挎著小書包,邁著輕快的腳步緊跟在余心雨後面,一路欣賞她那頭被夕陽染成金黃的柔順秀發,憧憬著即將與這位制服OL開始的美好同居生活,蕭天若幾乎想要對著夕陽引頸長嘯——啊嗚那種
興奮難抑跟著余心雨走了幾分鐘,蕭天若終于發覺情況不太對。
余心雨領著從學校後門出來後,並沒有直奔不遠處獨立操場邊的教職工宿舍,而是穿過一條偏僻的巷子來到更遠些的一處獨棟民宅前。
跟著余心雨走到門口,朝里望去,眼前被鐵柵欄圍起的院子里種滿了花花草草,在一簇簇綠肥紅瘦的掩映下,一棟砌著漂亮天藍色瓷磚的兩層小洋樓屹立眼前,那二樓陽台上甚至晾著幾件女人衣物。如果不是周邊低矮的灰色建築群間,時不時響起一連串狗叫聲作為提醒,光看眼前,蕭天若恐怕會忘記,自己現在身處的是1991年的東明市。
余心雨徑直走到鐵門前,停下腳步從胳膊下夾著的挎包內掏出鑰匙,蕭天若心情一下沉到了谷底。
正學著適應自己的新身份,這棟藍色別墅對老爹是副市長的蕭天若來說倒沒什麼。可根據蕭天若從腦袋里翻出的零星記憶,余心雨應該是今年才來東明市的女大學生才對。單身一人怎麼可能住得起這個檔次的小洋樓?要是她家里另有其他成員的話,蕭天若與美女獨處的美好願望豈不就要落空了
「到姐姐家里之後別亂踫東西,否則等端木姐和蘇蘇回來連姐姐都要受連累。听到了沒?」推開半扇鐵門後用身子擋住院門,余心雨柔荑指著蕭天若,凝著眉,嚴肅地跟他交代道。
愣了愣,蕭天若腦袋一下子沒轉過彎來。「端木姐和蘇蘇?」
「哼」,跟前的小男孩不直接回應自己的交代,余心雨抿抿唇有些不滿,但想想還是給解釋道︰「端木姐、蘇蘇倆跟姐姐合租的這套公寓,她倆正在漁陽忙點事,過些天就會回來。」
听完余心雨的解釋,蕭天若長舒一口氣。只是多兩個女性室友而已,不管怎麼樣,總好過一大家子人吧?
余心雨提到漁陽市,蕭天若便在腦袋里整理了一下有關漁陽市的資料。
漁陽市和東明市同屬風靈省,在經濟上與副省級城市東明市高度合作,在政治層面上的關系也極其緊密。根據蕭天若的記憶,漁陽市與東明市在2001年前後曾有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各方都暗示要合並成立直轄市。不過最後因為多方面原因功虧一簣那時就听說這背後暗藏著不少政治博弈,結果合並被否決後,漁陽市和東明市領導基本換了個干淨,落馬的兩市官員不計其數。
想到這兒,蕭天若在小腦袋里暗暗提高警惕。雖然這一系列事情要十年後才會發生,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最好還是早作打算,否則享受幾年衙內生活就被打回原形的話,可就太「杯具」了!
推開兩米多寬的鋁制雙開進戶門,將蕭天若領進客廳,路過如今還很稀罕的彩色電視機旁時,余心雨隨手打開影碟機挑了一首輕柔的鋼琴曲。吩咐蕭天若乖乖坐沙發上看會兒書,余心雨便拖著粉色hellokitty拖鞋,拎著黑色小坤包啪嗒啪嗒上了二樓。
表面應允,背地里眼楮已經開始四處亂瞄,蕭天若完全沒把余心雨的交代當回事。待余心雨上了樓,蕭天若懷抱忍者神龜卡通書包,重重坐到客廳柔軟的沙發上,享受著優雅的鋼琴曲,堂而皇之地左右打量起余心雨住處的內部環境。
除了相對這個時代顯得很前衛外,亮堂堂的公寓內布置並無過多特別之處。淡藍色的四壁,粉色的屋頂,還有牆角小吧台上插著的一盆純白百合花所有的這一切,都表明這兒的主人是幾位心思細膩的時尚麗人。
唯一讓蕭天若感覺有些困惑的是,客廳靠里的半圓吧台後面,類型鮮明地擺著三排酒︰
最上面一排,是蕭天若只偶爾能在前世老板參加的酒席上看到的高檔紅酒;中間一摞林林總總都是些91年包裝的青島啤酒;最下面則是一堆包裝五花八門的燒酒。三位女房客對應三類酒?蕭天若望著酒櫃,托腮琢磨了好一會兒後,終因信息太少搖搖頭放棄了猜測。
又多看了幾眼,重點記下餐廳和衛生間的方位,側著耳朵听一下,余心雨還沒下來下來的跡象,將小書包丟到一邊,盤腿而坐,蕭天若正好瞧瞧自己的新身體。
擺好標準的打坐姿勢,凝神半晌,蕭天若欣喜若狂。
這副身體,竟然是萬中無一的二十通脈!
上一世的蕭天若家說起來還是個古武世家後裔,家里有一套祖上留下來的修煉功法。
奈何功法僅存後半段,無前半段。
常人經絡有十二通絡和奇經八脈,所謂二十通脈,既奇經八脈天生通暢。天生通脈對古代擁有整套修煉功法的世家來說,只是省卻了十余年的洗髓時間,擁有更高起點。但對僅有後半段修煉功法,缺乏前半段洗髓功法的蕭天若來說,則意味著自己可以在斷續幾十代後,重新修煉蕭家流傳下來的這一套據說很牛的修煉功法!
有了這一重大發現,蕭天若也顧不得場合了,當即按照自己剛懂事就被要求刻入腦中的修煉功法指引,調整一姿準備開始修煉。可蕭天若還未正式開始,就被一計重響給嚇醒了。
故意將一本斯蒂爾曼的《公共行政學》重重拍在茶幾上,見到故弄玄虛的蕭天若睜開眼,凝著柳眉、皺著鼻子的余心雨五官才終于舒展開。
將蕭天若盤著的腿踢下沙發,坐到他旁邊隨口教育了蕭天若幾句,又猶豫了一下,似乎是覺得自己總該對這小壞蛋做點什麼,才能算盡到教育工作者應盡的責任,于是余心雨左右望望,從蕭天若身旁的卡通書包里翻出一份空白的模擬試卷,拍在他面前,「喏,今晚你把這個做完了才準睡覺!」
做完才準睡覺?這到底算懲罰性作業呢,還是試探自己的模底考試?望著闊別多年的中考模擬試卷,半個月前剛拿到本科畢業證的蕭天若有些哭笑不得。嘀咕歸嘀咕,蕭天若可不敢有懈怠。為了給公寓的女主人留下一個好印象,不至于因為不听話影響今後一段時間的生存質量,蕭天若還是認認真真地寫完了這份對如今的他而言,無聊到極點的數學試卷。
眼見著蕭天若三下五除二就從第一題劃到最後一題,余心雨精致的臉上不滿越來越強烈。問了聲後把試卷抄過來仔細批改完,翻來覆去幾遍竟然挑不出一處錯誤,余心雨臉上的表情終于變得精彩起來。轉過頭凝視蕭天若,余心雨猶豫著是不是該適度表揚他兩句。
本來還有機會得到美女夸獎,可蕭天若身旁的電話卻不合時宜地嘟嘟嘟響了起來。
擠開蕭天若,接通電話應了幾句,又神色復雜望了蕭天若一眼,余心雨語氣低沉最後答應一聲便掛上了電話。
「小東西,乖乖待這兒呆著。等我上去換了衣服,一起跟吳主任會合去王巧家」
雖說蕭天若一路上非常听話,臨時考試的表現又遠超預期,可一想起他早先在教室里所干的好事,余心雨就將所有的憎惡都寫在了臉上
走在路燈剛剛點亮的東明市主干道上,路中央偶爾呼一聲飛馳而過的桑塔納傻直粗的線條,中間接了兩節跟小火車似的公交車,還有綠化帶那邊洪水般的自行車流,讓蕭天若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屬于這個時代的印記。
從路上收回目光,看出余心雨對自己心存厭惡,蕭天若默不作聲,乖乖地跟著余心雨走在清澈的暮色下。兩人走了有二十多分鐘,天已經慢慢黑了下來。待到拐入一段黑洞洞的巷子時,蕭天若心中一動,刻意跨了個大步貼到余心雨身旁,肩膀挨著肩膀令兩人在黑暗中仍能若即若離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幸運的是,蕭天若這樣的冒昧舉動並未引來反感。
在巷子盡頭和吳英會合,兩人在面色凝重的吳英帶領下,借著零星的燈光又穿過兩條小巷,這才找到王巧的家。
「一會兒見人態度好一點!」
蛋黃的門燈下,吳英在蕭天若耳朵邊認真地交代了好幾遍,不放心的又多看了眼,才深呼一口氣,揪著他的衣袖將他推進了這棟簡陋的民宅。
穿過一段汪水的水池才進門,蕭天若還沒來得及考慮如何道歉,上就挨了一腳。
眼下小胳膊小腿的,蕭天若是跑也跑不過王巧的哥哥王強,打更打不過這廝。跌跌撞撞之余,只好找個機會,很可恥的躲到了余心雨身後,一邊把著余心雨緊致的縴腰,一邊咬牙切齒地暗暗發誓日後再找回今天丟的面子。
回頭瞥了眼蕭天若,嘆口氣,征求吳英意見後,余心雨把他推到牆角,替他檢查起傷勢。
余心雨凝神悉心地給自己檢查傷,一縷秀發從鼻梁掃過,蕭天若條件反射的猛吸了口氣。引來余心雨一個警告的目光,蕭天若趕緊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不再亂動。近距離望著余心雨的俏臉,毋須上藥,蕭天若的疼痛就已消散了大半。
蕭天若當夠了沙包,吳英雖然心疼自己兒子,但情況不允許,她只得擋在前頭跟王巧的哥哥賠禮道歉。
「王強先生,你家里還有其他人嗎?」跟王巧哥哥吳強談了會兒,見他脾氣實在太沖,吳英知道跟他恐怕很難談成,遂皺著眉指著堂屋的內門問道。
吳英話音剛落,一名穿著樸素頭扎麻花辮的少婦探出半個身子。「強,還是讓爸媽跟人家談吧。」王強的媳婦估計也知道王強的脾氣,怕他惹惱了人領導,給這個家庭引來麻煩。
「你進去!看什麼看?!我有數」
王強的媳婦給他這一喝,立刻縮回了腦袋。
听到王強安慰自己媳婦的後半句話,吳英心中一動。「王強先生,要不這樣,我在香格里拉酒店擺桌酒席給您的妹妹道歉。然後」
「錢?你兒子差點把我妹糟蹋了你就想花錢了事?!」吳英隱晦的提到錢,怒火本已控制住的吳強再次勃然大怒。
習慣官場規則的吳英這次倒是會錯意了,沒料到吳強說的「有數」指的是為妹妹討回公道,而非借機索財。
王強在堂屋胳膊亂揮沖著蕭天若一行人咆哮,半天,一個小女孩在對夫婦的陪同下怯怯的露出了頭。
「哥,你別這樣」縮著腦袋看了看堂屋外的情況,發現余心雨貼在蕭天若肩旁在給他揉頭上的包,王巧目光停滯了半拍。不舍的移開目光,王巧猶猶豫豫沖著還在質問教導主任的哥哥喊道。
听見王巧的聲音,蕭天若腦袋循聲轉了過去。
身著潔白連衣裙現身的這個小女孩身子骨異常縴弱,這會兒,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里透著怯弱。除了骨肉不均外,冰肌雪膚,唇紅齒白,倒也十足的美人胚子。難怪會被好事的小男生們一致推選為班花。
下午還沒看清王巧的樣貌就被護送著躲了起來,這會兒瞧清了小丫頭惹人憐愛的模樣,蕭天若頗有些遺憾。發生了下午那樣的事情,自己以後就是想找她句話恐怕都不可能了吧。
王巧一出門,蕭天若這個「犯」就直勾勾盯著她看,休說王強了,就連王巧的父親和嫂子都是一臉警惕地盯著他。
鬧了好一陣,終究在巧舌如簧的吳英游說下,王巧的父母答應坐下來談。
「沒什麼好談的,我已經打過110了,明天一早就帶王巧去公安局做筆錄!」坐是坐下來了,可因為王巧牛脾氣的哥哥,氣氛很快變得尖銳。
這王強也是太一根筋,他要不打電話報警,吳英又怎麼會收到消息,打晚帶人過來和談呢。此時听他提起做筆錄的事,正在跟他父母好言解釋的吳英頓了下來。
就結果來看,原本並不算多大一個事兒,寶貝兒子在王強這也不明不白挨夠兩頓打了,對方居然還不依不饒,吳英不由鎖緊了眉頭。
見蕭天若的母親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涉世更深的王巧爸媽立刻明白,不能任由大兒子這麼鬧下去了。父母厲聲呵斥,氣還未消的王強也只得咕噥著在媳婦拉扯下進了里屋。
直到里屋房門關上的最後一刻,王強那凶狠的目光都沒從蕭天若身上挪開半分,讓蕭天若好一陣惡寒。要不是這廝已經有了媳婦,蕭天若就該懷疑他是不是有啥特殊癖好了。
「王先生,王太太,咱們都是當父母的人,希望大家能夠互相體諒一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瞎鬧,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要是王巧真被嚇著了,現在就帶她去醫院檢查,醫藥費我們一分不少掏。然後關于」耐心被王巧的哥哥消磨的差不多,再面對王巧的爸媽,吳英調整了一下才盡量心平氣和地繼續解釋。
早了解清具體情況,王巧的父母也知道事情確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嚴重。不肯松口,僅僅是不忿。人家把話說到了這份上,王巧父母便不好再追究蕭天若的責任。得到對方撤銷報案的許諾,吳英松了一口氣之余也沒偏袒蕭天若,勒令其給受害者嚴肅道歉。
移開礙事的竹凳,倆小孩被安排在簡陋的堂屋正中央,閃爍的日光燈下,王巧因滿屋人盯著,瘦弱的身子不住顫抖。打量著這只惹人憐愛的小蘿莉,蕭天若不禁感嘆,也只有這銅臭味還不那麼濃的九十年代,才能出產如此純天然無公害的小蘿莉。
蕭天若愣了片刻後趕忙鞠躬致歉,沒等蕭天若把道歉的話說完一半,王巧便喏喏的應了一聲,又低著頭躲回了她父母身後說什麼也不再出來,怯弱的樣兒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本以為事情這麼就算完了,可所有人都忽略了王強那個不確定因素。
剛走出王巧家,還在拉著葡萄架的院子里,蕭天若就被吳英好一頓教訓。若非他,吳英也不至這麼低聲下氣跟人道歉。教訓完,吳英便吩咐蕭天若去余心雨那兒乖乖躲著,自己也考慮著回去該怎麼避重就輕跟丈夫通報這件事。可三人都還沒走出院門,身後簡陋的小平房里就又傳出了激烈的爭辯聲。
王強不滿這麼和稀泥的處理結果,堅持要報案為妹妹討回公道,算上折返的三人,滿屋子人都沒轍了。
打量著日光燈下大眼楮眨巴眨巴,望著自己哥哥欲言又止的王巧,猶豫了一下,蕭天若做出了一個讓滿堂人都目瞪口呆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