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時急了,正要說什麼,另一個守軍卻搶先開了口,「老三,」這守軍喚道那守軍,「別那麼不近人情嘛!」說著色迷迷的瞥了她一眼,「人家小姑娘千里迢迢跟過來多不容易啊?應該體諒體諒才對!就這麼一個小孩,能有多大麻煩啊,留下她就是了!這天高皇帝遠誰管得著啊?況且……說不定哪天就用得著呢。」說完,幾個守軍會心一笑。
她就這樣和他一起關進了這深深庭院。據她自己說,她是他未落魄時東宮里的丫鬟,他失勢後,原先的宮女都打發銀子回了老家,她卻跟著押送他的行伍,一路尾隨至此。追問原因,她只是回答想要伺候太子殿下。他皺了皺眉頭,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把她撇在一旁又獨自找清淨去了。
正在苦思冥想著,她突然端著燒好的洗臉水推門進了他的房間。
「殿下。」她喚了他一聲,把銅盆放在椅子上,手里拿著粗糙的毛巾乖巧的站在一旁。每日這時,她都會伺候他洗漱。
他看了她一眼,未發一言,只是挽起了袖子洗了把臉。有時候他也在想,這個小丫頭的到來未嘗不是老天對他的一種恩賜,假如只是他獨自一人關在這深深庭院,恐怕今時早已發瘋。只是這小丫頭那眼楮漆黑得見不到底,他覺得看不透她,她全神貫注地盯著他看時,他心里就一陣陣的發慌。
遞過毛巾,她專注地看著他擦臉,突然自顧自地笑了。
「你又犯病了?」他疑惑地問。
一閉上眼,總會有很多往日的情景浮現心頭,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她應該是剛剛進宮,那時候她是東宮干雜活的小丫頭,但是突然地他就闖入了她的生命中。他桀驁的仰著頭,從殿前走過,他氣宇軒昂,錦裝華服,他面若桃李,溫潤如玉。他這樣的好看,卻又像是屬于世界的另一端,她仿佛終其一生都只能遠遠觀望。後來的有一次,她跟幾個小姐妹嬉鬧,小姐妹問她想嫁個什麼樣的男人,她紅著臉說想嫁個太子殿下那樣的,姐妹們先是一怔,繼而哄堂大笑。一個小姐妹翹著手指點著她的腦袋說,咱們又不是什麼花容月貌,趁早別做那些美夢,等到二十五歲出宮的時候能找個有點錢的嫁了就不錯了。她昂著頭說,我不要出宮嫁人,不能嫁給太子殿下,那我就一輩子守著他。後來她又在心里淡淡地想,假如不能嫁給他,那就守著他,就遠遠地看著他。那樣是不是也算是擁有了他的一生?
「我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能這麼近的站在殿旁。」她對他說。
「哼,」他冷笑一聲,心頭泛起了一絲蒼涼,「我也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能夠落魄到如此地步。」說著,他張開雙手低頭看了看自己破舊的衣衫。從他被貶押送出京時衣衫就未曾換過,雖是江浙進貢的上好絲綢經這一路顛簸早已破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