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從秦非晚的房間里面折騰出來,秀姐不在,唯一能照顧小雄的秦非晚此刻又正被紀凌寒照顧著,殷小喬無奈,只能牽著他出來。
紀凌寒從樓下倒了溫白開上來,看到殷小喬帶著小雄站在房間門口,大步過去捏了一下她的小手,「謝謝你還沒有離開。」
她知道他話里的意思,跟著點了一下腦袋,「她……是不是病了?我看她剛才的氣色不是太好,再說,怎麼會動不動暈倒?」
「是有些問題。」紀凌寒低頭望了她腳邊的小家伙,「但並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情,花花的事情……我對你發脾氣,害你傷心了,抱歉……」
「不要說對不起好不好?」她忍不住抬手,撫上他更見憔悴的俊顏,「我知道你傷心難過,是我不好……」
他抓住她小手,吻上她掌心,「喬,我想你了……」
這一聲沙啞,喚的又是單字,面前這分明憔悴疲憊到極點的男人,吻著她手心一點癢,一下便讓她酥麻到了極點。
可是酥麻歸酥麻,花花的事情剛過去不久,小雄又還跟在她的腳邊。下意識快速收手,殷小喬嬌紅了一張小臉。
還是與他多少有些共識,秦非晚狀況不好,需要留人照顧,秀姐不在,小雄也沒人照顧。兩個人分了工,紀凌寒搬了大的貴妃椅到床頭,守著秦非晚一晚--他本打算叫房愷璇過來看看,可卻被秦非晚一口否決,說是寧願將所有難受熬到天亮,也不願意那女人過來。
他自是懂她的心思,她與房愷璇不對,房愷璇看她不爽,這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問題,已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
房愷璇畢竟是醫生,她不在紀凌寒也只是半瓶子水,照顧著秦非晚夜里起了喝水,還要擔心她半夜起身若是找不到那只假肢,根本就沒辦法上洗手間。
紀凌寒去照顧著別的女人,殷小喬的心里縱然有千般不願,但那時決定再回到這個家時,她就已經想好,可能會面對這樣的場景。不是不厭煩不是不替自己難過和傷心,可是她愛紀凌寒啊!陪伴了他這許多年,親厚得完全就是一家人的白花花剛剛離開,她愛紀凌寒,她知道紀凌寒有多重視這個「兒子」。只要想到他在這里還是孤零零一個人,她的心就會疼。
紀凌寒捏了她的手便進了房間,像是為了避嫌,主臥的門便一直大開,似讓她不必擔心,也就一個晚上而已。還只房下。
殷小喬吶吶彎身去牽自己腳邊的小雄。小雄恨恨望了她一眼,「我不要你,我要我媽媽……」
「你媽媽生病難受,今夜都需要別人照顧,怎麼又照顧得了你?」她也不喜歡小孩子,喬、喬焱焱、喬鑫鑫簡直是她的噩夢,可面前這個小男孩子縱然是別人的孩子,可那眉目里與紀凌寒的幾分相似,還是讓她不忍心凶他。
「哼!大壞蛋!」小雄沖她怒吼一聲,轉身就準備往主臥室的方向奔。
殷小喬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沖身一把將他從地上抱起來往客房去,「知道我是大壞蛋了還敢亂跑!你信不信我打你,打到你開花你媽也救不了你!」
「哇哇!大壞蛋!大壞蛋!@#¥% &*……」最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是日語,听得殷小喬一個頭兩個大。
才不要管他的感受,她現在心里也很難受很堵好麼。秦非晚是她的姐姐,紀凌寒是她的男人,縱然心里有千般萬般不願他們兩人共處一室,可她不在這房子里的日子,他們不都是這麼過來的麼?秦非晚是一個病人,倘若紀凌寒真的想要同她干些什麼,就不會再讓自己回到這房子里來。
******
殷小喬強行拖了小雄洗澡,幾下將他解決掉以後,又萬分野蠻地將他甩到自己床上。
「大壞蛋,我要告媽媽,還有爸爸,你欺負我,大壞蛋!」光著小的小男孩半跪在大床上沖殷小喬狂吼,那惡狠狠的模樣,似真是氣怒她到不行。
殷小喬不痛不癢地翻出一條小內褲往床上丟去,「告我之前也得先穿褲子,臭流氓!」
「你……你……」半大點的孩子,哪里知道羞恥,可被人稱做「臭流氓」這種東西,到底還是有些語塞得緊。
「我不管你願意叫我什麼,大壞蛋還是小姨,現在你都只能認命,你媽媽生病了,今晚沒人能照顧得了你,你要不同我睡,我就把你丟到屋子外去。這個時間外面有多冷有多黑,不信你就出去感受一下唄!就算你凍死了嚇死了,我也不會讓他們為你開門!」
殷小喬說話的模樣極狠,這樣的話對于半大點的孩子來說,無疑恐嚇意味超足。
泱泱往後坐在大床上的小雄眼里全是淚水,到底因為是個男孩子,又實在太討厭殷小喬這人,所以再害怕再委屈都只得忍著,吸了吸鼻頭,「……雄雄怕黑……」
「怕黑就不要嗦!把你的光給我遮起來,睡覺!再折騰我就丟你出去喂鬼!」
這一招果然管用,忙不迭的小家伙,幾下奪去殷小喬手上的小內褲手忙腳亂地穿上,然後掀開被子鑽了進去。zVXC。
殷小喬看到老老實實听話的小雄,眉眼一痛,到底還是想起了自己那個無緣的孩子。
若她當時不是那麼懵懂與害怕,若果當時沒有發生那麼多的事情,也許,她會不會要那個孩子……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是至少,在這棟房子里待著,秦非晚跟他有個孩子,她,也有。
心底酸澀到不行,吸吸鼻頭自己都要怪著自己。
匆匆梳洗完畢,某妮子也掀開被子鑽了進去,關燈。
「大壞蛋……」
殷小喬一怔,這細細軟軟的聲音,分明喚的不是好听的名字,卻多少有些顫抖與妥協的意味。
「干嘛?」殷小喬不明。
「媽媽會不會死……」
窗外的月光參差不齊地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灑了滿屋沉靜的微醺。殷小喬側躺在大床上,看著面前床鋪上拱起的,一方小小身影。小雄先前就算再怎麼凶悍,可他畢竟是個不過五歲的小孩子。他的聲音悠悠從空氣里飄來,殷小喬听得只是一怔,沒了先前的劍拔弩張,其實大人之間的糾葛,跟孩子從來無關。
「大壞蛋,為什麼媽媽總是昏倒?」
「嗯?小雄你還見她昏倒過嗎?在什麼地方?」
「那天爸爸從外面回來,他沒有看小雄畫的畫,媽媽跟他說了幾句話他就轉身上樓,媽媽叫他他也不回頭,然後,媽媽就昏倒了。」
「你媽媽跟你爸爸說了什麼?」這麼說著,她感覺還是別扭。且她說出口後,才覺得自己不該向一個小孩子打听紀凌寒跟秦非晚的事情,好歹,從關系上來說,他們才是正兒八經的一家人,自己頂多就是他還沒有掃地出門的小情人罷了。
這一別扭,殷小喬內心就糾結到不行。不想顯得自己這麼小人,于是好心地拉了拉小雄的被角,「算了,反正我是大壞蛋,不用說了,你乖乖睡吧,別說話了。」
小家伙閉上眼楮,過了一會兒又睜開眼道︰「大壞蛋,雄雄听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就是感覺媽媽好傷心好難過,她一直哭。」
「……嗯,睡覺吧!」
「大壞蛋,你說爸爸會不會不要我跟媽媽了?」
殷小喬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只覺得這一刻,夜色里,這小孩子的背影看上忒的無辜。
「不會,你爸爸不會不要你的。」至少,就她所了解的紀凌寒,把秦非晚以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家人的紀凌寒,斷是不會在現下的情況里不管他們的。
「那你可不可以不跟媽媽搶我爸爸?」小家伙翻身望著殷小喬,夜色里,一雙濯濯雙眸里全是祈求與妥協的意味。
殷小喬有些語塞,「其實我跟你爸爸……」
「雄雄好小的時候就經常看見媽媽躲起來哭,她說她想要回家,可是大阪的爸爸說日本就是她的家。」
「那你大阪的爸爸對你好嗎?我是說,他對你媽媽,好嗎?」
小家伙用力點了一下腦袋,「大阪的爸爸很愛媽媽,買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給媽媽,可是媽媽不喜歡他,他每次抱著雄雄要帶雄雄出去玩的時候,媽媽就會哭,她不讓我跟他一起玩。她說……她說……大阪的爸爸是壞人……」
這樣的話題多少有些沉重,這麼小的孩子,屁大點的東西,看似什麼都不清楚不明白,但小小的心里,其實一切都明鏡得厲害。
殷小喬不想再繼續這樣的話題,就躺在軟軟的大枕頭上眨巴著眼楮望著他。
她這樣望著小雄,小雄便也眨巴著自己的小丹鳳眼望著她。
沒有劍拔弩張的時候,其實他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抬手撫了一下他的頭頂,「快睡,屁話怎麼這麼多?」
「大壞蛋。」
「嗯?」
「你說你這麼凶,我爸爸怎麼會喜歡你啊?」
殷小喬睜開眼楮提了拳頭,「你想挨揍是不是啊?」
小雄看了看她,又去看她提起的拳頭,「那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搶我爸爸……」
這番哀怨的祈求,還是來自于一個小孩子的口,殷小喬听得心下一慟,莫名就有些怔忪。
「我的聖戰士魔球都給你,還有海綿寶寶和喜羊羊的鉛筆盒都給你,好不好?你不要跟我搶我爸爸……」
殷小喬听著他的聲音,自己情緒低落得就快哭出來似的,「我沒有搶你爸爸……」
「秀姨說,你是勾引爸爸不要媽媽的大壞蛋,就是因為你爸爸才不要我們,我所有好吃的好玩的東西都給你行不行,你不要跟我搶我爸爸……」這最後一句說著,猛吸鼻頭的小東西到底再受不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殷小喬自己心中委屈,又害怕這小家伙的哭聲驚動了隔壁的兩個人。趕忙翻身起來將他抱進懷里,「我沒有搶我沒有搶,我真的沒有搶,小雄你乖乖的,我不要你任何東西!」
可是小孩子一旦哭起來便收勢不住,他一听到殷小喬不要他的東西,便更是悲催到了極點。他哭,殷小喬也跟著抽泣起來。
「咚咚咚」,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叩響了來,門鎖被人輕扭,開門進來的人卻是紀凌寒。
「怎麼了?」皺眉望著床上哭得稀里嘩啦的兩個人,那狂哭中的小家伙卻是在接觸到他視線的一瞬,立馬害怕地收聲不再吵鬧,只窩在殷小喬懷里哭成個淚人,抽抽泣泣不停。
小孩子的反應最是清楚直接,紀凌寒在這個家里必然沒擺過什麼好的臉色,孩子又是最為敏感的東西,想要與他清靜,卻偏生心底還是有些害怕的情緒。
紀凌寒幾步踱到床前,看了看小雄的臉,又抬起手撫了一下殷小喬的頰畔,「怎麼哭了?」
「沒事。」她低下頭來。
「小雄是不是不好好睡覺?還惹姨姨傷心掉眼淚?」皺了眉的嚴父,倒是一下便怔得殷小喬懷里的小家伙翻身抓住被子往里面縮。
殷小喬看他那模樣便有些心疼,「凌寒,他還是個孩子……」
「我知道。」紀凌寒點頭,「倘若我們的孩子還在,幾年以後,說不定也是一個混小子。」
他的話讓她輕輕一怔,卻倏然感覺面頰上被一只溫熱的大掌撫住,「謝謝你能回來,還有,對不起……」
曾經那般意氣風發無所顧忌的男人,怎麼現下說著對不起的時候,形容會憔悴成了這個樣子。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她是你的責任,還是我的姐姐,你照顧她,我理解……」
「可我恨你恨得牙癢,殷小喬。如果你跟我鬧跟我撒潑,你要我只看著你一個人,我瘋起來也是不管不顧,我就不是一個喜歡拖泥帶水的人!殷小喬只要你說,我願意為你放下這里所有!」
紀凌寒眸里面的堅決,似乎這幾日花花的離開,卻是對他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這般目色里添著一點瘋狂的紀凌寒反而讓她有些害怕。縮躲在自己身旁被子里的小家伙輕輕抽泣了兩下,她一下便有些難過,「凌寒,我不要你為我怎樣,我只想要你知道,我愛你!愛你!你別不要我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