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王嬸子的大嗓門此時也顯得極為疲憊,「秀才,秀才夫人!小子,是個小子啊!」
我的秀才爹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還沒等他笑出來,就听到王嬸子顫抖的尖叫起來︰「秀才夫人!秀才夫人!你醒醒!來人啊!快點來人啊!快點叫大夫!」
洪啟二年七月二十九,我和弟弟的生辰,我們秀才娘的魂歸日。我們秀才娘一天兩夜辛辛苦苦生了我們,然後體力衰竭大出血而死。沒有人知道她死前想著什麼,沒人知道她死前念著什麼。只是這道這個女人渾身浸在汗水中,臉色蒼白,身下血紅,就這麼去了。
這個死法很老套,可是卻是那個時代每個產婦的難關。產婦的死亡率很高,很不幸的,我們秀才娘趕上了那個隊伍,沒給我們喂過女乃,沒念過我們的名字,就去我剛來的地方報到了。我想我應該哭的,可是這個只見過一面的秀才娘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有點情分的陌生人。
天氣比較熱,我們的秀才娘三天後就下葬了。
我們姐弟倆被寄放在王嬸子家里,她老人家也是淳樸的小城人,跟她兩個媳婦倒是把我們姐弟倆照顧的無微不至。三天後見到我們的秀才爹張仲文,我也忍不住酸了眼楮。秀才爹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原先俊朗整潔的臉此刻蠟黃枯瘦。眼眶深陷,眼楮紅得堪比兔子。頭發蓬亂得比得上王嬸子家的雞窩,臉上眼淚鼻涕的痕跡都沒有清洗過,身上散發著難聞的嗖臭味道。
弟弟哭了起來,我也忍不住哭了。
我從來都是沒有心肝的人。我一個人來來往往的生活,將自己的心小心地關了起來。久而久之,我想哭也哭不出來,難過的時候除了發呆不知道應該做什麼。可是現在眼前這幾個嚴格地說只見過幾面的人卻直接柔軟了我關閉了這麼多年的心。我害怕起來,可是卻迷戀這種柔情。
秀才轉頭看到了我們,听到我們的哭聲,他又無聲地痛哭起來。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張秀才深愛這我們的秀才娘。不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而是因為她是他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