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攜著濂兒來至門口接駕，太後被許嬤嬤攙著緩步到她們身前。
「都起吧」
小然和濂兒讓出路來，太後直徑進入上堂而座，濂兒端來茶水供給太後，低頭又立在一旁擔憂地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小然。
太後掃過她淡淡地開口︰「听說這段時間你受了不少苦」
小然抬眸回道︰「不苦」不過撇過太後也著實有些驚訝，只是一個多月不見而已，她就蒼老了許多，臉色間泛著淡淡的蒼黃，兩鬢白發越加濃密，曾經飽含笑意的眼眸如今暗淡無神，垂落下來的眼簾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瞳孔。
太後又問︰「腿可好了」
「好了」
「听說這些日子皇上和意凡經常在你這里」
小然死死地回道︰「對，方才剛走」
太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擺擺手，許嬤嬤和濂兒即可掩門退了出去。
太後沉默了片刻才說︰「你恨我？」
小然垂目看著地面道︰「不恨」
「哀家知道你恨」
小然遲疑片刻又繼續道︰「不恨……」
太後有點懷疑︰「不恨？哀家差點讓你失去雙腿，你不恨嗎？」
「恨字在我身上已經無效了，如果要按照一雙腿計算恨，那我沒有這麼多精力去恨你們」
「果然是高手，連哀家想有一次愧疚的機會都不給」
「太後有什麼可愧疚的，不過是一雙腿而已，命不是還在嗎？」
太後一听睜大了她狹小的眼楮，看過她後嘆了口氣話鋒一轉︰「罷了，哀家今日來你這里第一就是看看你，第二哀家想和你談件事」
小然沒有吱聲。
太後看她不語又繼續道︰「你還年輕，還可以有丈夫孩子相守，父母相陪，可是哀家就不同了，如今哀家就只剩皇上和意凡了，哀家不能失去他們……你把他們還給哀家吧」
小然聞言輕笑道︰「太後，你恐怕今日來錯地方了吧，皇上和小殿下有手有腳去哪里是他們的事，這與我何干，太後若不想他們來找我那你就去阻止他們，或者拿個繩子把他們栓起來，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嬪妃而已，皇上來了難不成還能把他趕出去」
太後略有激動地座直了身子，聲音也大了幾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你的存在」
小然探究的眸子看向太後冷聲問︰「那太後的意思是想怎樣，讓我消失還是處死」
「哀家沒有想過要處死你，只要你出宮離開即可」太後態度異常堅定。
小然嘲諷的漫過她︰「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讓我進宮」白白耽誤時間不說，更是與婆婆分居兩地留她一人獨老。
「不提當初，現在你依還是不依」
「人人都說太後心胸寬廣，怎麼如今竟和一個妃子吃起了醋」小然話里全是嘲笑︰「即便少了我，皇上還會寵別的妃子，後宮妃子數百，你難不成也要把她們個個都打發出宮」
太後語重心長地道︰「你和她們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因為我長得像你們認識的故人，像你在佛堂供起來的那個人」
太後聞之極為不滿，身子又開始顫抖。
小然無視她的反應繼續說︰「今天你可以讓我出宮，明日皇上就可以讓我回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更何況我爹還是朝庭官員，撇開出宮牽連他們不說，我能去哪里藏身，太後準備把我安排在哪里才可以不讓皇上找到？」
太後呆住了，是啊，該去哪里？
「太後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找皇上你們好好談談，假如皇上不來，我能掀起什麼軒然大波」
太後細細考慮了一會兒覺得言之有理，又凝神看向她忽而蹲身一跪︰「那哀家就先求你了，你要答應哀家不要再和皇上有任何來往，哀家這是為你為他好」
小然大為驚色地看著跪在她面前的太後，忽然覺得可笑之極︰「你這是做什麼」
「一，給你賠罪，二，讓你答應哀家，不過在你們斷絕來往之前你還得做一件事，說服他立右相之女李氏為後」
小然更加覺得可笑，一揮香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太後真是高估我了，誰給予我這麼大的權力去干涉立後一事，你身為太後都無能為力的事讓我去做，不覺得有點強人所難嗎」
太後目色一緊︰「哀家並非為難你，這事交于你你能辦成」
「恕我無能為力」小然不屑地又座了回去。
太後不死心︰「你若不答應哀家就一直跪著」
這是威脅嗎？
小然不滿地眯起了眼楮看著她，微微怒氣已經冒上腦中。
「太後若覺得跪著好那你就跪好了，不過這要是被下人們看見傳了出去那就是太後自己的事了，身為一國母儀天下的太後在給一個小小嬪妃行大禮，到時候這宮里宮外恥笑的不會是我而是太後你自己，自己都不把自己當太後，那也別怨別人不尊重你」
太後吃驚地看著她，突然也明白了許多，她這一輩子都是人家跪自己哪有自己跪人家的，如今好不容易跪了一次，奈何她卻無動于衷，言詞鑿鑿。
微嘆了口氣她便緩緩起身，卻因踩到裙角再次摔了下去，小然見此急忙扶住了她，太後驚訝地雙手死死抓住了她，待站穩身子後沖她溫和一笑，隨後目光落在了小然手上，一個生硬的東西剛才隔的她手心發疼。
稍瞧了一眼她便蒙了，哆嗦著手輕拂過小然手上的鐲子，神色凝重悲情，往事又突涌入腦中，那場大火，燒的人死物光，這鐲子又從何而來？
小然察覺她的異常，低頭昵過鐲子立刻放下袖子將它遮住。
太後抬眼詢問︰「你這鐲子是那里來的」
小然隨意道︰「街上買來的便宜貨」
「買來的……」太後一驚︰「何時何地何人賣于你的」
小然將她的焦慮看在眼中，依然不動聲色︰「未進宮之前在宣州的一位老婆婆手里買的」
太後神情更加難看︰「那老婆婆長什麼樣子」
「又丑又瞎面目猙獰，顯然是被大火燒毀容了」
太後瞬間凍結。
「又丑又瞎面目猙獰，顯然是被大火燒毀容了」大火，毀容，那火將天都印紅了，哭叫聲，嘶吼聲，如此淒厲，她還活著？
太後不可思議的向後退了幾步，小然自知她為何這麼驚慌，這是心虛了麼？
「那位老婆婆曾說過，她曾無意中撞見她們的大夫人在做壞事，所以大夫人便設計用火想燒死她，只是讓她活著逃了出來」
太後煞時黃了臉︰「那……那她現在可好？」
小然頓了頓，微微疑遲了一下︰「已經去世了，太後為何這麼關系這鐲子主人的事，莫不成太後認識？」
「不認識」太後連呼出了聲︰「不認識，哀家不認識，哀家只是隨口問問，時候不早了，哀家回了」
太後顫抖著身子搖晃出了門。
小然幽然地盯著她離去的背影，今日一試，婆婆說的果然沒錯，皇家的人真會偽裝……
婆婆，原諒我今日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