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儀宮里,素安略休息片刻,便在梓珠的安排下去了姿意堂沐浴,那里滿堂香氣,沁人心脾,素安心情不覺好了許多。梓珠替素安拿下頭上的赤金累絲珠玉鳳冠,又解下素安綰著的凌雲髻,那一頭烏黑的秀發立即披散開來,垂在素安的兩肩。
梓珠小心翼翼地服侍素安沐浴,素安看著那一桶鋪滿各色花瓣的熱水,對梓珠道︰「你陪我說會兒話吧。」
梓珠站在浴桶的外側,應聲︰「是,娘娘。」
素安手捧一水粉色的花瓣,微微一笑︰「就我們兩人,怎麼倒和我客氣起來了。隨便說說吧,別介意。」素安對梓珠一直是真心的,她把梓珠當做在東宮里唯一可以傾訴的姐妹。
梓珠不知道可以說什麼,一陣沉默,氣氛倒有些尷尬。雖說她自小服侍素安,對于素安的心理也清楚,可今天這種情況,她卻真得不知說什麼好。
還是素安先開了口︰「梓珠,你說太子此次從顧山回來,為何都未曾認真瞧過我?」
梓珠沒有想到素安會這麼問她,忙道︰「這麼會呢,太子可是一直惦念著您呢。大概是因為九公主的事情,所以,太子心里有些難過。」
素安不置可否,繼續道︰「從顧山回來的那日晚上,太子便沉著臉,一宿都沒有與我說幾句話,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梓珠道︰「娘娘您多慮了,太子對您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素安有些激動︰「可他,最近幾日都未曾踏進新儀宮半步。」說完又立即沮喪開來。
梓珠是明眼人,自然早就看在心上了,她柔聲對素安道︰「興許太子這幾日有些忙,您得給太子一些時間……」
素安沉默了一會兒,梓珠也沒有開口。只听到手輕輕撥動熱水的聲音,姿意堂有些空曠。素安良久又輕嘆︰「其實,桐陽的事情,就算他回來有用嗎?他雖與貴嬪母子連心,可是貴嬪畢竟是女人,他永遠不會懂得他母親。那樣反而只會加深他與父皇、貴嬪之間的誤解,與其這樣,倒不如把這一切的錯都歸在我的身上。」
梓珠听到素安的話,默默看著她年輕的面龐,太子妃為太子真倒是情深意重。大概過了好一會兒,梓珠見素安不說話,怕素安睡著了著涼,便征求素安道︰「娘娘要不要添些熱水?或者加些清燻?」
素安搖搖頭︰「不用了,水還可以。哦,可曾有人來報?」
梓珠知道素安指的什麼,如實回答︰「奴婢在過廊遇到季林,他告訴奴婢,說是太子去了齊平宮,讓娘娘不必等太子了。」
素安料到如此,沒有太多的表情,只說道︰「再過會兒你就扶我回宮吧,天氣有些冷,不必再洗下去了,這清燻的味道有些濃郁了,也該早些回去睡下。明天還得進宮。」
梓珠知道素安很累,心疼地答應著︰「哎。」眼里忽然有些濕潤。
姿意堂的燭光有點昏黃與暗紅,像黃昏,又像黑夜突明時的朝陽。
「太子,外面好像下雨了。」齊平宮里,龔毓听到窗外幾絲寒雨敲窗的聲音,從太子的肩上抬起頭,對著窗外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但星星燈火照得這夜並不孤單。
龔毓站起身,緩步走到窗口,輕輕打開窗戶一角,一股冷風頓時襲來,夾雜著點點細雨,吹得龔毓的鬢發碎碎飄起。龔毓連忙關上,太子已經站到她的身後。
龔毓回頭,對太子一笑︰「風真大,還是屋內暖和。」
太子像是沒有听到她的話,從她的身邊走到窗前,迷離地看過窗外,低聲念道︰「兩處風雨,可知相思幾許?」