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朗,這天空本該是有一輪皓月上掛其中,卻奈何一團厚重的烏雲擋在了前面,于是,天與地,都被籠罩在黑幕之中。
冷夜風,穿梭在人間的每一個地方,在空氣中,發出微微的嗚咽之聲。
永興坊的一處院落,書房中點著燭火,年輕男子擱下湖筆,放松了一下自己有些酸疼的手腕,接著,朝著方才謄抄好的詩文吹上一口氣。
干了——
年輕男子眉眼彎彎,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當她捧著自己親手謄抄的詩文時,臉上流露出的欣喜。
「太……」門外傳來中年男子的聲音,有些單薄,僅喊出一個字,門外的人立即意識到了不妥,趕緊輕輕嗓子,喚道,「少爺,可曾歇著了?」
「是趙成磊麼?」年輕男子應了一句,扭頭看向投射在窗紙上的剪影,開口問道。
「正是屬下,小姐那邊來了消息,屬下正要向公子稟報」趙成磊交代來意。
那年輕男子一听,琥珀色的瞳孔閃動著欣喜,終于來消息了,也不知她好不好。
「快快進來」那男子趕緊回應道。
「吱呀——」朱漆木門被人推開,趙成磊高大的身影立即出現在眼前。
住在這屋中的,竟是早已被流放巴州的廢太子——李賢
那日的「太子」非此太子啊
「家里怎麼樣?」趙成磊還未開口,李賢被從書案前走出,跨了兩個大步,來到趙成磊的跟前,開口詢問著婉兒的消息。
「家中一切都好。」趙成磊回答著婉兒的話,「老太太身邊又添了新丫頭,那丫頭做得一手好菜,人又機靈,頗得老太太的寵愛。」
老太太,顧名思義便是皇太後武媚,而那個剛到老太太身邊的新丫頭便是若雪了。
「那小姐呢?」李賢心心念念的是‘她’過得怎樣?
「現在是七少爺當家,小姐自然也是同原來一樣陪在老太太的身邊,日日協助著老太太處理家事罷了。」趙成磊明白李賢的心思,不過礙于婉兒的吩咐,最近宮里的事情他確實不能全數告知李賢,只得打馬虎眼道,「請公子放心,小姐聰明伶俐,不但得了老太太的歡心,就連當家的七少爺也對小姐青眼有加,小姐在家里受不了委屈。」
「我知道,她從來都是這般的。」李賢幽幽地嘆口氣,抬起頭,望了一眼外廂濃黑的夜色,說著話時有一種無盡的蒼涼感。
「公子……」粗獷如趙成磊這樣的練武之人,依舊感覺出李賢濃濃的愁思,他心中只嘆世事弄人,想要說幾句寬慰的話,卻無從說起,只得陪著李賢一道,將視線投向窗外,看著濃黑的墨色,心中升起濃重的無奈。
二人就這般靜默著——
忽地,李賢開口了,「成磊,你說……」脖子正中的喉頭動了幾下,李賢終于將剩下的話問出口,「你說,在有生之年,我還能回到家里麼?」
「公子是想當家麼?」趙成磊問道。
「不……」李賢搖搖頭,「不一定,或許只要能夠回到家里就好。」
「少爺,請恕屬下直言,」趙成磊也是不惑之年,這世間的爾虞我詐他見得太多,而宮中正是人世間最為黑暗的地方,那金磚碧瓦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骨血,多少冤魂,那個地方,他十分疑問,還值得回去麼?故意頓了一下,趙成磊接著說道,「公子品性高潔,性格溫柔,可家中姊妹兄弟太多,就算是公子不願意去爭當家的位置,別人也不見得有容人之心,家里,公子不回去也罷」
「是呀,不回去也罷,」李賢心中雖有不舍,但也著實贊同趙成磊的話,只是,想到婉兒,他的心中就萬分地割舍不下,還有他最親愛的妹妹、弟弟,沒有他的日子,他們過得怎樣?
「對了,公子,小姐讓屬下帶話給您,說是家中最近有喜事,公子可以到山中的道觀中為家中祈福。」趙成磊對李賢說道。
喜事原來是太平要出嫁了
「這般地快?小妹就要出嫁了麼?」李賢有些吃驚,婉兒所提到的喜事定是太平與薛紹的婚事無疑,這般地迅速,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是的。」
「嗯,」李賢點點頭,「通知老師,婚禮進行當日,我們便去山中祈福吧」
「是。」趙成磊接了命令,做了個揖,便速速離去。
屋中,頓時又安靜了,李賢立在原處,只看著牆上的字畫出神——
朱雀大街同心客棧天字房
夜色正濃,一道有些臃腫的黑影從窗戶中飛了進去,動作端地靈巧,且發出一點聲音,細一看,才發現明明就是一個人抱著一個人,想來是那奔跑著的人定是輕功極好,否則怎麼可能抱著一個大活人飛來飛去卻不驚擾其余的人呢?
停在屋中,那黑衣人將懷中的人輕輕放在椅上,一順手,將開著的窗戶關上。
拿出火折子,點燃蠟燭。
少頃,室內光明。
那黑衣人右手一動,再看時,手掌中已經多了一塊面巾,這時,才看清這人的面目來。
眉若遠山,眼如寒星,鼻梁直挺似刀削,雙唇微薄淺淺紅,面巾落下之時,他的長發也隨意的飄下,這僅點著一只蠟燭的屋子因為男子的面孔而忽然變得明亮了許多
真是個美男子
慕容琳霜再次在心頭感嘆道,雖然方才上官婉兒施加在她身上的痛楚依舊沒有消逝,她坐在椅上不能動彈,但她看到眼前的男人時,依舊忍不住地眼前一亮
他,真是永遠看不夠啊
「丹丘……」慕容琳霜痴痴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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