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默一直記得，初見到她時的情景。
那個被隨意叫做阿九的小女孩，是那家小小的孤兒院里頭，來的第九個孩子。她身形瘦弱，一張小小的臉蛋，總顯得異于常人的蒼白。
阿九其實有名字，她告訴林在默，她叫羅向佳。
她爸爸姓羅，她媽媽姓向。
她的名字，曾經有著全世界最美好的寓意。
「那你的爸爸媽媽呢？」林在默問她。
「他們變成天上的天使了。」
那一年，林在默剛好十歲，爸爸媽媽說因為他們工作總是那麼忙，所以為他帶回來了一個妹妹。這樣的話，林在默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不會感到孤獨了。
小孩子，總是相信著父母所說的每一句話。
林在默那天開心極了，拉著向佳的手，將那座在向佳眼里大的宛如皇宮的房子，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逛了個遍。
「以後你就住這兒了。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嗯！」向佳用力地點點頭。
而那一年的向佳，想起來應該跟這個小女孩差不多大吧。
林在默努力克制自己，不再想下去。
否則，那種鑽心蝕骨般的罪惡感又會如洪荒般朝著他襲來，讓他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如此健康並幸福地存在著，已經是天大的原罪了。
他林在默，本該在很早以前，就陷入萬劫不復的漩渦才對。
按著手臂上的小針孔，林在默走出手術間，恍惚地坐在走廊上的休息椅上。
蔣小旗買了飲料和巧克力，遞到林在默的手里。
他接過，沒有說話，眼神依舊恍惚，似乎還兀自沉浸在某一種情緒中，不能自拔。
「你沒事吧？」蔣小旗輕聲地問，唯恐驚擾到了他似的。
林在默搖了搖頭，只是目光始終沒有落到一旁的人身上。
「走吧。」他忽然站了起來，沒有等蔣小旗也跟著一起起身，就迫不及待地邁開了大步，朝著醫院外頭沖了出去，這姿勢，就好像是在逃離一場災難的襲擊。
「林在默，你怎麼了啊？等等我。」蔣小旗跟在身後，不由得小跑了起來。
一路回話無話。
回到家之後，林在默走進了房間，關上房門，拒絕一切的詢問。
蔣小旗一個人站在客廳當中，窗戶沒關，窗外風掠過的聲音，卻顯得越發沉默。
在林在默的身上，一定有一個誰都不能觸踫的傷口，他剛才的表情，跟蔣小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很像。
冷冷的，沒有什麼溫度。
蔣小旗輕輕嘆了口氣。
原來大家都一樣，總有一些事情，不得不自己獨自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