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是驚魂未定，盯著她好久，說道︰「是你？」
「是我。」阿央答道。
然後又是沉寂，兩人仿佛都處于尷尬中而失去了語言。好久之後，那時候涼涼的空氣已經沁入了他們奔跑後漸漸平息的微喘，徹終于開口了，「你……你是怎麼進宮的？」他的聲音低沉，卻伴隨著心髒的劇烈跳動。
她看著他，目光如窗隙邊漸漸蔓延的陰影，「我想你。」她答非所問。然後低下頭。
然後又是沉寂，兩人都緘了口，思索著各自的心事。這次，是阿央打破了沉默，「以前的事情……我就當是忘記了……」她雖然看起來落寞，想不到頭腦還是一如既往地天真。
徹像是被撥動了一根弦，目光一下子凌厲了起來，「你在胡說什麼？哪有什麼以前的事情！朕從來都沒有見過你。」徹的聲音如墜冰窖。
阿央愣了一下，徹一把抓住她的肩，逼近她，在她的耳旁細聲說道︰「你只是朕身旁的奴才，除此之外，你和朕什麼關系都沒有。明白嗎？」
阿央慌忙點點頭。
——那些細碎在眉梢眼角的悲傷，在被歲月陰影覆蓋的巨大宮殿里，悄無聲息地生長。
4
當阿央跟在徹的身後回到寢宮的時候，殿里已經等了好久並且模不著頭腦的那些宮女更加迷惑了，但一見到徹冷冰冰的表情又立馬變得唯唯諾諾。
「你們先下去。」徹說道。那些宮女唱了個諾乖乖地從殿中消失了。殿中只剩下了阿央和徹，頓時變得空曠。
「掖庭宮的奴才們應該教過你怎麼伺候主子吧？」徹轉身看向阿央。
「教過。」阿央點頭。
「那快點開始好嗎？」
徹自顧自走向內室，阿央緩步跟在他身後。然後她輕輕幫他月兌去衣衫，又給他月兌去鞋襪，他只是冷笑。他坐在臥榻上，她端著盛滿熱水的銅盆進來給他洗腳。她把手伸進水里揉著他的腳，她往下看到時候會與自己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對視，她似乎很少這樣仔細的觀察過自己，當她閉上眼楮的時候她甚至不能完全清晰地想象出自己的面容。她現在看著水中的自己，那個人地臉沉浸在陰影里，她一點兒都不漂亮，她沒有自己所希望的容顏，她的臉上甚至看不見一點歡樂一絲喜氣一丁點讓人喜歡的東西。怪不得我要這樣被討厭呢。阿央心想。這樣死氣沉沉的臉連我自己都厭惡。然後她又看到他泡在水里的腳，那雙腳很瘦弱，像是走過很多路，受過很多挫折，再次見到的他相比四年前變了好多。她看到他的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渣，她還注意到了他更為突出的喉結，他的臉變得更為稜角分明，他的身體看起來更瘦弱卻又更結實了。最後是他的眼楮，深深的，沉沉的，不再是四年前的漆黑到無盡，而是黑得模糊像彌漫著一層經年不散的大霧。在她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在酸酸的痛。他的那種陌生而憔悴的樣子，仿佛經歷了好多的磨難。
「殿下……這些年，是不是也吃了好多苦？」阿央問道。
本是平靜的水面突然泛起了絲絲波瀾，然後猝不及防地徹抽出腳狠狠踹到了阿央的胸口，阿央倒在地上，徹光著腳站在濕淋淋的地板上把那盆洗腳水舉到高高的，然後傾盆倒在了阿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