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青鎖了鎖眉,徑自走向床榻。那上面的人哪里還是她家的爺?那本是風花雪月一般生的不染縴塵,如今卻是滓泥滿身。
「婉真,婉真…」著白衣的他開始晃動和掙扎,驀地伸手一把把化青的手捉住往懷里扯。
「這……」化青本想抽手,回頭卻看見越晚委屈哀求的眼神,一時心軟,有念及平素這先生的好,便把手上松了勁,把手安安穩穩的窩在先生的懷里。那先生竟緊緊握著手,痴楞了半晌,漸漸沒了動靜,恐是睡了過去。
也許是坐著久了人也就悶了,化青只覺得頭微微有些昏,便也沉沉睡去。
趙與芮微和的雙眼緩緩睜開,頭疼欲裂。夢中還是那些揮之不去的畫面,他們小時候嬉戲的模樣,浸滿汗水的臉和凝脂般的皮膚,西子湖畔,巍巍山邊。一瞬間,又變成了皇宮內院的景兒,芙蓉暖帳,錦衣華服,她撫琴,他本要上前擁她,而搶先一步的卻是皇帝——他的哥哥。他無法阻止,亦無法壓抑自己,他向後退去,他退出了他的寢宮,那是他和她的地方……沒有他的一份天地。他不斷的向後退,皇宮內院,金瓦琉璃,突然壓的他喘不上氣了。
驚醒後,身上冷汗淋灕。驀地,發現自己懷里一只溫熱的手。縴白如女敕蔥,手內掌紋卻粗糙而凌亂。這並非福兆…
趙與芮忽然想起了什麼,看著手的主人發愣。
她和她……
那傾側的半面竟有一些相像,只是她的面容里多了幾分凌厲,尤其是一雙眉眼,清靈澄澈,卻也遠非養尊處優的大家小姐般對世事都充滿了無知和好奇。她的目光似是恰到好處的,不卑不亢,遇事不慌,有時竟連說謊都來的及其的自然。或許,從那日的夜里便已經知道了她並非普通的江南小女子,卻還是對她心生憐意。若只是她和她相像,若只是那一份哀憐…
他開始以為是,一直以為是,他以為是因為她們想象的面容他才會親自去江水里救她,也會領她去自己的容園,但是那夜讀中的攀談,那對暗道世事的本事,那聰慧輕靈的品貌,遠遠不是他所知的。
趙與芮猛然發覺,他把很多自己埋在心中的話都對她傾訴,也少有人能領會夜讀的神髓。
她……
趙與芮突然覺得自己在一瞬間忘記了婉真,心中所念所及只剩下了她一人……
「怎麼能忘記婉真!」他突然自責起來,她這些年心中遍傷,全是為了婉真。他當真是個情種,如水般的人。不曾有個治國治天下的大氣。他不曉權謀,無力壓制大臣,不通外國,無力揭起造反,憑他一個小王爺,如何娶得婉真?
他心中一陣悸動,看見她光潔的側臉,心中又是一陣不舍,婉真一時間消失了。
「呵。」他一聲痴笑。難道自己真的……
自己的心只有自己知道,他無法逃避心中的悸動。他知道那不是源于對婉真的思念,而是對她,一個身份不明的落魄女子。是她的不凡和獨特令人欣賞,還是洞察世事讓人折服,亦是?
他如何也尋不得答案,卻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分給了她一片田地。
越晚站在門口多時,她見趙與芮驚醒,到一臉倦容,然後又是陣陣憐惜的眼神看向化青。
越晚傻笑,跟了爺這麼多年,自己當真是了解爺到了透徹。這麼多年了,爺也該從賈小姐的陰影里走出來了。驀然,淚水滿臉。為何自己要是爺的丫鬟,她能最接近爺,但是有時卻被爺最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