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流矢,快若流星,直逼而來,就在快接近黑影的一剎那,那個黑影突然如旋風魅影般迅速移動,在我的低呼聲中,靈巧地避過了那致命一箭。
矮人從恐龍背上站了起來,渾身散發的戾氣連隔著一定距離的我都能感受到。矮人再次高舉弓箭,對準黑影的方向,拉緊箭弦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團黑影忽然迅速朝前方逃去,速度極快。矮人立刻射箭,銀箭射出,如流星般急速,飛快向黑影襲去。
黑影仿佛與銀箭賽跑,跑得極快,銀光掠影,腳步如飛,一前一後地追逐,煞是驚險。
我死死瞪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銀箭就要追上黑影。
就在最危急的時刻,銀光就要沒入黑影身體的瞬間,黑影猛攀上了一處較高的石岩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突然縱身一跳。
銀箭撲了個空,隨著那團黑影跌入了一個看不見的黑色虛空。
骷髏們嘩然,瘋狂發出了刺耳的呼聲。
他竟以一種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的高傲姿態,毫不遲疑地跳崖了。
骷髏們齊齊發出可怕的嚎叫,上下搖動著銳利的長矛,怒嚎直沖夜空,震蕩了整座峽谷。
我跌坐在死去的貓女身體上,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切,臉色慘白。
嚎叫和怒吼充斥著整片紅色殺場,這片充滿血腥和罪惡的地方。
我的身體僵硬。
但夜風呼呼地吹著,像刀割般掠過我的臉龐,提醒著我,也許,這不過是這里的尋常事而已。
發呆了很久很久,我什麼都听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就像一個毫無知覺的玩偶。直到天色大亮,才慢慢清醒過來。
就像戰爭是突然開始一樣,戰爭似乎也就在突然之間結束了。
矮人和恐龍已經離開,龐大的骷髏軍團也早就已消失。廢墟上升起的裊裊輕煙,空氣中殘余的火藥氣味,仿佛仍在提醒我昨晚那場可怕的戰斗。
雪地上滿是面目猙獰的尸體。我爬出土坑,木然地行走在尸身間,拖著步子,也不知該走向哪個方向。
走了一會兒,前方傳來了嘈雜的喧鬧。我抬眼看去,神色一震,眼楮越睜越大。
不遠處的正前方,我看到了半豬人阿卡爾夫人和一些幸免于難的貓女。她們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此時聚集在廢墟處,撫模斷壁殘垣,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我看到她們就像看到了親人般,直奔而去。直到這時,我的身體才有了些微的暖意。我奔入她們中間,抓住一個正在大哭的貓女急問︰「歌呢,歌在哪里?」
貓女邊哭邊茫然地搖搖頭。我頹然呆住,心中泛起濃烈的失落和憂郁。
惡戰過後,日子漸漸恢復平靜,開始變得波瀾不驚。
阿卡爾夫人許是一個有能耐的人,在「教堂」浴場被毀後,只用半天的工夫就找到了一幢半舊的老房子作臨時的住處。據說這是她很早以前買下的一棟舊居。
之後,能力超強的阿卡爾夫人還找了一些身強力壯的貓漢子在老房子內修浴間。貓漢子們身形矯健,五指靈活,干起活來很勤快。貓女們每日借著做清潔進進出出,不時丟給他們幾個媚眼。
我被安排在院子里修剪樹枝和打掃,每日過得渾渾噩噩,晚上睡覺時還會做惡夢,沒有貓女們那樣超強的恢復能力。
惡戰過後,我也再沒見過矮人,歌也失蹤了。我心中有無數的疑問,卻無從問起。
貓女們不愛八卦,對這場惡戰似乎諱莫若深。我曾試著打听,不過才問了兩句,貓女便警覺起來,然後借故離開,扔下呆站在台階上的我。
半個月後,阿卡爾夫人的浴場重新開業。開業那天,熱鬧非凡,不少妖魔鬼怪們前來捧場,其中還有不少半馬人和半羊人。
阿卡爾夫人為了創收,不知道從哪兒買了一批長相嬌美的極品貓女,專門服侍男客,其中曖昧自是不可言說。
日子仿佛又步入了正軌,那場惡戰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時間一天天過去,浴場里又充滿了香精和皂水的味道,飄揚在空氣中。
老房子里霧氣蒸騰,飄飄裊裊,環繞于角角落落。從外遠遠看過去,整幢房子就像沉浸在濃濃白霧中一樣。
我在鍋爐房里吃力地拉著風箱,偶爾還要爬上煙囪去清理里面厚厚的黑灰。我的頭發和衣服很少有不是全黑的時候。
「這何時才能到個頭啊?」我喃喃著,帶著一身塵灰,獨自坐上屋頂。
天色已經全黑,雪花簌簌地落下來,漫天飛舞。我裹緊了身上的粗布衣服,長嘆一口氣。
我想回家了,非常非常想。可該怎樣才能回家呢?逃走嗎?No,No,No,逃走沒有一點用。就算逃出了浴場,也逃不出那座詭異的奇幻森林;就算逃出了森林,也不知該如何穿越結界,進入之前的那片世界。
總之,困難重重,危險重重。在逃走的途中沒準還有被野獸吞噬的後果。想到這里,我的身上又是一陣寒意。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中發呆了半個小時。
屋頂下有貓女高聲喚我︰「娜答亞,快下來,熱水快沒有了。」
「知道了。」我站起身,大聲回應。
娜答亞是阿卡爾夫人給我取的名字。每個被送進來的女人都重新有了一個名字。
我快手快腳地順著梯子爬向了屋頂,剛爬了一半,突然覺得對面院子里的草叢似乎動了一下。我愣了幾秒,停了一會兒,又繼續往下爬時,草叢又動了一下。難道是野獸?我毛骨悚然。
阿卡爾夫人曾告誡我們,萬一有森林里的野獸闖進來,一定要恪殺無論,以免驚了來洗澡的客人們。
那片草叢地處後院最偏僻的位置,還真是個躲藏的好地方。
爬下屋頂,我順手抄起後院的一柄鐵鏟,躡手躡腳地溜了過去。
我壯著膽子,握緊鐵鏟,一步步靠近了草叢。就在要一鏟子蓋過去的時候,我突然看清了草叢里的人,猛然怔住。
高高的草叢里歪坐著一個身負重傷的男人,右手撫著手臂上流血傷口。他用一雙紅色眼楮死死瞪著我,額頭上的金色星印記尤為醒目。他的身體下部,還壓著一條毛茸茸的金色大尾巴。
是他,那個妖獸王……我一時愣住。他居然沒死,還落到這兒來了。
「娜答亞,你還愣在那兒干什麼,還不快去燒水!」貓女在不遠處的廊下著急催促。
「好,我就來了。」我應了一聲,眼神復雜地看了他一眼,迅速離開了。走前順便把草叢拔弄了一下,使其恢復原狀。
回鍋爐房,我往爐子里加炭,又往木桶里加水,忙乎了好一陣子才停了下來。
我一坐在干草上,邊休息邊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我不打算救那個妖獸王。剛才沒有大叫出聲已算幫了他。我一個小小鍋爐工,又是外來的,可不想惹麻煩。
不知不覺中,夜深了,貓女送來了晚飯,除了玉米和薄粥外,還外加一塊蕎麥薄餅。許是剛開業不久,阿卡爾夫人為了慰勞大家,特地加上的。
我一口氣喝完了粥,又啃起玉米。啃到一半時,突然想起那個受傷的妖獸。我把玩著剩下的半個玉米,把玩了老半天,才站起了身。
雪花依舊下得很大,幾乎遮蔽了前方的視線。我頂著寒風來到草叢邊,拔開幾根干草,發現那個妖獸居然還在。他蜷縮起半個身,躲藏在草叢深處,已經睡著了。我愣了一下,他仿佛察覺到有人來了,警覺地睜開了眼楮。
他的紅色眼楮在黑夜中耀眼異常,猶如徒然燃起的兩簇火苗,閃耀著危險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