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搖墜,草木皆都冰凍,光溜溜的樹梢覆蓋著一層積雪,北風呼呼一吹,恰巧散落在傳旨公公的臉上,他低咒一聲拍去白雪,意凡扭頭看著他惱怒的模樣咧嘴一笑,迅速跑往清枍殿。
公公細聲細語的慌忙追在他後面︰「哎喲,我的小祖宗呢,你慢點跑,千萬別再出什麼閃失了,不然奴才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意凡只顧奔向清枍殿,絲毫沒有把他的話放在耳邊,轉身瞧了一眼上氣不接下氣在冰雪中小心翼翼小跑的公公,笑意更濃,扭頭又跑。
從屋里出來關門的濂兒和他撞了個滿懷,意凡弱小當即就摔倒在地,濂兒容顏大變︰「小殿下」
小跑而來的公公臉色鐵青,急忙扶起意凡︰「我的心肝喲,摔著沒有呀」濂兒急忙低頭下跪。
公公抬眼怒瞪著她,翹著蘭花指細吼︰「沒長眼的奴才,沒看見殿下經過嗎?這如果殿下摔到哪兒了,立馬摘了你的腦袋」
意凡甩開他的手昂頭問道︰「你不是奴才嗎?」語氣似好奇疑惑,但公公聞言卻臉色青白相交,悶的說不出話來。
意凡撇過他,又問濂兒「跪在雪地里不冷嗎?起來吧」
濂兒一驚,九歲的孩童竟如此深沉……
是無知,還是無畏!
屋中的小然將屋外的一切听的實切,果然不是一般孩子!
「姐姐」意凡跳進屋中興高彩烈,剛才的一跤對他沒有遭成任何影響。
小然拍過他肩上的雪瓣,不管他是何人,都只是一個孤單的孩子,是一縷曾經透進她冰心的日光。
意凡拉著她的手,小臉通紅一片,星眸中透著沁心的愉悅︰「皇女乃女乃今天要好好謝謝你,她讓我過來叫你一起去朝華宮」
旁邊的公公吶吶地解釋︰「娘娘隨奴才去一趟吧,太後招見」
太後?她已知一二。
踏著吱吱咯咯的冰雪,三人步行而往,意凡依舊拉著小然的手,即使很吃力,但他還是像個小大人一樣緊緊拉著,生怕一不小心丟了。
小然平靜地感受著那小手傳來的溫度,卻比任何火爐都暖和。
「你的傷好了嗎?」他忽然問。
小然淡淡地回道︰「好了」
「你為什麼要用冰塊劃破自己的額頭呢?不疼嗎?」
小然微征,原來他都知道︰「疼」
「那你為何還要這樣做」
「那我能不說原因嗎?」小然帶著一絲調皮側身問他。
意凡想了一會兒點點頭︰「好吧,那我要看一下你的傷口」
小然眉眼里全是笑意,瞧著公公還在後面,蹲子拂過發絲,意凡驚的張大了嘴巴,隨即便快速埋住所看到的一幕,眼里全是驚嘆︰「好漂亮呀」
小然站起身來,拂過額間,傷疤已落,卻還是有點疼,轉身低聲對意凡叮囑︰「此事就你我二人相知,不可讓第三個人知道,明白嗎?」
意凡明亮的眼楮轉了幾圈,笑著答應︰「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你當初騙我說御善房用竹子燒飯,皇女乃女乃問我是誰說的,我都沒有提過你」
小然吃驚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當天的人是我」
「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救我時我就知道在植林園的人是你了」
小然有片刻的不可思議,不禁好奇問道︰「你今年真是九歲嗎?」
意凡笑道︰「你是不是想說我聰明呀!」
小然無語,對于皇宮內院的生活,這個突然從民間而來的小孩,好像比她們都要熟悉,都要精明,骨子里就有相似于南風溟的精銳深沉!
朝華宮,太後與幾位妃子談笑風聲。
「听聞爹爹說太後當年以大度謙和母儀天下,得到萬民景仰,如今依然心存善念,現在能與您在一起生活,真是我們的福氣」劉芊芊嬌聲細語的笑說。
太後溫和一笑︰「那不過是被人抬高了而已,這你們能好好相處,那才是哀家的福氣」
眾妃都個個面含笑意,實質心里都清楚的很。
納蘭韻如輕蔑的瞪過劉縴縴,轉頭對太後笑道︰「我們都是一同進宮侍奉皇上的,自然都會盡心盡力,不會忘本,更會好好相處的,太後您放寬心吧」
「如此甚好,哀家就盼的是這樣」太後嘴上依然淺笑,但心知肚明,後宮怎可能會太平,永遠也不會!
多少鮮血祭奠在了後宮之中,無數紅顏哀怨老死紅牆之內,即便是她,雙手也沾滿了鮮血!
「皇女乃女乃,我們來了」意凡人未到聲先來。
太後慈母看著意凡︰「非得自己跟著跑一趟,外面冷嗎?」
「不冷」意凡靠近太後懷中。
小然行了禮,太後和顏悅色的看著地上的人,起身準備自己去扶,救了意凡一命,對她而言就是救了自己一命,所以她懷恩于心。
「無須多禮,倒是哀家要謝謝你」
小然深低著頭,冰冰的謝了恩,太後一怔,既又換上一副笑意彎身扶起她。
小然別扭地任她抓著,起身抬頭看著太後,眼眸相觸的瞬間,太後容顏大變,腳步微傾,徐嬤嬤趁勢扶住她,狹小的眸子盯著小然也有幾份驚嘆和恐慌。
小然心中恥笑,婆婆說的,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如此一個與世無爭和藹大度的太後,卻也是一支毒刺,心狠手辣,不知施晉知道後,還會不會為這群善于偽裝的皇家人拼命。
幾絮繁華煙雨蒙蒙,斜陽印下倩影俏麗,那如花的面容,瀟灑的身姿,傾城的一笑,如今齊齊涌上心頭,太後腳底至頭浮上一股寒氣,曾經的往事漸去,如今徒留她一人夜夜悔過,深宮後院誰對誰錯,終是難分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