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在安靜後,傳來一陣低語聲。
月娘握著雙手,看著緩步走出的馮宛,望著她在陽光下雍容淡漠的表情,眨了眨長長的睫毛,低聲說道
原來,夫主對她真是不一樣。」到趙府不過數日,她似乎長大了很多,那雙眸子中靈動仍在,只是還多了些什麼。便是那神情中,也少了怯意,多了幾分沉穩。
老媽子走到月娘身後,與自家女郎一起看著馮宛的身影,低聲安慰道
女郎何必擔心?听說她與郎主已有半年不同房了。這男人嘛,連那女人的身子也不迷戀了,再深的感情也是虛言。」
老媽子又道
再說,不是還有叔父
月娘沒有回答,她只是盯著馮宛,眸中閃動光芒。好一會,她低聲說道
听說夫人的婢女弗兒家里急需用錢?」她說道
讓蘇兒去套一套,看看可不可以為我所用。」
「是。」
月娘抬起倔強的小下巴,見到馮宛轉頭看向
,連忙低頭避過,「去準備一下,我要入宮拜見馮美人。」
「是。」
走在院落里,馮宛感覺得到,婢妾們向
投來的目光。這些目光中,有一道特別灼人。
她順著那眼神望去,這一望,對上了月娘秀美的側面。她正神情怯懦地與那老媽子說著話。
與自家老媽子說話,用得著這般怯懦嗎?馮宛冷笑著想道︰看來還是不安份啊。
這時,弗兒來到她身後,低聲說道
夫人,可要用粥?」不等馮宛詢問,她便解釋道
郎主說了,從今日起,夫人一日可食四頓濃粥。」
馮宛恩了一聲,道
備著吧。」
下午時,老媽子急急走入了月娘的房間,望著一臉期待的自家女郎,老媽子道
人回來了,說是馮美人忙著呢,沒空接見女郎。」
說到這里,老媽子又道
老奴給了那人一碇金錁子後,那人又悄聲說了一句,好似是,在宮中郎主和馮美人吵起來了。」
吵起來了?
月娘一驚,她愕然問道
怎麼會吵起來?」
「老奴不知。」
月娘蹙著眉,憂心忡忡地說道
夫主對馮美人一直是能讓就讓,這次居然會吵起來。難不成發生了什麼大事?」
月娘確實不知,此刻的皇宮,著實發生大事了。
鳳儀宮中,皇後青著臉,在房中不停地踱來踱去。在她的面前,是幾個一動不動,束手而立,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的嬪妃。
沙漏流逝中,一陣腳步聲傳來。
听到那腳步聲,皇後急急止步,她轉過頭盯向門口。
不一會,一個太監出現在房門外,他佝僂著腰,壓低尖哨的聲音說道
回娘娘,陛下允了」
四個字一出,皇後臉色微變。而旁邊的嬪妃們,則發出一聲小小的,壓抑的驚呼。
望著那太監,皇後問道
陛下可有說,屬意哪位公主?」
太監搖頭道
還不曾說起此事。陛下听了太子的薦言後,與相國諸人商議半個時辰,便決定按太子所言行事。」
「你還听到了什麼?」
「奴才听了,這和親之言,出自太子門下,那個叫趙俊的趙姓官人口中。」
趙俊兩字一出,站在一側角落里的馮芸嗖地抬起頭來,她緊張地看著皇後,臉色變幻著。
「趙俊?」
「是。」
皇後沉吟一陣,轉頭看向馮芸,問道
馮美人,此事你可有所耳聞?」
馮芸連忙上前說道
臣妾不曾听說。」
皇後聞言,低著頭一動不動的,從她的臉上,嬪妃們都看不出喜怒來。
好一會,皇後低嘆一聲,揮了揮手,「你們出去吧。」
眾女齊刷刷向她一禮,緩緩退去。
馮芸剛剛退出皇後的院落,便看到大公主趙雅急匆匆地跑來。這個總是張揚跋扈的大公主,此時臉帶淚痕,表情惶急。
她急沖而來,一眼瞟到馮芸,立馬腳步一剎。
向馮芸沖出一步,大公主怒道
馮美人,你這是什麼意思?」火氣沖天。
馮芸知道,大公主想質問的是趙俊,是想問他是什麼意思,
只是受了
枉之災而已。
馮芸一張臉青中透著白,她咬牙說道
我也正想問過趙俊。」
她不提趙俊還好,一提到趙俊兩字,大公主的眼中便閃過一抹傷心,她伸袖重重拭了一把臉,哽咽地說道
趙俊他怎麼可以這樣?難道他不知道,宮中就我與四妹不曾婚配嗎?他就這麼急著想把我推出去?」
聲音惱怒中帶著情意。
四周還沒有走遠的嬪妃相互看了一眼,低下了頭。
這時,一個宮婢清聲叫道
大公主,娘娘喚你。」
大公主再次伸袖拭了一把臉,轉身朝皇後所有的房間沖去。只是轉頭時,她還不忘朝著馮芸重重地瞪上一眼。
這眼中,有怨恨
馮芸對上大公主這樣的眼神,身子一涼。自進宮以來,她費了多少心思才交好這個大公主?雖然因為馮宛從中插手,她與大公主也生過嫌隙,可每一次她還是把這關系給彌補了。
眼看她剛與大公主和好,趙俊又弄出這一曲,馮芸真是一想就怒火直沖。
她一個
根
底,沒有家世,沒有族人相佐的美人,在這深宮中,要費出比常人多出三倍的努力,才能站穩。她好不容易通過大公主成了皇後的人,她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可這一下,她經營半年的地位直是搖搖欲墜了。要知道,萬一選了大公主和親,她與皇後之間,那就是有了永遠也彌補不了的裂痕啊。
只怪那趙俊,到了都城半年,怎麼扶也扶不起來,甚至還屢屢做出讓人輕視的事。他沒本事成為
的後盾,現在還在那里亂出主意,動搖她的地位實在太可恨了。
想到這里,馮芸直是咬牙切齒。青著臉踏入宮中,馮芸喝道
去清林宮,要是看到趙俊趙官人,便說我有急事找他。」
「是。」
這一邊,大公主一沖入皇後寢宮,一看到端坐在塌上的皇後娘娘,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啕啕大哭起來。
她任性慣了,哭起來那是毫不掩飾,真是響亮得震耳。
皇後把杯子朝幾上重重一放,喝道
夠了」
兩字一出,大公主立馬啞了聲。偌大的宮殿中,只有她強忍的啜泣聲隱隱傳來。
瞟著大公主,皇後冷聲說道
人選還沒定呢,你嚎什麼嚎?」
大公主聞言,重重拭了一把淚水,抬頭說道
宮中只有我與四妹兩人沒婚配,這事不是她就是我,娘娘,我害怕」
她扁著嘴哭道
娘娘,我不要去鮮卑,那里比這里還冷,我不要離開娘娘,不要離開都城。」
听到她情真意切的哭求,皇後低嘆一聲,說道
未必會要你去。」
大公主雖然不算很精明,可她與皇後相處多年,听得出她的話中之意。頓時雙眼一亮,四白眼渴望地看著皇後,急急問道
娘娘難道是說,會由四……」
不等她說完,皇後便瞪了她一眼,逼著大公主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拿起幾上的漿水抿了一口,皇後沉吟道
鮮卑勢大,這次攻擊又猛,陛下決意要和親的話,不會敷衍了事。你不合格。」
‘你不合格’四字,實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否定。大公主歡喜的臉一僵,她想要頂嘴,最後還是閉緊了唇。
皇後沉吟的聲音繼續傳來,「說起來,你這陣子名聲不好,也不是壞事。」
大公主的臉色更難看了,不想讓皇後看到
的不滿,她低下了頭。
「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皇後低聲說道
你四妹一向是得你父皇歡心的。就怕你父皇他舍不得,一時糊涂選了你。」
大公主急急問道
娘娘,那怎辦是好?」
「不用急,這個我會想法子。」
「是是。」這次應答,大公主的聲音終于有了喜意。
皇後看了她一眼,道
出去吧。」
「是。」
大公主剛剛退到門坎,皇後突然問道
那個趙俊,你就真那麼喜歡?」皇後的聲音中帶著薄怒,「不說他是有妻室的,便是他寵那妾室寵得沒邊,現在又不顧你的難處,向太子提出這樣的建議。可見這個男人也不是個好的。阿雅,你回去好好想想,反省反省。」
听到皇後的話,大公主咽中一苦,可不知不覺中,趙俊那英俊溫柔的臉,又浮現在她眼前。一想到他那臉,想到他那溫柔的話兒,想到他看向
的眼神,大公主心頭的酸楚,便在不知不覺中消得一干二淨。
她低下頭,嘴角微揚,忍不住想道︰他一定是
意的,他肯定沒有注意到,宮中只有我與四妹沒有嫁出。他那麼溫柔小意的人,要是知道會連累我,一定不會出這種主意。
見她神思恍惚,皇後哪有不明白她的心思的。當下,她輕哼一聲,喝道
走吧走吧。」語氣不耐。
大公主驚醒過來,她連忙應是,大步退了出去。
直到傍晚,馮芸派的人才逮到了趙俊。
宮婢把他帶到一個偏靜所在後,馮芸沖了過來。
此刻的趙俊,紅光滿面,精神煥發,一見到馮芸便是一笑。只是笑著笑著,他被她那鐵青的臉色給弄迷糊了。
看著馮芸,趙俊問道
阿芸,你這是怎麼啦?」他關切地說道
臉色這麼不好?可是身體不適?」
袖底下,馮芸的拳頭握了又握,要是她那大姐馮宛,她已一個耳光甩了過去。可趙俊不行,他畢竟是個丈夫,再說他還是能幫到
的。
咽下怒火,馮芸低喝道
你今天給陛下出了什麼鬼主意?」
趙俊的笑容一僵。
他本是信心滿滿之時,見馮芸一開口便是指責,也不由動了火,「什麼意思?」
「你還問什麼意思?」馮芸站了起來,壓低聲音喝叫道
你害了阿雅,你知不知道?」
阿雅?大公主?這關她什麼事?這個念頭剛一浮起,趙俊馬上明白了。是了,宮中適嫁的公主只有大公主和四公主,這次和親肯定是在這兩人中選一個。
想明白這點,趙俊沉吟道
阿芸,你何必這麼大的怒火?你知道嗎?今天太子和陛下都贊賞我了,他們不但升了我一級官位,還賞了我二車布帛。」說到這里,他喜形于色,「太子還說,事功之後還有封賞。」
他負著手踱開兩步,說道
你不是一直責怪我,說我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嗎?現在我終于得到了陛下和太子地看重,這是天大的喜事,你又生什麼氣?」
馮芸不听也罷,一听就怒從中來,她壓低聲音咆哮道
我生什麼氣?你知不知道,要是大公主和了親,皇後那里我就絕了路。我在宮中有多難你知不知道?你怎麼就不為我想一想?」
原來是為了這等小事。
趙俊轉頭瞟向馮芸,暗暗忖道︰你一個婦人,少了依靠換一個就是。我的前途是何等重要,你怎麼就不替我高興?
忍著不耐煩,趙俊低喝道
不是還一定選大公主嗎?就算選了,以陛下對你的恩寵,再加上我從中助力,你的日子也未必不比現在好。」語氣也不善。
馮芸听到這里,氣不
一處來。她退後一步,
力的坐在塌上,冷笑道
你這個蠢物你知不知道大公主喜歡你?你知不知道有大公主替你在皇後面前說話,你會得到多大的好處?」
她咬牙切齒地喝道
滾給我滾」
在她的連喝中,一個太監上前,推著蹙眉沉吟的趙俊走了出去。
趙俊一走出,便朝四下望了一眼,見
人盯著這里,便對著里面說道
四姑子休急,我會勸陛下用四公主和親的。」
說到這里,他衣袖一甩向廣場走去。
走著走著,趙俊又開心起來。想今天在太子府,他這個計策說出時,太子和眾幕僚那個贊嘆驚訝的眼神,還有太子連連的贊賞。還有剛才見過陛下,陛下那滿意的哈哈大笑聲。這些,他已渴望太多了,整個人都要被逼瘋了,幸好天
絕人之路,他趙俊又被重用了。
他想,好好周旋一下,盡量用四公主和親。大公主嘛,她還得留在宮中當我的幫手。
只是笑著笑著時,趙俊的心底深處,終有著一絲不安。他對軍務,實在是一
所知。饒是偷空看了一本兵書,可那些文字入眼,他是一個頭兩個大,直看不了一句就想睡覺。
想他一連兩次在太子和陛下心目中留下重要印象,都是兵家之事。真擔心以後陛下要他上戰場,或又有兵事前來問策……罷了罷了,以後的事以後再想。
對趙俊而言,這兩次獻策,是他向外吹噓的本錢,更是他在同僚和太子面前的資本。所以,他是絕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計策是馮宛給出的。不管是對誰,哪怕是對阿叔,是對馮芸她們,他也絕對不會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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