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後 第二十七章 他一個人

作者 ︰ Jackie

2011年,夏。

線上投票活動結束的第二天,夏若安又恢復到一周五天在富麗的日子。前面幾天,秦宇天和宋天成都不在公司,陳小威說,他們一起去了青海玉樹出差,是為了考察當地的氣候和地質條件。有內部消息傳出,今年下半年有一個大型的玉樹重建項目,所以要先準備起來。富麗的消息一向很準,而且對這個項目也很重視,派出了旗下工作室的兩名干將秘密奔赴震區勘察。只留下陳小威幫她繼續進行設計比賽的項目,當然還有方妍。

這些天主要的工作是匯總所有線上投票的結果,進行統計,並在論壇和網上公布,還有就是發給媒體的新聞專稿。三人通力合作,很快搞定,只等秦宇天他們回來確認就可以交給志願者團隊讓孩子們做最後的挑選。

這天晚上陳小威和方妍邀請夏若安去他們的小窩做客。方妍果然是一個心靈手巧、溫柔嫻淑的女子,把屋子布置的井井有條,還利落地煮了四菜一湯。夏若安不禁感嘆,都是一個學校畢業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三人喝了點紅酒,美美的飽餐了一頓。

夏若安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就主動要求洗碗,方妍卻怎麼都不讓,說來者都是客。陳小威也拉著她往陽台上走,說是帶她欣賞不一樣的城市夜景。

「小威,你好福氣,方妍絕對是個好妻子!」

「我當然知道。不過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你慫恿我去追,我還真不敢呢!」

「我哪是慫恿,我是給你提出了正確的建議,我的建議就如同毛澤東思想一樣把你帶上了幸福的道路。」

「得了吧,你怎麼可以恬不知恥地把自己和毛主席相提並論!你要是有他一半的偉大,還能看不明白秦宇天的心思?」陳小威話剛出口,就覺得自己錯了,忙看了一眼夏若安。

「沒事,都過去了。」夏若安淡淡地說。

陳小威點了根煙,悠悠地說︰「其實很多時候,我也搞不懂宇天在想什麼,也許真的是身不由己吧。」

听到「身不由己」這四個字,夏若安立刻瞪大了眼楮,她曾無數次地安慰自己,秦宇天是身不由己的,他不是故意的,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樣的自我暗示已經沒有了意義。但是當它再從陳小威這里听到的時候,她在一瞬間就繃緊了神經。

「你知道宇天是怎麼加入富麗集團的嗎?他是當年富麗設計大賽的一等獎。他知道憑借自己的文憑根本找不到好的工作,就決定參加富麗的設計大賽。就在比賽結果揭曉的那天,他媽媽受傷入了醫院,他都沒來得及領獎就跑去了醫院。在他一無所有、走投無路的時候,富麗給他打電話,說雖然沒有參加頒獎儀式,但是他的冠軍依然有效,希望他能簽約富麗,除了允諾設計師的位子,更承諾了一筆豐厚的簽約金,但同時富麗的合約非常的苛刻,要求他為富麗服務五年,第一年為實習期,大學畢業後才能正式入職。若不能按期畢業,或者提前解約,都將面臨超高額的賠償,而且五年內所有的設計方案的版權全部歸富麗所有。

「本來用五年的時間換他媽媽的生命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而且就工作本身而言也非常不錯。但是生活和他開了三個大玩笑!在他走進富麗的第一天,就看到大廳的沙盤里展示著富麗未來的發展規劃,他看到他們家的位置正是富麗旗下未來要主力推出的一個商業樓盤的所在地。更可笑的是,醫院就在那時候通知他,他媽媽因並發癥去世了,多少錢都救不回了。而當他轉身準備趕往醫院的時候,第三個玩笑發生了,他迎面正踫上蘇麗珍挽著蘇總裁的胳臂進來,蘇麗珍很熱情地說︰‘爸,這是今年設計大賽的冠軍——秦宇天,也是我的高中同學!宇天,這是我爸!’……」

夏若安的心像听章回小說一樣跌宕起伏,眼淚像珠子一樣一串一串地往下掉,她只覺得喉嚨里發不出聲,人喘不過氣,只好用手拼命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她仿佛看到秦宇天站在沙盤前,看到他抱著他媽媽的骨灰站在廢墟前。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為什麼那個時候她不在他身邊,哪怕只是站在他身邊,什麼都不說,什麼也不做,她都會覺得安心一點,而她卻恨了他這麼久,這樣的恨如今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地畫在她的心上。

方妍從屋里跑出來,扶著她進屋坐下,埋怨地看著陳小威。陳小威不出聲。夏若安懷疑這一切都是蘇麗珍一手策劃的,她先把秦宇天往死里整,整到他走投無路,然後再像天使一般的出現,美其名曰拯救,實則為逼迫,她不就是用霸王條約來綁住秦宇天的嗎?

陳小威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麼,接著說︰「我和宇天都想過這一切會不會是蘇麗珍的陰謀。因為來公司沒多久,他就發現宋天成是一個完全不比他遜色的設計師,和他一樣,宋天成也參加了設計大賽,只是屈居亞軍,是通過校園招聘進入富麗的。宋天成出身名校、實力出眾,再加上蘇麗珍每天都纏著宇天,公司內很快就有了傳言,說宇天是靠蘇麗珍才拿到冠軍的!平心而論,他們倆的作品都很出色,宋天成的中規中矩,集各家之大成,也非常符合富麗一致以來穩扎穩打、大氣的作風,宇天的作品比較新穎飄逸,求變求新,如果說蘇麗珍沒有一點私心也不太可能,但最大的原因我覺得是宇天的作品比較符合富麗這幾年尋求突破、進軍國際市場的需求吧。

「宇天畢竟是有實力的,主力設計的幾個項目都拿到了手,令公司上下刮目相看,而且大家很快發現,所謂的花邊新聞不過是蘇麗珍的一廂情願,宇天一直很有分寸,倒是宋天成處處表現出對蘇麗珍與眾不同的關心,讓大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時間久了,宇天發現蘇麗珍真的與他媽媽的死沒有關系,她毫不知情,那完全是一場意外,要說刻意,只能說是蘇麗珍刻意用苛刻的合同來綁住宇天。不過很快,五年就要到了,希望到時候宇天能全身而退吧!」

全身而退?恩,全身而退!一定可以的。夏若安心里默念道。

「若安,給宇天多一點時間吧。」

夏若安狠狠地點了點頭,說︰「我會的。謝謝你小威,我永遠不會再懷疑宇天,我永遠不會再讓他有機會離開我!」

從陳小威家出來已經快9點了,方妍把夏若安送到樓下,還是不放心,執意要陳小威送她回去。夏若安抱了抱方妍,輕輕地說︰「沒事的,相信我。」方妍這才放開了手。

夏若安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她的大學,也是秦宇天的大學。她站在那賭牆跟前,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其實秦宇天從來沒有離開過,四年里,他一直在這堵牆的背面,而她卻從來不知道。就是這該死的圍牆,隔開了兩個世界,隔開了兩個人!想到這里,夏若安狠狠地往牆上踹了兩腳,除了疼一點也不解恨。

咫尺天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你在牆的那一邊而我卻不知道,依然滿世界的找你。夏若安的眼淚又要落下來了,這一刻她好想念秦宇天,會不會曾經有那麼一天他們曾在牆這邊或者那邊擦身而過?會不會曾經有那麼一天他曾叫過她的名字,而她沒有听到?會不會曾經有那麼一天她看見的人不是錯覺,真的是秦宇天?

夏若安掏出手機,給秦宇天發了一條短信︰這一刻,突然好想你。她不指望秦宇天會回復,她只是想把這一刻的心情告訴他,而且她現在確定秦宇天是身不由己的,他和她之間並沒有那麼多刻意制造出來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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