗，還是不得不防，皇上這麼做，必有他的考慮。」
我想想也是，再想到李若芷就要進宮，心頭又有些發堵。
林春山和付珺並不知道李若芷的身份，一下見來了這麼多人，都有些驚異。
宋邑揀重要的對他們說了，只告訴他們有一位皇妃在家中養病，細節全都略去。諸如此類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兩人畢竟見過些世面，懂得其中的規矩，沒有多問。
宋邑和緹縈名聲在外，皇妃有疑難雜癥送過來看病，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我看著那些侍衛，卻有些擔心，霍去病晚上來找我，倘若被這些侍衛看見，沒準又要引出什麼麻煩。
所以下午，我提前向緹縈告辭，出門去等他。
門口果然也有侍衛把守，好好的一個宋府，弄得和皇宮一樣戒備，周圍的百姓都不敢再貿然過來看病。
我出門卻沒看見馬車，那架馬車是霍去病給我專用的，不見到我出來，不會離開，說得好听是守候，說得不好听是監視。
我一路走到巷子口，才看見車夫大叔在牆角蹲著。
「夫人」他見了我，慌忙站起來，指著旁邊另一條小巷道，「今天有侍衛過來，我就把馬車趕到外面來，勞累夫人多行。」
霍府的馬車夫，果然也是有眼力見的，我之前還擔心，這輛馬車上雖然沒有霍府的標志，那群宦官看見門口停了車，難免要盤查兩句。
車夫大叔去驅車，我x牆等著。
立春過後，日頭漸漸長了，太陽還掛在半空，金黃金黃的一團，照在身上暖洋洋。
遠處傳來馬蹄聲，我眯起眼張望，夕陽的余暉中，一人騎著馬，疾馳而來，馬兒高大雄駿，馬上的騎士一身銀甲，熠熠生輝，襯得那張臉俊逸非凡。他的身姿是那樣瀟灑，我一時竟看得有些痴了。
難怪西方童話中，騎士長期佔據男主角的位置。
騎士到了跟前，發現了我，勒住馬頭，俯來，「你怎麼在這里站著？」
「等你」他突然的靠近，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隨著他的靠近，他的體息亦撲面而來，這個味道，我並不抗拒，還有幾分喜歡。那是一種陽剛的味道，和凌雲的清香不同，團團圍住我，侵入我的神經，叫我不自覺地臉紅心跳。
我那為數不多的女性自覺，似乎在這種氣息的催化下，悄悄蘇醒。
「今天宮里來了人，我怕你貿然過去，引起誤會。」我吞吞口水。
他面上的神情，奇異地和緩下來，我居然看見，他挑高了唇角，不是平日嘲諷的冷笑，這個笑，好似烏雲突散，露出一縷陽光。
「你在擔心我麼？」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暖意。
我很想誠實地說明我只是不希望節外生枝，卻被他這罕見的笑容蠱惑，一張口，竟然咬到了舌頭，「我……」
身子陡然騰空，他將我一把拉到了馬上，我還來不及驚異他的臂力，就听他揚鞭斥馬，「駕。」
「馬車還沒有過來」我回頭張望，聲音被風吹散。
「不用管它，他會跟上來的」霍去病淡淡道，「坐穩了」
他一拉轡頭，黃驃馬載著兩人，輕盈地穿梭在晚歸的人群中，引起一陣陣少女的尖叫。
「冠軍侯」
「他抱著的女人是誰？」
人聲和風聲，混雜著在耳畔叫囂，又被黃驃馬遠遠拋在身後。
我悄悄抬頭，看著他俊美的側臉，那張臉英氣勃發，眉目間有幾分張揚，幾分頑皮，還有幾分喜悅，映著夕陽，耀眼奪目。
我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見過如此明亮的表情，他身上，總帶著一股壓抑，看起來好似霸道專橫，不可一世，可不知為何，我卻覺得，他不過和我一樣，也帶了一張面具。
我把沒說出去的話又吞回肚里。
好吧，我承認，我是在擔心他——
多謝jojo的粉紅。(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