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闌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張口便道︰「
杳靄祥雲起,飄翠嶺新。縈峰開石秀,吐葉間松春。
林靜翻空少,山明度嶺頻。回崖時掩鶴,幽澗或隨人。
姑射朝凝雪,陽台晚伴神。悠悠九霄上,應坐玉京賓。(《山出雲》唐,李紳)」
我笑看了靜闌一眼,他怕是想起當年妻望山上的那些日子了吧?不過眾人忽然再次賦詩,張口即來,怎麼都讓這位葉華才女臉上無光。靜闌溫潤如初,怕是看葉家小姐太過下不了台,故而一首《山出雲》,以‘雲’開頭,多少緩解了下她發紫的容顏。
我狡黠地沖靜闌眨眨眼,似乎是嗔怪又似乎是滿意。卻只見靜闌深深地望著我,搖頭苦笑。我皺起鼻子嗅了嗅,靜闌身上好聞的清風細水般的氣息從鼻入心。午間微熱的風拂過他墨色的發,撩撥起頑皮的幾縷掃過我的面紗,頭發的主人卻視若無人,眼中獨獨有我。一臉寵溺,一臉柔情,一臉包容,一臉……
我耳根一紅,慌忙別開了眼楮,眼角卻掃到永嘉親王秦泓一臉笑意,似乎一直在點頭品鑒。葉華依舊一陣紅一陣白又很快專青,色彩斑斕瑰麗非常。卻不想我們賦詩的這幾位,居然相互看了一眼,那種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發,各自哈哈大笑起來。
場上氣壓有些低,葉華的臉簡直可以用黑色來形容。大家謙讓了一番,就把這一輪第一的名頭,送給了我這個‘白琴姑娘’。我勉強收下這第一名的名頭,卻並沒有覺得這樣的第一有什麼意義。
因為眾人在場,葉華礙于身份不好發作,因而不得不紙箱捧至秦泓處,一臉不憤地等待秦泓模索出一張小紙條︰「有勞親王殿下。」
我冷笑一聲緊緊盯著她,之見秦泓慢慢從紙箱中抽出一張紙條,慢慢打開,輕輕念道︰「琴,以琴為題賦詩一首。」
「月出鳥棲盡,寂然坐空林。是時心境閑,可以彈素琴。
清泠由木性,恬澹隨人心。心積和平氣,木應正始音。
響余群動息,曲罷秋夜深。正聲感元化,天地清沉沉。(《清夜琴興》白居易)」靜闌一笑,張口便是一首。這首《清夜琴興》恬靜閑淡,果然是屬于靜闌的風情。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我知道他在期盼什麼。我盈盈一笑,他要的這種恬靜生活,也是我的最終目標,我最期望的日子。
「鳥棲魚不動,夜月照江深。身外都無事,舟中只有琴。
七弦為益友,兩耳是知音。心靜聲即淡,其間無古今。(《船夜援琴》白居易)」靠在那里的病夫子雲君行雖然戴著面巾,看不請神色。雖然我沒有再去看他,卻依然能感覺他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我皺眉回首,那人卻也已經輕輕閉上了眼楮。
「阮籍推名飲,清風坐竹林。半酣下衫袖,拂拭龍唇琴。
一杯彈一曲,不覺夕陽沉。余意在山水,聞之諧夙心。(《听鄭五愔彈琴》孟浩然)」我看著靜闌笑嘻嘻地道,將一些不應該想也不願意去想的東西拋諸腦後。一心想著一個結果,就好。
「好詩!」秦子問贊了一句,微微把玩了一陣自己的玉骨扇,思索了一下接口道︰「
孤桐秘虛鳴,樸素傳幽真。
仿佛弦指外,遂見初古人。
意遠風雪苦,時來江山春。
高宴未終曲,誰能辨經綸。(《琴》王昌齡)」
那年的頑皮孩童,已然長成有才情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