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翔頓一下才點點頭,如實相告,「是的,我來到醫院就得知了這個消息——你醒來後,我之所以不敢跟你講,是因為不知道孩子是否能保住……」
秦微瀾听著丈夫未完的話,已經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如果她知道自己懷的是雙胞胎,最後又沒能保住的話,痛苦也是加倍的。
「雲翔,讓你擔驚受怕了——」她伸上手來,模著丈夫的臉頰,細細摩挲,低聲道。
「沒什麼不放心的。」趙婉君為晚輩寬心,「我能在死之前找到瀾瀾,還母女相認,如今又得到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婿。雲翔……我這輩子,已經很滿足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已經坦然接受了——你們不要為我擔心,更不要傷心……瀾瀾跟著你,我也放心的很,所以,你們安心回去吧。」
「一個名字不夠?」趙婉君一愣,沒听明白。
憔悴的病容露出欣慰舒心的笑,趙婉君轉過頭來看著身材高大的女婿,「雲翔,等瀾瀾身子好些了,你就帶著她回去吧……我這病已經這個樣子了,她留下來陪著我也沒有什麼用,反而讓你們小兩口分開,彼此思念著;瀾瀾現在這樣的身子,一個人在這里,你在家工作都不安心,所以,你們都一起回去吧……」
盡管蘇雲翔也做好了帶著妻子回去的打算,可是當趙婉君這樣緩緩道出時,他又覺得有些殘忍。秦秦這一走,很可能就是母女倆的永別了,她們一輩子相聚的時間本就少,如今還要剝奪——
「哎,好,好,那我等著……」
想著肚子里兩個小寶貝,秦微瀾確實不敢大意,只好勉為其難的點點頭,「那你快去吧,我會好好躺著的。」
蘇雲翔謙遜的笑,風度涵養極佳,「不,能娶到秦秦,才是我最大的福氣。」
蘇雲翔趕緊過去,安撫虛弱的趙婉君,「媽,別擔心,我還好……只是胳膊受了傷。」他說著,無奈的笑一下,「那個郭子琦有點慘,舌頭差點被咬斷,脊背上也全是碎玻璃——本來我還想去教訓他一頓,現在老天爺算是報應他了。」
短短二十個來個小時,夫妻兩經歷了太多太多,現在一切塵埃落定,結局總算是讓人興奮,兩人不禁深深感慨。zVXC。
此次分別很可能就是永別,蘇雲翔饒是堅強的漢子,心里也有些黯然與傷心,低沉的嗓音緩慢的道,「好,我知道了,媽……那,您一定要好好養病,等著孩子的出世——」
「嗯!」蘇雲翔點頭,「所以,還得麻煩媽再想一個名字。」
「他也得到報應了——所以,就便宜他吧。」想著他受了那麼多皮肉傷,蘇雲翔決定就放他一馬,反正他會帶著妻子離開香港,那個惡魔以後也招惹不到秦秦了。
趙婉君贊賞的看著女婿,越來越喜歡這個有情有義的後生,「雲翔……瀾瀾能夠嫁給你這樣義薄雲天的男子,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算了,雲翔,時間不早了,你這幾天來回奔波,我見你也疲憊的很,你回去陪著瀾瀾吧,早點休息。等瀾瀾身體好了,你們兩人就一起回去吧,瀾瀾身體狀況特殊,以後也不要讓她一個人出門了,省的大家都操心。我這……你就不用陪著了,我一個人習慣了,沒事的。」見女婿也是滿身風霜,想必從到香港來了後就沒有好好歇一會兒,趙婉君也舍不得讓他一直陪著自己,只好趕他離開,讓他早點休息。
蘇雲翔不放心趙婉君,可也放心不下妻子,猶豫一下起身,「媽,如果瀾瀾執意不肯離開呢?」
見她老老實實的听話,蘇雲翔溫柔和煦的笑,俊臉迷死人,離開前還俯輕輕的吻一下,逗得秦微瀾一顆心兒亂跳,羞怯的看著英俊瀟灑的丈夫。
蘇雲翔也不強求,心里有些悲涼,忽的想到還有一個好消息沒說,趕緊道,「媽,秦秦的孩子保住了!現在她們母子平安,秦秦只要多多注意一下,安全產下胎兒是沒有問題的!媽,所以,您一定要堅持住啊,等著看您的小外孫們……」
「可是,我……」身為兒女,哪里會不擔心母親的,秦微瀾還想爭取。
「對了,雲翔,我媽怎麼樣?!」安靜的空間里,秦微瀾忽的發問,這才想起來她出事之前,母親還在重癥監護室里,生死未卜。
趙婉君已經听自己的特助講了今天半山別墅里發生的驚險一幕,看見蘇雲翔進來,也是緊張不已,「雲翔,你的傷……怎麼樣?」
趙婉君激動的嘴角抽搐,眼眶泛著紅,「我……我就知道小家伙會留下來的——我昏迷時,還做了一個夢呢,夢見一個長得跟瀾瀾很像的小寶貝,女乃聲女乃氣的叫我外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蘇雲翔憋一下嘴,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是多麼的令人欽佩,當時那樣的場合下,救人是第一要緊的,哪里還能想其他?那個人再壞,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他怎麼可能見死不救?!
「蘇秦……」蘇雲翔听著,默默的念兩遍,俊臉慢慢露出笑容,「媽,這名字不錯,既簡單好記,又朗朗上口,還不分男女,呵呵……不錯——不過,」蘇雲翔忽的想到一個問題,頓住了,「媽,一個名字可不夠啊——」
郭家華年邁體衰,最近一些日子還公司、醫院的奔波,如今郭子琦出了事,他也要操心,趙婉君這邊就沒有人陪著了。蘇雲翔怕丈母娘孤單,聊完了話題還耐心的坐在一邊照顧著,講一些瀾瀾以前的生活故事給她听,哄得趙婉君很是開心。
「真的?」趙婉君一听,高興的眸光放亮,激動不已,「秦秦一下子懷了兩胎?」
蘇雲翔寬慰,「放心,媽也醒過來了,只是現在還很虛弱,醫生吩咐要多休息——你現在要安心養胎,這些事情都不要想了,醫生也特意囑咐,接下來的三個月,你最好臥床調養,不然寶寶還是會有危險的。」怕她一听說趙婉君醒了就會急著下床去探望,蘇雲翔緊接著就斷了她的念想。
「名字……」趙婉君喃喃低語,臉上洋溢著慈祥的笑,「前幾日瀾瀾跟我說起過,我想……要麼就叫蘇秦吧——你的姓和瀾瀾的姓合在一起,正好,挺有意義的,而且,這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用。」
俗話說「丈夫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如今趙婉君對待蘇雲翔就是這樣的感覺,小兩口感情好,瀾瀾有個圓滿的歸宿,趙婉君這輩子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這些事情趙婉君已經全都知道了,如今听女婿又提起,不禁無奈的嘆息,「那孩子……哎,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郭伯伯為了那個兒子,可是操碎了心——雲翔,也只有你這樣大度的人,才會不計前嫌的救他!」
蘇雲翔從善如流,岳母身體虛弱他也不強求,「那好,那等我回去跟我爸媽還有爺爺說一下,等名字取好了我再打電話跟您說!」
蘇雲翔按著她的手,拖到嘴邊吻一下,又放在臉上暖著,兩個人輕輕的緩一口氣,都在慶幸著奇跡,感謝著上天。
「嗯……」趙婉君忽的動情,紅了眼眶,連聲音也有些哽咽,抬著手趕蘇雲翔出去,「放心吧,不要為我擔心……好孩子,謝謝你照顧瀾瀾……」
「這個……」趙婉君略微思考,「你就跟她說,我去了國外動手術,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她留在香港也沒用……你這樣說,她自然會跟你走的。」
蘇雲翔笑笑,低聲道,「媽,那您給孩子取個名字吧……」既然無法陪同長輩走完剩下的人生路,那麼給她一些回憶的念想,也是好的。那讓兩女。
趙婉君還沉浸女兒懷了雙胞胎的喜悅中,恨不得立刻下床去看看女兒,只可惜這身體無法動彈,不禁泄氣,「呵呵……這還有一個名字,就留給你父母去操心吧……你爺爺不是還在世嗎?讓他老人家取一個。」想著這樣的好事不能讓自己全佔了,趙婉君大方的提議。
「嗯,」蘇雲翔忍住笑,可嘴角愉悅的弧度還是泄露了內心的情緒,「秦秦懷了雙胞胎!」
「可是,您現在這樣,我們也不放心……」
「你躺著,我去看看媽,回來跟你說,嗯?」
蘇雲翔眉心一皺,極力壓抑著心里的浪潮,「您……保重——」
出了病房,蘇雲翔只覺得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大石,呼吸沉重。站在走廊的盡頭,看著天空濃濃的夜色和眼下的萬家燈火,深深的呼吸幾口氣,可還是無法平靜下來。
同樣的時刻,他既感受到生的喜悅,又體會到死的悲哀。生命這個東西,是世界上最韌性的存在,可以易碎如玻璃,也可以堅強如磐石。那麼小的生命,在眾人的驚訝中,居然頑強的存活下來;而這樣強勢的母親,再先進的醫療設備,也無法阻止她的衰亡。而生者唯一可做的,就是生的燦爛,活的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