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玲瓏珍瓏兩個人起來服侍慕顏心洗漱的時候,發現自家小姐竟是一晚上沒睡,見兩個人前來,竟還是精神奕奕的打招呼︰「你倆終于起來了」
玲瓏納罕︰「小姐,不過是跟墨灕公子游個湖,不用起這麼早吧?」那小眼神里的詫異,分明是在懷疑顏心是不是對那男人動了情。
顏心白了她一眼,快意道︰「哎呀,大早上起來就打趣我?正好,今日啊本小姐有事,可去不了那什麼湖了」
倆婢女一听,面面相覷︰「小姐,又開玩笑」
顏心卻是搖搖頭,擺了擺桌面上凌亂的寫滿字的紙,笑道︰「這次可不是開玩笑,回來這麼久,終于又有事做啦」
「哈?」玲瓏頓時垮了臉,撒嬌道,「咱們明明才清閑了幾天嘛」
顏心捏了捏她臉蛋,笑的得意︰「哎呀,有事做的感覺可真好」
珍瓏瞟了她一眼,望向玲瓏道︰「唉,小姐大概要把船上的日子也算進去了」
無奈,倆人只好以公務為先,游玩神馬的,還是等小姐哪天忙完再說吧不過,玲瓏道︰「小姐,既然不去游湖,那是不是要派個人過去跟墨灕公子說一聲啊?」
「嗯,找個小廝去吧,畢竟毀約什麼的總歸不大好,叫提上幾盒點心去……算了,還是取酒過去,男子游湖,都喜歡小酌一二,想來墨公子也不例外。」顏心隨意道。
很快,換了衣裳的顏心,連早飯也顧不得吃,帶了婢女以及幾個家丁出門,乘著馬車一路往南邊而去,在城南一個很隱秘的院落,是劉掌櫃與顏心秘密接頭之地。
「劉掌櫃你也要走?」剛入屋,顏心來不及說別的,只能趕著攔住有要走打算的劉老頭。
劉掌櫃仍如以往,不過笑意漸深︰「小姐買賣做的越發大了,難道就只打算圍著這大周的京城打轉轉?」
顏心皺眉,已經明白劉掌櫃這意思,他是要為她去打開周邊縣市的分號生意,有可能的話,越遠越好。可是……
「不行,劉掌櫃于我都算是至親的親人了,你現在這麼老了,我不放心你還為此忙碌,有什麼事,自有旁人操心,劉老頭你留下」
顏心即便生意做的再大,也是一介姑娘,難免有商場不該有的兒女情長,婦人之仁——劉掌櫃深深嘆口氣︰「姑娘啊,你瞧老頭我是閑的住的人嗎?而且,現在咱們可算形勢大好,不若趁此機會,發展周邊才是最重要的啊」
顏心到底沒把慕正澤的話告訴他,畢竟也只是百里族內的事兒……可若是將來又要如同半年多前一般倉皇而避走他國,那發展了那麼多家鋪子又有何用?留下的人手豈不是盡皆落于旁人之手,若是好生照看還是好事,就怕跟隨過的人都被對方捉了去,拷問責打,暴尸荒野。
劉掌櫃見出了顏心的猶豫,只能道︰「小姐擔心的事,老頭我也知道些……前些日子便想跟小姐說,不若把咱們在邵麗培養的那些人轉移到大周吧。」
「掌櫃緣何如此說,可是這邊人手不足……」話一出口,便想到了什麼,現在哪里還有什麼人手,大部分人都留下邵麗,回來的也就是他們幾個人罷了,而且當年走時好多認識顏心的下人也都被慕正澤想辦法送出了京城,如今人都在哪里沒人清楚。
「眼下情形,除了那邊的人可用,也可以信任外,一時間難以尋別的可靠又有本領的。」劉掌櫃認真,「若是擔憂,老頭我大可帶著些人手,往南方而去,有了邵麗的經驗,相比這四季分明的北方來,濕潤的南方或許更加合適咱們的發展。」
顏心不語,半晌,道︰「掌櫃這是已經做好了謀劃?」
劉掌櫃點頭,將自己的打算又細細說與顏心听——說實在的,若是沒有慕正澤含含糊糊,要徹底撤離大周的念頭左右著,按著顏心的本意,一回來這些事就該被放上日程的,如今,耽擱了再耽擱,卻是劉掌櫃也已經按捺不住,要再戰商場。
皺眉,「為了安全起見,掌櫃只可以新東家另起分號,與京城不掛上任何聯系,才會在將來避免發生從前的事兒。」
頓了頓,「也就是說,即便是到了南方,即便是有了可信之人,掌櫃的在那邊也只能重新開始,這……未免太難為了些。」想起劉掌櫃的年歲,實在不忍他再操勞,有阿大阿二阿三這三個得意之徒,顏心的意思是,還是叫他們三個去更好些,權作歷練。
劉掌櫃卻是自信一笑︰「小姐可還記得當年剛與小老兒認識的情景?那會兒咱們倆都是無甚銀錢,可這飄渺居,桂膳坊,不都照樣立了起來?雖說有三個好徒兒傍身,但是老頭子想的卻是老驥伏櫪,不可叫那三個小子太過得意,以為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年輕人,難免會浮躁,就比如那三個。不過顏心覺得劉掌櫃多慮了,如此說,只不過是為了能繼續做事,而不是享清福,與她一樣,都是個閑不住的,不然當年他們倆也不會認識,不會一起創業了
又商量了小半個時辰,劉掌櫃便也放了心,也不與顏心索要開新鋪子的銀子。
「沒有銀錢可寸步難行」顏心詫異。
劉掌櫃運籌帷幄︰「小姐是忘了阿大那幾家分號了離開大周這麼久,那小子可比另兩個出息的多」
二人相視一笑,俱都不再言語,顏心只把自己想盤下一處竹林的意思告知劉掌櫃︰「南方竹林多也材質上佳,既如此,此時還請掌櫃留意了,林子我要最大的……銀子倒不是問題,只怕背後的主人怕是會難纏些許。」
劉掌櫃卻是更加深諳其中門道,只道︰「小姐只管放心,世上很多事情雖不是銀錢能辦的,可是有句話說的好,‘有錢使得鬼推磨’,這鬼都可收買,咱們只求區區一片竹林,又有何難?」
劉掌櫃也不問顏心為何要購下竹林,只模模依舊光亮的下巴,但笑不語了。
銀兩還要另取來,交給劉掌櫃,以期能順利南下。轉身出門,卻直覺風雨欲來的味道,大家,就這麼四散東西南北?輕輕一笑,顏心搖頭搖去那些難得的悲傷,繼續前行,她有很多事情要做。
重新振作起來,且能隨意出門的慕顏心,將一些瑣碎小事兒全都集中起來處理,一切不用親自動手的活計,自然是吩咐各鋪子的掌櫃去負責。
于是,飄渺居換了新掌櫃——小白掌櫃推薦的,以前的一個帳房,卻是辦事極為光鮮;
桂膳坊在京城又開了家分號,專賣南邊的點心——比如邵麗的特產等等,京中不少從南方過來述職的官員,女眷往來,這些點心也算討巧,反正店面不大,從桂膳坊調了個掌櫃過去兼管罷了;
原本的繡莊,慕顏心又再度接手,按著邵麗那邊的經營模式,等那邊莊上的丫頭們都過來,這邊的繡活就全部以邵麗的特色為主,圖個新鮮,也留個念想,沒準將來榮娘、玉梅嬸子她們會想回來看看;
回大周之前,玉梅嬸子給了她兩幅畫像——她自己刺繡的花樣子都是自己描摹的,因此畫像上的樣子也畫的像回事,兩幅畫像,是她失散了好多年的女兒,長女算一算,如今大概已經要十八了……顏心對這女孩子是否活著,是否還是良民身份不敢肯定。那二女兒不大,可也差不多十三四歲,兩個姑娘與母親走散,以前又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小姐,雖說庶出,可也沒經歷過社會的險惡,怕是多數入了勾欄之地,即便好些做了哪個府里的小廝,以玉梅嬸子的樣貌,那倆姑娘也不會差到哪里去,若是嫁個小廝,或者做了哪府里的姨娘,她不敢肯定玉梅嬸子能不能活下去了。
畫像在她見到暗衛的那天,就已經叫他們分散下去,叫各處的細作都注意些,卻做不得什麼好的打算了。
這麼多天過去,昨兒晚上,暗衛回稟,除了劉掌櫃欲要去南方的消息,便是這孩子中的一個,有了著落。
而寫去邵麗的信上,顏心只說了讓玉梅嬸子前往大周,別的什麼也沒說——不說是怕她一路上心情起伏不定,夜不安寢,可她想,母女連心,即便自己不說,玉梅嬸子也要往這方面猜測。
輕聲嘆了口氣,只找到那個小女兒青楚,如今在一戶人家府里做丫鬟,她已經叫白府的管家去贖人了。
順藤模瓜,等顏心回到府里,管事已經從那孩子嘴里知曉了那個大姑娘的去向——果然,顏心不由為玉梅嬸子听到這消息後的心疼而提前心酸。
那叫做青鸞的大姑娘如今已經深陷勾欄,至于是哪一戶還不得而知,顏心即刻派了府里的人手,暗中去京中各個青樓ji館去暗暗查訪——青楚所言,當年有老鴇子來伢人手中挑人,挑中的本是年幼的青楚,可青楚不听話,打死不去,那伢人欲要硬把人拉出去賣的時候,是青鸞替了妹妹去,那老鴇見人長得清秀,又配合,這才保得了青楚。
顏心漠然一嘆,讓玲瓏好生照顧青楚,人便往正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