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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殿上官婉兒的偏殿
打發了其他人,屋中只剩下小福子與上官婉兒。
「小福子,今日多虧有你」婉兒站起身來,朝著小福子盈盈一拜,「若不是你發現了若蘭派來的那個宮娥,恐怕,今日被杖斃的就是我」
「小姐,一家人不說二家話,在這宮中,小福子做不了什麼大事,但為小姐看好屋中小人還是做得來的,今日確實凶險,若不是小姐早看穿了若竹,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說到這里,小福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平日里自家小姐硬是將若竹當做親生姐妹一般疼愛,她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
婉兒瞅見小福子疑惑的臉色,不由開口道,「這里沒有外人,小福子你還是坐下吧」于是起身,親自為小福子斟茶,並問道,「你是否是想問我是如何知道若竹對我有二心的?」
「正是。」小福子也不隱瞞,干脆地點頭。
「因為陳八娘刺殺太後的事情,我受了傷,太後便讓若蘭、若竹來伺候我,這本沒有什麼奇怪,不過是太後在我身邊安插人來監視我罷了,我也認了可是後來,我卻發現,若蘭與若竹雖然同屬于丹鳳殿中的宮婢,但卻隸屬于兩個不同的陣營,且若蘭與若竹二人勢同水火,經常會為了一些小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我曾吩咐若竹讓她去試探若蘭,若蘭嘴快,說漏了自己與皇後娘娘的關系,可若竹傳到我耳朵里的,卻說若蘭是皇太後安插在我身邊的細作。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混淆視听,讓我對若蘭產生戒心後,完全信任她。只是,她從來都沒有想到,我從來沒有相信過這宮里的任何人,她與若蘭聊天的時候,卻收入了第三個人的耳中,而那第三個人,卻只會忠于我」
「第三個人?」小福子一听,震驚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難道小姐還安插了其余的人麼?」
「小福子別著急,」預料到了小福子的震驚,婉兒起身安慰地拍著他的肩膀,「我如果沒有多留幾手,恐怕早就被那些人吞得骨頭都不剩」
「這……這……小姐說的極是」小福子有些頹然地坐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原來,自己從來都不是小姐最信任的人
他的心思,婉兒怎會不明白,她扯出一個笑容,安慰道,「小福子,狡兔三窟,這個道理你將來會明白的,毋庸我贅言。你只需記得,有我上官婉兒一天,你小福子在宮中就絕不會有任何事情」
這無疑是婉兒最重的承諾了,果然,小福子听罷,眼中立刻有了神采,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他不過是一個小太監,原先跟在弘太子的身後,後來又追隨章懷太子,如今這兩個太子一個薨,一個被驅遣,自己能夠在宮中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是正多虧了自家小姐他是個太監,一個太假出了宮能有什麼活路?
想到這里,小福子感動不已,先前的猜忌早已消失無蹤,心里剩下的——滿滿的都是感激
「小姐,方才小福子……」淚水滾落下來,小福子為自己方才的情緒羞愧不已,「小福子方才錯怪小姐了,還望小姐原諒」
「好了,好了,」婉兒淡笑,「一家人不說二家話,這件事就這麼揭過吧」
「嗯」重重地點頭,小福子的臉上露出笑容,「小人全听小姐安排」
婉兒滿意地點頭,對小福子吩咐道,「我已經安排人替若竹收尸了,你也不必難過,畢竟,各為其主,宮里最容不下的,便是善良」
「小福子謹遵小姐教誨」小福子說完,便跪來,朝著婉兒拜下。
「快起來」婉兒扶起小福子,「沒有外人,你我之間不用這些虛禮」
「是。」
小福子感激涕零,婉兒又交代了小福子一些事項,眼見天色漸暗,婉兒便打發小福子退下了,屋中,只剩下她一人。
沒有了若竹的伺候,她的偏殿顯得有些冷清,晚膳時分,望著桌上的菜肴,婉兒不由得發起呆來。
「怎地,一個人不習慣?」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是若雪來了。
放下碗筷,婉兒抬起頭,伸出手做了一個「請」,若雪便坐了下來。
「人嘛,從來都是群居動物,忽然間沒了伴兒,難免有些寂寞,」婉兒不隱瞞自己心中的落寞,「哪怕明知道這個伴兒是別人安在你身邊的釘子」
「是呀,原先在外面替公子管理別院的時候,每次只要公子一來,那天便是我最開心的日子。」若雪回想起與賀蘭敏之相處的日子,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雖然我知道,公子每次來,必定是為了別的事情,我對公子而言,不過是一個替他管理著別院的丫鬟,可是我仍舊很開心,因為只要看見公子,我就覺得我的人生有了希望所以,公子便是若雪的伴,盡管,大多數的時候,公子只在若雪的心中作伴」
「若雪……」婉兒不明白為何若雪忽然對自己說這些話,怔怔地望著她,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小姐,你著實太好強了」若雪瞧見婉兒半晌的錯愕,忽然說道,「表面上看著太後寵你,實際上她這便是架著你在火上烤」
「我又何嘗不明白?」婉兒長嘆口氣,「我不過是太後用來打擊皇後的工具,等到適當的時候,她定是會將我鏟除的。」
「既然知道,為何不為自己找一條出路?」
若雪忽然這般問道,這讓婉兒太過吃驚,若雪怎地忽然說到這件事情。
「若雪,你怎地忽然說這樣的話?」婉兒將心中的問題說出。
「小姐,既然公子回來了,那你為何不跟他……」
不等若雪說完,婉兒不客氣地打斷她,「若雪,你閉嘴,別在我的面前提他」
「婉兒,你讓我說……」這一次,若雪既沒有叫她‘小姐’,也沒有叫她‘大人’,只是直呼其名,「有一次,喝醉了酒,我照顧他的時候,他忽然拉著我的手,迷迷糊糊地喊道‘這普天之下只有你肯相信我’」
婉兒聞言,嬌軀一震,這句話,她太過熟悉
若雪卻不理會婉兒的震驚,繼續說道,「你知道當時我有多麼開心麼?普天之下,原來只有我若雪才是少爺的知心人有了這句話,就算是少爺立刻讓我去死,我也毫無怨言」若雪說這話時,眼中閃動著異樣的神采,她猛地抬起頭,與婉兒對視,「婉兒,你能明白這種感覺麼?」
「我……」婉兒被她拋過來的問題噎住,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那是公子啊,」見婉兒沒有回答,若雪接著說道,「那是我自小便喜歡的公子啊,原來在他的心中我是如此的不同可是……」說到這里,若雪的淚卻從眼眶直落而下,「可是,我還沒有從听到這句的歡喜中走出來,公子卻拉著我的手叫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說到這里,若雪忽然定住,雙目灼灼地瞪著婉兒。
「若……若雪……」婉兒被她忽如其來的目光瞪得失神。
「他一直喊著——婉兒」若雪一字一頓地說道,「原來,公子叫的一直都是你你才是他心中的那個人公子最喜歡的一幅畫,便是一個藍衣女子策馬狂奔的背影,他的筆觸那樣的細膩,仿佛每一畫每一筆都充滿了柔情,我看到那幅畫的時候就問公子,‘這個女子是誰,為什麼總不畫上面孔?’公子總是笑著對我說,這是他心中的秘密」若雪還在說著,淚水也順著她的兩頰不斷地流淌,「直到後來,公子從倭奴的手中救回了你那一晚,公子和你聊過之後,便在書房里畫了一幅畫,那幅畫還是一個藍衣女子在策馬狂奔,不同的是,這一次,公子畫的是正面,原來,那個女子便是你你就是公子放在心中的那個秘密」
「若雪,別再說了,我不想听」婉兒不住地搖頭,她的拳頭緊緊地握住,她不要再听,不要再听,賀蘭敏之已經變了,他親手砍傷了自己,為了救一個不相干的女人
「不」若雪堅決地搖頭,「你讓我說,你讓我說若雪那麼地愛公子,從一開始到最後從來都沒有變過。公子也是一樣的,他怎麼會說變就變,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一定」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婉兒不住地搖頭,「若雪,人時會變的,若是換了從前,我一定會想方設法地保住若竹,盡管她不是忠于我可是變了,如果能保住自己,犧牲一個別人放在我身邊的細作我絕不會有一絲顧忌,我變了,難道你的公子不會變麼?」
「上官婉兒」若雪怒極,揚起手拍在了婉兒的臉頰上,「就算是全天下的人變了,公子也不會變」
被若雪一巴掌打來,婉兒懵了
忽地,她陡然清醒,冷笑一聲,一把扯下自己左肩上的衣服,白色的繃帶上染著一團殷紅,暴露在若雪的面前,「你說他沒變,這又是什麼?」
「公子一定是有苦衷的」若雪見狀,不由一怔,但她仍舊堅持地說道。
「好一個有苦衷」婉兒冷笑,「他有苦衷,就可以任意地拋下我這麼久,半點音訊全無?他有苦衷,就可以和其他的女人混在一起不顧自家兄弟的死活?他有苦衷,就可以一回到長安迫不及待地到宮中來砍我一劍?若這樣都叫做有苦衷,那我上官婉兒有一千個一萬個苦衷去以色事人,說不定我還能成為皇上的寵妃呢?」
「你……」若雪被婉兒一通搶白,氣得說不出話來。
婉兒見狀,繼續說道,「那個女人想要殺我,而他出現不是為了救我,而是砍我一劍,如果他的心中還有我,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你簡直就是頑固不化」婉兒的話句句說到點子上,若雪也著實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忽地,她站起身來,恨恨地瞪了上官婉兒一眼,「憑你說的這些話,我原本不應該將這東西交給你可是,我不能看著你死,你死了就沒有會為了今日誤會公子而後悔了」
還不等婉兒仔細捉模若雪的話,若雪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來,狠狠地擲在桌上,憤然離去。
婉兒看著那皺巴巴的信封,頹然坐在了凳子上
猶豫半晌,她終于拆開了信,信上只有一句話,「輕扣闈門尋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