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揚行動迅速,馮宛倚在他的懷中,感覺他衣裳上,血腥混合著泥塵汗水的味道,心里卻只有滿滿的心安。
這種感覺對她來說,真是陌生,陌生得讓她都覺得危險。她什麼時候起,竟然對一個男人倚賴成這個程度?這亂世中風雨不斷,她不是習慣了一個人思量好前因後果,一個人扛的嗎?這樣下去,只怕光是他有了二心,她都會被妒忌逼得發狂。
閉上雙眼,馮宛想尋找到
變成這個模樣的理由,可是,她居然
法讓
起精神來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她只是舒服的,享受地感覺到他體溫,只是懶洋洋的,想要就此睡去。
隊伍很快便沖到了城門處,此時城門早就關閉,就在馮宛挺直腰背時,卻見衛子揚手指在唇邊一放,一陣清越的馬嘯聲沖天而起。嘯聲過後,幾個急匆匆的身影出現在城門邊,緊接著,只听得「吱呀呀」一聲,城門被
開,衛子揚帶著眾人一卷而出。
一出城門,馮宛便松了一口氣。而眾騎,踩著星月光輝,沿著官道向前疾奔而去。
馮宛努力地睜開眼,想讓
清醒些,可這樣堅持不了一刻鐘,她終是閉上雙眼,倚在衛子揚的懷里,沉沉睡去。
听到懷中人的輕細鼾聲,衛子揚右手一伸,示意眾騎放慢了腳步。他低下頭,專注地盯著馮宛的睡容一陣,忍不住伸出手,用粗糙的手掌,幫她拭去臉上的泥灰。
一騎駛近,朝著馮宛看了一眼,低語道
這幾天,滿城之中,太子和陛下的人對她百般搜索,方法用盡,卻還是讓她成功逃月兌。將軍,這婦人實是個有大智慧的。」
衛子揚點了點頭,啞聲道
她從來聰慧。」說到這里,他喃喃加上一句,「這次的事,是我思慮不周,險些造成大。」
這話他已是第二次說了,語氣沉重,自責之意溢于言表。眾人相互看了一眼,沒有吭聲。若是別的圖謀大事的梟雄,他們必然會勸其重江山而輕美人,可衛子揚與那些人不同,他這人,太重情義,也太偏激,他根本就是個項羽一般的人物。
不過,這個世道,本已沒有了英雄,天下稱王者,比比都是豎子,衛子揚雖然不是一個合格的梟雄,可他比起太多跳梁小丑來,已是優異得很。
馮宛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沉。迷糊中,她似乎感覺到,有人月兌去她的外裳,換上了舒適的中衣。又似乎有人拭去她臉上的泥塵,順便把她的手和腳抹干,然後,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與那懷抱一起,沉入溫暖所在。
也不知過了多久,馮宛睜開眼來。
彼時,外面天空正是黑漆漆的,只有營帳的一角,點著一個牛油燈。馮宛眨了眨眼,慢慢轉過頭,看向上方。
上方處,一張絕美中透著青澀的臉,正擱在她的秀發上,他雙眼緊閉,呼吸細細。就著光線,馮宛可以看到他下巴處初生的胡須。
是衛子揚。
馮宛先是一陣放松,剛想一動,卻發現腰間擱著一臂,雙腿上,也搭著他強健有力的左腿。
似是感覺到馮宛在動,他眉頭蹙了蹙,雙臂一收,順勢把馮宛重重帶入懷中,害得馮宛的臉,生生地擱在他的胸口上這才罷休。
馮宛這個姿態呆著,隨口呼出吸入的,都是他的體息,不由臉紅騰的大紅。
她輕輕地朝他推了推,剛推了三下,閉著雙眼,兀自末醒的衛子揚便嘟囔道
別鬧了,阿宛。」
听著他睡夢中綿綿的輕喚,紅著臉的馮宛不由唇角一揚。她真的停止了掙扎,安安靜靜地倚著他的胸口,漸漸沉入了夢鄉。
第二天,馮宛睜開眼時,枕邊已冷,她晃了晃頭,一邊令人端水進來洗漱,一邊想道︰昨晚竟然做了那樣的夢。
正在這時,那把水放進來的士卒在帳外說道
夫人,將軍說了,昨晚你累得狠了,可以多休息片刻,到了出發時,他會過來叫你的。」
說到「昨晚你累得狠了」幾個字時,那士卒看著馮宛的表情中,帶著暖昧的笑意。
對上這人的笑容,馮宛咬著牙說道
將軍在哪里?」
「將軍在與眾人議事。」
「知道了,你退下吧。」「是。」
目送著那人離去的身影,馮宛暗暗磨牙,忖道︰他定是故意這樣說,他就是想臊我。我們昨晚上明明沒有什麼,他偏……哼!
她畢竟是個婦人,
有沒有與男人發生什麼,還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衛子揚什麼時候起,有了這種捉弄她的愛好?
洗漱過後,馮宛梳好頭發,伸手拿起外袍,正準備更換時,突然瞟見
煥然一新的中衣,這一下,她的手僵在了半空。
昨晚的記憶,依稀出現在她的腦海。
她知道,這個軍營中,除了她,是沒有第二個婦人的。以衛子揚的性格,
這中衣,他也不會允許別人更換。
……現在正是慢慢進入夏日的季節,天氣溫熱,她的中衣里面,只有一層薄薄的肚兜……
站在那里,一張臉臊得紅通通的馮宛,過了好一會才讓
平靜下來。
她吸了一口氣,迅速地把衛子揚給她準備的男裳換好,轉身朝外走去。
軍中營帳的布置自有章法,馮宛雖然沒有來過,從書中也了解到一二。她徑自走向帥帳,帥帳外,守著四五十個衛子揚的親衛。望著那森寒的長戟,以及眾人嚴陣以待的架式,馮宛遲疑了一會
在她猶豫時,眾親衛也在向她看來。守在最前面的兩個親衛,相互看了一眼,交流起來,隱隱中,她听到一人說道
她便是馮夫人,將軍命令過的。」
然後,馮宛清楚地感覺到,這些親衛看她的眼神,放下了警惕。
見狀,馮宛提步。
在她經過他們時,眾親衛不但沒有阻攔,還向後略退一步,讓她入內。
來到帥帳外,听到里面傳來的喧囂聲,正想要不要稟報一聲,便听到一個幕僚大聲說道
茲事重大,我們何不給宮中的人送去一具假尸體,讓他們安安心?」
另一個幕僚也說道
此言有理。將軍,當此之時,我們萬不可讓太子知道,馮夫人已經在我們手中,他對馮夫人所做的一切,你已洞悉。若是能弄一具假的馮夫人尸體讓他放松片刻,實是一招妙棋。」
「正是正是。」
「將軍,此言有理。」
「妙極,將軍,你不必再猶豫不決。」
叫嚷聲中,衛子揚沉冷的聲音,終于慢慢響起,「用一個假的阿宛瞞騙他們?然後,在我掌權之前,真的阿宛就此隱姓埋名?」
四下安靜中,衛子揚冷冷說道
我衛子揚頂天立地,這次之事,本是我思慮不周。要讓阿宛改頭換面,鬼鬼崇崇的不得現面于世人,不可!」
他說得太斬釘截鐵,里面的眾人一陣默然。
站在外面,馮宛也是一陣默然,她也知道,眾幕僚所獻的計策,實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她一個婦人,不再出現也不要緊。再說,等他對付了太子之後,她還是一樣可以現面的。衛子揚完全沒有必要舍易就難。
沉默中,衛子揚的命令聲傳來,「這件事,你們再做思量吧。」
頓了頓,他又說道
我府中,以及我放在秦關等處的兵卒,都布滿了太子的人。真正被我所控的,不過是現在這一萬人馬。昨晚上,因我性急,便是當場處理了數人,我的行蹤難免泄露出去,便是安排在城門里的人,怕也不能再用了。」
聲音慢慢一沉,他徐徐前傾,一字一句地說道
時不我待,事情,不能再拖了!」
「錚——」的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音響起,馮宛听到衛子揚沉聲喝道
三日內,我們攻入宮中!」
「是——」喝聲一出,眾幕僚凜然應諾。這一瞬間,原本還只是喧囂熱鬧的所在,突然變得殺氣沉沉。
要行動了?
雖然是在馮宛意料不中,她還是一怔,還是一陣心跳加快,手心發熱。
這里,衛子揚又低聲交待了幾句後,便吩咐眾人退下。帳門
開,眾幕僚一一退出,他們陡然見到侯在外面的馮宛,先是一怔,轉爾向她點了點頭,在
量中,一一退去。
在經過馮宛的身邊時,有一個輕飄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將軍對此婦如此看重,將來大事成後,她怕是我們的主母了。」
「可惜是個嫁過人的。」
「那又如何?刀口舌忝血之人,哪有這麼多講究!只要將軍歡喜一切都成。」
議論聲漸漸遠去,馮宛抬眸,對上大步走來的衛子揚。
此刻的衛子揚,龍行虎步而來,馬上就要面臨的,改變他命運的大戰,似乎對他沒有一點影響,少年的血色鳳眸在對上她時,熠熠生輝,流溢著淡淡的喜悅。
徑直走到她面前,衛子揚俯視著她,唇一動,說道
阿宛,昨晚上你不是累著了嗎?怎麼這麼快就起塌了?」
這話一出,站在衛子揚四周的人,同進投來曖昧不明的目光。馮宛對上面前一本正經,既溫柔又誠摯,顯得
比關切的衛子揚,雙眼一瞪,正要嗔罵他幾句,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士卒匆匆跑來,大聲稟道
報!太子派一個姓趙的官人前來求見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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