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時,余心雨敏銳地發現尉遲晴馨似乎藏著什麼心事。
王巧和蘇紅一個涉世未深,另一個就一根神經,有可能看出些什麼的蕭天若又選擇性忽略了,便只有余心雨一個人留意了尉遲晴馨的異樣情緒。
「小家伙,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目光從尉遲晴馨那兒收回,余心雨停下筷子,盯著蕭天若,嚴肅地說道。只頓了片刻,沒等蕭天若反應過來,余心雨故作威嚴地便補充道︰「如果不出意外,你以後還得繼續喊我班主任。」
眼珠一轉,蕭天若便明白了余心雨的意思。
不用說,余心雨這個沒有多少資歷的「海龜」,能夠當上高中重點班的班主任,肯定是自己老媽的安排。在一個中學里,相比起來,初中肯定是沒那麼容易出成績。而當高中班主任就不一樣了,更何況是重點中學的重點班,就是撒手不管,總能出幾個拔尖的學生考上好大學,成就班主任老師的「功勞」。這簡直已經不是「混」資歷,而是「刷」資歷了。
吳英這麼看重余心雨,蕭天若心里自然也高興。余心雨說起來還是耶魯的學生,來東明市工作八成只是為了增加閱歷,指不定哪天就回耶魯結業之後就徹底消失了。如果能夠成為吳英的左膀右臂,那就不一樣了。
故意翻著眼楮做深思熟慮狀,蕭天若撇撇嘴道︰「讓我猜猜,心雨姐你是不是同時還調到高中部繼續當年級組副,不對,以我媽的風格,既然出手肯定就不會讓你當‘副’的。」
蕭天若分析完,余心雨傻了。
「你這個小家伙,听你媽說了?」雖然早知道蕭天若這個小孩子很成熟,但余心雨可不相信這真是他「猜」出來的。就是余心雨,也沒有料到吳英會跨學區,這麼幫自己。「肯定是了,小家伙,你認命吧。你媽可是特意關照我了,讓我全權負責,好好管教你,不讓你在高中學壞!」自以為更勝一籌的余心雨揚揚下巴,驕傲地念道。終究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女,平日里親近親近便罷了,但偶爾,也是會想要對這個自以為是的小男孩面前表現自己「強勢」的一面。
余心雨跟蕭天若倆在這兒逗趣,蘇紅大概看出來了,但對此並不十分關心。王巧就只會仰著脖子瞪大眼楮看著,尉遲晴馨發現余心雨抽空投來的玩味目光,終于明白了她早飯時說起這些的意思。但尉遲晴馨的表現也不俗,抿唇點點頭,算是提前表達謝意。
見尉遲晴馨這麼聰明察覺到自己的用意,余心雨多少有些吃驚。尉遲晴馨都明白了,蕭天若又哪里看不出。果不其然,表面跟蕭天若繼續糾纏的余心雨裝作不經意將話題扯到了尉遲晴馨身上。「尉遲晴馨,再過一個多月,你也是我的學生了哦。」
繞了這麼大一圈,終于輪上自己說話,尉遲晴馨不敢造次,用目光征詢了一下蕭天若的意見,才微笑著沖余心雨喊了聲「老師」。
此刻,尉遲晴馨也不著急了。
顯然,余心雨是注意到自己有些話想說,而蕭天若卻故意不給自己說的機會,便東拉西扯將話扯到自己身上。以這個年紀的標準看,尉遲晴馨算是聰穎至極,哪里不明白︰如果蕭天若抵觸,那這個余老師可能就是自己當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而且看上去,這個余老師也很善解人意,兜了一圈,確認蕭天若不是真的特別在意,自己也確實有意說些什麼,才正式開始話題。
蕭天若跟尉遲晴馨各有心思,夾在中間的余心雨心中不免郁悶,現在的小孩子,一個一個也太鬼精了,跟他們說話,怎麼比跟學校領導說話還要累。微不可查的搖搖頭,清了一下嗓子,余心雨才對尉遲晴馨說道︰「很快你就是我學生了,我這個當班主任的,也有義務了解一下你的情況嘛。對了,尉遲晴馨你是少數民族人吧,以前家哪兒的呀?」尉遲晴馨的家庭情況,余心雨已經從學校的同事那兒知道了一些,此時這麼問,不過是把話題交給她,由她發揮。
感激地沖余心雨點點頭,尉遲晴馨便由自己家庭情況說了起來。
說起來,尉遲晴馨確實是個地地道道的邊塞少女,父親最早也是邊陲一個自治旗的官員。得益于區域自治政策,在京城讀書,又有少數民族血統,且能力不錯的尉遲晴馨的父親在官場上走的一直蠻順的。不過局限在一個自治區內,發展肯定有限,所以,這就扯上了蕭天若的老爹——蕭秉德。
要說能力、資歷,蕭天若的老爹蕭秉德比尉遲晴馨的父親尉遲傅高一截。
尉遲晴馨說起這些,自然不會說的這麼直白,但好在,圍在飯桌周圍的幾人要麼不感興趣,感興趣的也都能領會要領,唯獨王巧在那兒把這些官場裙帶當做有趣的故事在听。
蕭天若和尉遲晴馨,一個中部城市的小屁孩,一個邊陲自治旗的小丫頭,她倆肯定不會直接扯上關系,兩人的關系自然是由兩人的父親而起。
再說蕭秉德和尉遲傅,兩人初次結識是在八年前,在東明市舉辦的一次少數民族文化宣傳活動。那時候,蕭秉德已經表現出自己出眾的能力和敏銳的政治嗅覺,深得省里幾位領導的賞識,在區政府任副區長。而尉遲傅,那事還只是自治旗一個文化站的站長,雖然能力也不錯,升遷的窗戶也開著,但政治前途似乎將要永遠被束在出生的自治區內。
尉遲傅的命運就在來到東明市,出席少數民族文化宣傳活動那時徹底改變。
說是「對口支援」可能不恰當,事實應該是各取所需。
那時的蕭秉德已經未雨綢繆,開始著手構建自己的團隊,為自己日後發展提供支撐,正缺少一個有能力,有資質,卻又甘願為自己左右手的人。而尉遲傅的出現讓蕭秉德眼前一亮。少數民族出生,東明市對口支援的自治區官員,這明顯就是為他量身準備的一個得力助手。
對尉遲傅來說,事情就更簡單了,一個京城大學的學長想要幫襯自己這個同窗,這麼好的機會,分析利弊之後,便很堅定的答應了下來。
政治上,有些東西就是這麼簡單,只是一次酒席後的談話,便讓尉遲傅拜在了蕭秉德門下。達成協議之後,兩人並沒有更多的接觸,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只是默契地做著各自該做的工作。蕭秉德為對口支援的自治區提供便利,換取尉遲傅的升遷資本。而尉遲傅,則心安理得的接納了這一切,等待為這些恩情做出回報的時候。
說到這兒,後面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尉遲傅靠著自己少數民族出生、能力以及蕭秉德遠在東明的幫助,一步一個腳印走到現在。蕭秉德意外因為自己兒子的一句話,獲得高層肯定後,尉遲傅也被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高層「體貼」地調來了東明,任分管科教文衛的副市長,為蕭秉德統攬大權埋下伏筆。
還沒發生的事情就先不說了,只說已經發生過的。
「所以,你跟蕭天若第一次見面是在八年前?」尉遲晴馨有意強調八年前,也就是尉遲傅帶著團隊來東明市舉辦宣傳會,自己也跟著父親來了東明,余心雨隱約猜出了什麼,用飽含深意的目光打量了蕭天若兩眼。
該來的總歸還是來了,第一次見尉遲晴馨的時候,蕭天若就隱約猜出「初次見面」的這個小女孩八成早「認識」自己。事情已經過去八年了,蕭天若在腦袋里壓根沒有找出關于這個小女孩的清晰記憶。正是因為這樣,蕭天若才會有意跟尉遲晴馨保持距離,避免犯什麼「錯誤」。現在事情挑明,蕭天若腦袋大了。自己佔的這個身體以前不就是一「慫蛋」麼?怎麼,才六歲,就留下了這麼一筆「情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