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冠英這話听起來像是在給陳耀天解圍,但是其實只不過比黃艷霞說的更隱晦點罷了,若是論起陰毒來,還要更勝一籌呢。
黃艷霞其實嫁入陳家不容易,老女乃女乃對她這種果沖著錢來的兒媳婦一點不給好臉,是以黃艷霞處處都跟陳冠英站在一條線上,陳冠英不好出面的基本上都是她來潑髒水。但是由于她不懂得這種大家族里的斗爭,以前沒少說錯話做錯事,這次好不容易和老公基調相同,黃艷霞樂得又戰斗力十足的多說兩句。
「是啊,小天以前當和尚可能是習慣了。可咱們陳家不是普通人家,以小天的身份穿著破布鞋、破毛衣,實在是太寒酸了。出去讓人看見了,肯定會被人笑的呀!」黃艷霞說著癟嘴嘖嘖兩聲︰「陳氏財團的大公子穿著這種攤貨出門,被媒體曝光了可就有大樂子了!」
老女乃女乃和方素真看著陳耀天,都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雖然她們婆媳每個月都會去看陳耀天,可是現在真的可以相認了的時候,仍是免不了心情澎湃。
「小天,你可回來了……」老女乃女乃嘴唇哆嗦了半天,眼眶里眼楮打轉,終于止不住眼淚滑落下來,老人上前抓住了陳耀天的雙手。
「女乃女乃……」陳耀天任老人抓著雙手,也不禁潸然淚下。多少次,多少次他在夢里幻想著香客老婆婆就是他的女乃女乃,香客阿姨就是他的媽媽,但是醒過來之後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女乃女乃和媽媽怎麼會來自己?自己可是命犯天煞孤星啊!
沒想到現在竟然夢想成真了,香客老婆婆真的就是自己的女乃女乃,阿姨就是自己的媽媽!陳耀天心中的暖流一波又一波的蕩漾著,讓他忘記了陳冠英的冷嘲熱諷、黃艷霞的尖酸刻薄、張文山的冷淡疏遠、陳耀駒張娜妮的輕視排斥,在這一刻,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的女乃女乃和媽媽。
老女乃女乃一張開,黃艷霞就意識到不對了。沒想到從來沒見過面的祖孫之間,竟然會如此親近!
黃艷霞怏怏的閉嘴躲到陳冠英身邊去了,陳冠英臉色也不太好看。
陳耀天曾經幻想過自己和親人見面的一幕,他幻想過一見面就決絕的宣傳退出陳家,他幻想過冷眼面對絕情的親戚們,他幻想過親人痛哭後悔當初把他送去寺廟……十八年,真的不短,足夠陳耀天把任何一種見面方式都想一遍並從中挑選自己最中意、最泄憤的一種。
可是他從來沒想到過見面會是這樣的,他和老女乃女乃互相抓住手臂,相對默然流淚,久久說不出話來。
卻苦了大家了,老女乃女乃站著呢,誰都不敢坐下。尤其剛剛還冷嘲熱諷陳耀天的陳冠英、黃艷霞夫婦臉色跟紅綠燈似的變,卻再不敢亂開腔了。一直表現冷淡的張文山也是有點尷尬的陪著,陳耀南卻是好奇的偷偷打量自己的哥哥。
方素真在一旁陪著默默的流淚,好一會兒,才輕輕拉著老女乃女乃的手臂︰「媽,咱們先去把采的野菜去摘洗了吧,讓小天嘗嘗您的手藝。」
雖然貴為陳家的唯一長輩,但是老女乃女乃卻不肯請佣人,堅持自己動手,大家都拗不過她老人家的脾氣,只好依著她。是以這家里做飯洗衣服都是老女乃女乃自己動手,最多也就是方素真幫她做做家務。大家都覺得老女乃女乃是脾氣怪,不知道享福,卻沒有幾人能夠理解到老人的心意。
原來女乃女乃和媽媽大清早的上山去采野菜,是為了要做給自己吃的啊……陳耀天更是心中感動,他連忙道︰「女乃女乃,媽,我來摘洗吧!我從小在山上寺廟里長大,對烹制野菜也很在行呢!」說著連忙從方素真的手上接過了菜籃子,那里邊都是還掛著露珠的新鮮野菜。
他這聲「女乃女乃」和「媽」叫的十分自然,曾經他也在懷疑沒有任何感情第一次見面能否叫得出來,可是現在他才發現根本就沒有想象中那麼的難。他的心中充滿了感恩之情,感激上天給了他這麼好的女乃女乃和媽媽,讓他下山之後的孤獨感一掃而空。
在山上的時候,雖然同樣沒有親人,陳耀天卻並不覺得孤獨。因為寺廟就像是他的家一樣,師父、師兄都是親人。
但是下了山之後,雖然是要回家,陳耀天卻覺得非常的孤獨。山下是一個陌生的環境,陳家也是個陌生的家族,面對著的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每個人似乎都對自己充滿了抵觸。
雖然陳耀天不怕這個,但是卻難免心中的落寞和難過。
但是現在,在女乃女乃和媽媽的身上,陳耀天感覺到了傳說中的親情。傳說中的親情,是親人之間的一種特殊的感情,不管對方怎樣也要愛對方,而且不求任何回報。
曾經陳耀天對此是有所懷疑的,怎麼可能會不求回報?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不求回報的?即便是師父、師兄們,陳耀天其實都在懷疑,如果陳氏財團沒有捐那幾十億給寺里,他們還會對自己那麼好嗎?
太聰明的人總是喜歡去懷疑,可是現在,陳耀天真的一點都不懷疑女乃女乃和媽媽對自己的愛。
因為女乃女乃和媽媽對自己的愛實在是太無私了,而且不求任何回報。
自己也曾經和女乃女乃、媽媽抱怨過自己的親人,那時候自己的話里毫不掩飾對陳家的怨恨。現在想想,或許那時候的話對女乃女乃和媽媽真是一種傷害吧,但是女乃女乃和媽媽都是無私的包容著自己,甚至對自己更好。
听到陳耀天叫出了「媽」,方素真渾身一震,原本已經干了的眼眶此時又淚如泉涌。身為副市長,其實她很擅長控制自己的情緒,保持冷靜鎮定。但是在第一次听到兒子叫自己「媽」的時候,方素真真的無法再保持冷靜鎮定了。
忽然一把將陳耀天抱在懷里,方素真的淚水大顆大顆的落在兒子的肩頭。
陳耀天吃了一驚,但是感覺到媽媽的用力,陳耀天的心軟了,鼻子一酸,不由自主的也用力抱住了媽媽。
早已相識,卻是今日才知道是血脈至親。陳耀天頭一次完全失去了定力,徹頭徹尾的從一個六根清淨的和尚變成了俗人,大大的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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