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終于回來了。她顯然不知道我偷看到了她和某男繁衍一事,興致勃勃地將肩上的獐子肉放了下來,一臉愉悅和滿足。
我非常委婉地向她問起冬季情動一事,她先是臉一紅,然後才慢慢告訴我,現在確實是他們的繁衍季節。每逢這個季節,部落里的成年男女會各自選擇中意的伴侶繁衍下一代。每年選擇的伴侶可以有所不同,但這一年一旦選中一個就不可以再改,否則一定會遭到族人的唾棄和懲罰。
「晴每年都霸著他的哥哥,也就是族長不放,」歌放慢著語速,「今年也是,已經引起了很多女人的不滿。族長一直沒有子嗣。」
近親結婚也許會出現不育這種情況,當然,更有可能的是生下基因不良的後代。
「你們部落的子嗣多嗎?。」我好奇地問。
她搖了搖頭︰「很難存活,蛋容易破。」
我疑惑地看著她,問道︰「什麼蛋?」
她拉起我的手,神秘地笑道︰「跟我來。」
我跟著她細碎的腳步,一直走入一間灰色石屋。屋里的光線很暗,地上鋪著厚厚的干草,四五個穿著獸皮的長發女人各自坐一角。
歌和她們打過招呼後,走到一個梳著銀色發辮的女人面前,蹲下半個身,問道︰「清,今天還好嗎?。」
叫清的清秀美女微微展眉,答道︰「還好。」
「清,能給她看看嗎?。」歌指著我問道。
清上下打量了我幾眼,便默默地讓到了一邊。歌上前兩步,將面前的干草拔開了一點,招呼我上前。
我好奇地走了幾步,驀地睜大了眼,看到干草中正放著一枚白溜溜的大圓蛋。這枚白蛋的體形還有點大,我把手輕輕放了上去,能感覺到上面的熱氣和一股輕微顫動感。
「這是……」我回頭問歌。
歌道︰「這就是子嗣。剛出來時沒這麼大,但在母親的守護和靈水的滋養下,會慢慢長大,最後破殼而出。」
暈倒。原來這竟是鳳凰蛋。這些鳳凰人就像小鳥孵蛋一樣,將子孫後代從里面孵出來。
「要孵多久?」我饒有興致地問。
歌掰著手指頭數了一會兒,才回答︰「五個雨季。」
「五個雨季是多少?」我又問。
清著她的鳳凰蛋,回答了我︰「每逢秋冬季,每十五天就是一個雨季,那時會下三天的雨。」
也就是說這蛋只需七十五天就孵出來了。人類懷孕要九至十個月,這些鳳凰竟然只需要兩個多月就能出生。
走出屋子,歌告訴我,部落里的女人極難懷孕,每年這個時候大概只有十幾個能懷上,生下的蛋中也只有一半能順利孵出來。
歌模著自己的肚子,滿臉期待地羞赧道︰「真希望這次能懷上。」
部落里的鳳凰確實不多,大概只有獸人數量的三分之一。若不是鳳凰本身具有極強的進攻力和戰斗力,恐怕早被獸人滅亡了。
歌不由談起了獸人,語速仍放得很慢。她說這個惡狼族是他們的心頭大患,前段日子還奪走了族長的妹妹晴,族長率了很多人才把她救了出來。惡狼族的人很狡詐,巢穴附近地形復雜,若非趁他們祭祀時偷襲,還指不定能不能成功呢。
提起祭祀,想起獸人手中血淋淋的刀子,和那次初見鳳凰群的情景,我的身子抖動了一下。
「很多族人都想徹底除掉這個部落,但族長不知為什麼一直不同意。這次因為惡狼的偷襲,導致族里損失慘重,族長才決定重拳出擊。」
「論戰斗力,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歌驕傲地說道。
那夜我們聊得很晚,歌忽然問我︰「甜,你需要找一個伴侶嗎?我原本想為你找一個,但是很多女人說你是外來的,在對你沒有足夠多的了解之前,不能讓你輕易為族里誕下後代。」
我聞言松口氣,真是太好了。我才不願跟那些半人半鳥的怪物有什麼牽扯。再帥也不可以,我有心理障礙。
「但你不用擔心,甜,你還有我。」歌輕輕偎了過來,「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
我悄悄避開她的擁抱,打了個哈欠︰「好困,睡了。」
她的臉上浮現出失望的神情,賭氣似的硬抱住我,把臉埋在我的肩上︰「甜,不要躲著我。」
我把整個身子往牆角里縮了點,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楮,很快睡著了。
每天都在下雪,漫天都是雪花,很快地上鋪起了厚厚的一層。歌偶爾會出去約會,但也許天氣寒冷,她不會再在外面過夜。閑時,她繼續教我這里的語言,或許因為有過學習多門語言的經驗,學起來還不算太吃力。
越學下去,越對他們語言的豐富感到驚異。原以為他們是半獸,詞匯一定很貧乏,但沒想到他們的語言已到了足夠日常溝通的地步,詞匯也很多,形容詞、副詞、量詞等全都具有。
我想起了很早以前在圖書館里看到的一些資料︰英國詩人Whitman和英國作家Craig曾發現鴿子的行動與呼叫聲中有一種奇特的緊密關系;Dupont則在貓頭鷹和鴿子的叫聲中發現了經常出現的12種不同的聲音。在狗里面有15種,牛羊里則有22種之多。美國作家Garner發現猩猩在平日的閑聊中使用了至少20種不同的聲音,再加上一些輔助的手勢,從這些適當的詞匯再經過一定的處理,發現其中有足夠一般人們日常溝通所用的300個單字。ヾ
看來,連人類世界里的動物都有自己獨特的交流語言,何況這個神秘島嶼上的奇特獸人了。
天氣日漸寒冷,大雪下得越來越密,地上也越來越厚,漸漸地,歌不再出去約會了,而是安心地教我學獸語。我的語言有了很大的進步,歌用稍快一點語速說話時也能听懂個七八分了。
寒冷的夜里,冷風不斷從窗子縫隙里吹進來。歌雖然用厚厚的獸皮堵住了石窗,但強而有力的風仍然把獸皮吹得鼓起,還發出悶悶的聲音,緊接著,寒涼的冷意就不斷滲入人的肌膚。
歌看到我緊緊挨著火堆,一副畏懼寒冷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甜,我們這兒不是最冷的,最冷的地方是那天我帶你去的雪山。」
「那兒到底是什麼地方?」火光中,我看著歌縮在獸皮里的小臉。
「那兒……」歌似乎有點說不清楚,「族長和哥哥說,雪山深處很危險,還有雪山下面……我也不大明白。」
那天晚上,不知為何,我睡得一直不安心,半夜里醒來好幾次。夜色漸漸褪去,貼在石窗上的獸皮上隱約現出了白光。
一夜未睡,我的眼皮子艱澀,腦子也有點脹痛,正打算再多眯一會兒時,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打喊殺聲從屋外傳來,剎那震破了我的耳膜。
我驚地從干草上跳起來,就要沖出去看個究竟,卻被歌緊緊抓住手腕。她的五指冰涼,瞬間的冷意通過手腕直傳我的身體。
「甜,不要出去。」歌的臉色煞白,顫抖道,「哥哥說過了,遇到危險時,我們千萬不要強出頭。」
震天的廝殺聲在屋外不斷響起,我和歌緊緊偎在一起,嚇得渾身發抖。石屋的門緊緊閉著,門底的縫隙里不停有刺目的紅色鮮血流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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ヾ資料參考自︰威爾﹒杜蘭《世界文明史第一卷﹒東方的遺產》,P85,北京︰東方出版社,19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