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糖水店里一坐，紀梵要了一碗甜膩的小湯圓，殷小喬就要了一碗楊枝甘露。
喜歡楊枝甘露並非是因為這東西有多好吃了去，而是因為它的模樣漂亮，名兒也好听，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要上一碗，她便會覺得自己的情緒好上許多。
店員端了東西上桌，紀梵抬頭望了她一眼才道︰「我是半年前才從國外回來的。」
殷小喬拿著小勺的手一抖，靜靜低著頭沒有說話。
「一回來，我第一時間就回了眉山公路小區，雖然早前听我外公說過，那的房子已經拆遷改造，以前的老鄰居老街坊也各自搬出來有了新的房子。可我還是不由自主就回到那里，因為那里曾經有我最開心的記憶。」
紀梵的模樣淡淡，說出來的話也仿佛雲淡風輕。
「我們……我和我爸媽是三年前搬到這來的，這里離我媽上班的銀行近。」
紀梵點了點頭，「也是那次回去，看到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同，我才突然意識到，原來有些東西變了，真的就再回不去。」
楊枝甘露是冰鎮過後的甜品，殷小喬只喝了一口進去，渾身便打了個寒戰，不自覺濕了眼楮。
「小喬……」紀梵叫，熟悉而溫柔的聲音，一叫她就差點崩潰了神經。
「秦小姐好嗎？」抬頭便打斷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殷小喬只想讓自己努力保持平靜，「我、我听公司里的同事說了，你半年前回來訂的婚，阿姨應該很滿意她才對。」
似乎秦桑榆就是紀梵的禁忌。
殷小喬不說還好，一說，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便更加安靜。
他似乎總不願意多說與秦桑榆有關的東西，只是沉吟了一會才道︰「我媽是挺喜歡她的，全家都挺喜歡她的……只是這樣而已。」
沒敢再去深究他話里面的意思，殷小喬只顧低頭吃著自己面前的東西，頭低著低著，感覺著就在身邊的那個人，又為著這冰涼的甜意，莫名就落了幾滴眼淚下來。
故意偏低了頭讓眼淚下掉，啪嗒的水滴，落在桌面上便像極了四散開來的玻璃花子。
殷小喬慌忙抬手將那碎裂開來的玻璃花子給抹了去。
沒敢抬眼去看身邊的那個人，卻仍默默祈禱，他沒有看見，自己的狼狽還是心慌，他什麼都沒有看見。
最終還是沒有吃完自己面前的甜品，這樣的天氣吃這樣的東西，那種從五髒六腑向外發射的冷與顫抖才真的讓人心寒。
紀梵買單要走，殷小喬剛一起身就被他抓住手臂又拽回了原位。
糖水店的服務員多端了一小碗黑芝麻湯圓過來，紀梵便拿著小勺專心搗鼓那些湯圓，待到全部搗碎了，又舀了小半勺白糖和著，這才輕輕推到她的跟前。
「糖心湯，以前你最喜歡這樣搗鼓我碗里的湯圓，弄得我都沒法吃，還被我弄哭過，現在這一碗是我賠給你的，外面天冷，暖了身子再走。」
殷小喬低了頭去看那飄散著芝麻糖心的小碗。
曾經的她與他，快樂而單純的窮學生，這樣的天氣里，他只要帶她出來散步，就會找一家街邊的小店，煮一碗快樂的湯圓。
當時的二塊五一碗，一共十個湯圓。
他吃她便拿著小勺戳爆他的湯圓，弄得整個盛湯圓的小碗里都是四散開來的黑芝麻糖心。
生氣的時候他會說她，說破了心的湯圓稀里糊涂一碗，究竟要怎麼下咽。
豪氣的時候她會哼哼兩聲，拍著自己的胸口說︰「等老娘以後有錢了，就買兩碗湯圓，吃一碗，倒一碗，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